杀死野猫 杀死野猫 第8章

作者:夏六愚 标签: 近代现代

  再侧过头去,只能捕捉到宋玉风在尘埃中飞扬的一片衣角。

  夜晚温度比黄昏要低不少,达到目的地后,任南野和纪元赫交谈明天的采访大纲,何安忆配合李白搭好帐篷,在中央燃起一堆篝火。

  “我去,这鬼地方也太冷了,”范小西用外衣帽子裹紧脑袋,在原地蹦哒,冲李白背影喊:“李哥,我要跟你一起睡。”

  “一边儿去,老子不搞基。”李白半蹲在帐篷面前整理睡袋。

  “又不是gay,我铁直好么。”范小西冻得嘴唇发青,哆嗦着说。

  “反正我不跟男人睡,你找老何去。”李白无情拒绝。

  范小西气得嘟起嘴巴,又扭头朝何安忆喊:“何导,咱俩挤一晚怎么样?”

  何安忆从帐篷里伸出手,比了个ok!

  范小西一下就乐了,冲何安忆双手合十:“好人一生平安。”

  “范老师,摄像机架在哪?”问话的是宋玉风。

  “啊,那呢,”范小西被冻得反射弧稍长,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我打算从侧面拍,日出和人物放同一个框里,老大您看怎么样?”

  宋玉风额前碎发被风吹乱,却别有一种曼丽的美感,他一手夹着烟,看了看观测点,琢磨着最佳的拍摄位置,说:“把机子移到西北方,拍纪老的剪影。”

  “不拍面部吗?”范小西乖乖走过去试位置。

  “不用了,做虚实处理,这样出来的画面感会更好。”

  新闻摄影的要义就五个字,新、真、活、情、意。

  宋玉风以前做过摄像,他拍摄最讲究意。

  经他提醒,范小西咂摸了会儿,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位置找准,机子架好到了晚上八点多,时间不早不晚,这会儿也睡不着。

  范小西提议道:“喝酒不?后备箱还有上回剩下的黑啤和老白干。”

  “喝喝喝,我他妈都快渴死了。”李白附议。

  何安忆作为晕车人士,勉强扒开帐篷,探出脑袋:“集体活动我就不参与了,先睡了,范老师过会儿自己带睡袋过来啊。”

  两人齐声应了,范小西抬头,在风声中大声喊:“老大野哥,过来喝酒。”

  黑啤和白酒全拎出来,范小西一人给发了一瓶,也给带路的土著们送了过去。

  任南野最后一个走过来,手里多了一件棉衣外套,见宋玉风身边的位置还空着,他直接坐下,把外套披到他身上。

  宋玉风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间,任南野冲他勾起唇线。

  “哎野哥,你太偏心了,”范小西见状嚷嚷:“我也冷,怎么不见你给我送衣服?”

  “得了吧你,认清自己定位啊。”李白敲了把他后脑勺。

  范小西双手捂住脑袋,不搭理李白,对任南野说:“你这种行为忒有谄媚的嫌疑了。”

  “我一个新人,得跟领导处好关系,”任南野拿过一瓶酒,“咔”一声拉开拉环,他碰了下宋玉风的瓶子:“是吧,领导。”

  “嗯,”宋玉风笑了笑,扶住下滑的外套,觉得周身笼罩在温暖里:“任主持说得对。”

  “别主持了,我现在改行做记者了。”任南野说。

  宋玉风改口改得从善如流:“行吧,任记者。”

  范小西喝了一口酒,扭头对任南野说:“其实我们老大人特好,从来不摆官架子,野哥你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是么,”任南野的目光在他浑身巡了一圈,调子放缓:“那我拭目以待了。”

  今天的药还没吃,旁边还剩半瓶的矿泉水,任南野拧开喝了一口,吞了两片药。

  “病了啊?”范小西盯着他把透明药盒塞回衣兜。

  “没,”也不知是真是假,任南野随口回,“维他命C,我习惯吃这个。”

  这些人除了范小西都是大酒量,一圈下来,喝高兴了,话题也打开了,聊天内容从新闻报道谈到电视台各种各样的奇葩事,好的坏的,腌臜的混乱的,说了个天花乱坠。

  范小西脸颊通红,看着任南野,好奇的问:“野哥,你为什么辞职啊?那可是水墨卫视,你主持的还是王牌节目。”

  “觉得这行没意思,趁早跑路呗。”

  “骗人,”范小西打了个酒嗝:“你要真不喜欢还在这儿混?”

