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云很近的地方 离云很近的地方 第17章
作者:九鲸是为
江中屿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再贵的表也得取下来,绷带必须要缠。”
沈晏白看他一眼,没说话,收回手把手表取了下来,随着“咔哒”一声的暗扣响,露出沈晏白那纤细的手腕来。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非常显眼的疤痕。
江中屿只顿了一瞬,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拿起绷带继续给他处理伤口了。
沈晏白这个时候也什么都没说。
“好了。”江中屿给他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这几天这个位置都尽量不要碰水。”
“嗯。”
江中屿把东西放进医疗箱,站起来,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沈晏白便坐在那里看他。
窗户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在身上有些微的发凉,沈晏白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事,他在上海的时候,受再厉害的伤,也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医生一个一个的会诊,他的那个所谓的前男友往往忙得脚不沾地,吩咐人送来一束价值五位数的花就算完事,至于刘女士,更是牵挂着他什么时候可以继续开工,把医生烦的不行。
从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样,他坐在一张宽敞又土里土气的床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抬起头就可以看到江中屿认真帮他处理伤口的侧脸。
正因如此,沈晏白才问道:“你就不好奇?”
江中屿知道他在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沈晏白说,“我们当明星的就是这样,今天吃了什么东西,甚至是拉了什么屎都能传进别人耳朵里,当时我自杀的消息知道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人在网上道歉,只可惜我人一好他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痛,该骂的依然在骂,这个世界不会为了某一个人改变规则,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你不该为了别人而活,”江中屿看向他,黝黑的瞳孔深邃又坚定,“该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自己就更没什么好活的了,”沈晏白冷淡的笑了笑,“有那么多人关注着我,好歹我还能告诉我自己,死了有人会难过,也有人会开心。为了他们,总要好好活着