  “衣食住行都得花钱,碍于生计嘛,”任南野说:“先凑合凑合。”

  见范小西朝他挤眼睛,示意“领导”还坐旁边:“你这话要是叫咱们台长听去了,怎么着也是三级工作质量考核事件,就冲你那吊儿郎当的态度。”

  任南野不怎么在意地笑,在这瞬间,他却突然想起刚入行的时候,那会他和千百个有着新闻理想的年轻人一样,徜徉在电视还象征着公众话语权的黄金年代,每天在为事实两个字奔波。

  他住破烂的出租屋、爱摇滚乐、看公路电影、听披头士,醉生梦死。

  那段日子虽然贫穷但很快乐。

  技术带来工业文明,进入速食年头后,所有事物都有了无形的保质期。

  黄桃罐头不超过一年,爱情不超过一个月,新闻不超过三天。

  新媒体层出不穷,公众每天都在接受信息轰炸,真相和思考变得不再重要,人们心甘情愿沦为娱乐的附庸,沉浸其中,每天都能假高潮。

  任南野像一个缓慢行走的旅人,沉默的走在这条孤独的路上,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沉沦,要么退出。

  想到这,任南野灌了口冷酒,苦得他牙齿打颤。

  一转头,却见宋玉风盯着自己,像是要透过这具皮囊看穿他的内里。

  范小西还眼巴巴等着,缠着任南野:“说说嘛,我特好奇。”

  过了会儿,任南野微敛戏谑神色,“其实也没什么,工作嘛,开心就继续,不开心就辞,就这么简单。”

  一句话就带过他奋斗了近八年的地方。

  任南野不喜欢在人前袒露心事,总觉得比不着一缕还要羞耻,成年人的世界里多得是不值一提的琐碎和艰辛,哪怕深夜千般唏嘘万般感慨,只要一杯酒下肚,第二天又他妈意气风发的活过来。

  “可是我听说电台主持的工资很高哎,”范小西想不通,晃了晃手指:“起码抵得过三个记者。”

  李白被逗笑了:“敢情你小子干这行是冲钱来的?”

  “那当然了,”范小西抱着酒瓶 ,摇头晃脑的说:“我还得攒钱娶媳妇呢,这年头没车没房的,哪个姑娘愿意跟你。”

  “哟,”李白一脸八卦:“范老师处朋友了?”

  范小西说话大舌头,面色却带着点腼腆:“大学就在一起了,我女朋友特好特温柔,我想着攒够二十万就上她家提亲去。”

  “没看出来,”李白调侃道:“你还是个痴情种。”

  范小西被说得害臊,照着他胸膛捶了一拳,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一个年轻土著从帐篷走来,手里拿着非洲鼓,他叫苏莱曼,长开了的五官线条硬朗,又因为常年居住沙漠的缘故,皮肤比常人更黝黑一些。

  范小西瞪大圆眼睛:“这是什么?”

  苏莱曼笑着解释:“音乐。”

  “沙漠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非常欢迎今晚来到这的客人们。”苏莱曼说完,难以想象,土著们就这么排排坐下打起了手鼓,对着夜空放声歌唱。

  “沙漠的土著很热情,”纪元赫伸出双手靠近柴垛,说:“这是他们送给客人的礼物。”

  曲调逸出,伴着古老而神秘的歌词,缥缈的声音如羽毛,合着沙漠里的空阔和无尽的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范小西没见过这种架势,赞叹道:“太他妈酷了。”

第8章 夜色晨昏

  火星在柴垛里跳跃着,照得人脸颊通红。

  身旁同伴和苏莱曼说了句什么,他点头笑笑,丢开手里的非洲鼓,合着轻快而散漫的鼓点,随意地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

  苏莱曼用生涩的汉语,热诚邀请今夜来到沙漠的客人们。

  范小西被气氛引诱,当即甩掉酒瓶,跟着站起身:“李哥,走啊。”

  “自己疯去,我酒还没喝完呢。”李白嫌弃地推开他。

  “当我瞎啊,你那酒瓶都空底了,”范小西大着舌头,不管不顾,拽起李白:“我教你跳探戈。”

  李白拗不过这个酒鬼,半推半就地跟他进了沙漠舞池。

  这里的空气放纵而自由,随性至极的舞步投射在沙地上形成巨大的剪影,音乐的调子变得缓慢,旋律包裹在一种厚重潮湿的氛围之下。

  黄沙瓦解着城市构造,尘埃变成了一趟疾速的列车。

  “野哥,一起跳啊,”范小西蹦得来劲,笑得露出虎牙,朝他招手。

  任南野拒绝,“不了。”

  范小西过来拉他,任南野说什么都不去,拉扯半天,范小西觉得没意思,又去烦李白了。

  宋玉风和纪元赫在一旁商量事情,在座的除了任南野,所有人都被苏莱曼带入了舞池。

  任南野站在远离火光的地方,看着欢快的人群,喝了口略泛酸味的德国黑啤。

  他无意去适应这个世界的热闹。

  “任南野。”

  眼前伸来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打断了任南野的思绪,他视线上移,看见了宋玉风那张俊美的脸。

  “赏个脸跳支舞吗?”

  莫名其妙的,任南野笑起来,孤独感散尽,他说:“赏。”

  乐曲转到了下一首,夏威夷风格,浮动在空气中的阴冷潮湿顿时被驱散,变成了明亮和轻快。

  宋玉风搭他手,掐他腰,早他一步迈出左脚。

  任南野被迫后退,转成了女步,他随即去揽宋玉风肩膀,想要占据主动权。

  宋玉风侧身躲避,轻松化解他的攻势。

  “宋主任,你步子错了。”任南野扬眉。

  话音刚落,只觉得腰间一紧,他被宋玉风猛地带进怀里。

  两人鼻息相闻,胸膛贴住心跳。

  宋玉风与他对视:“哪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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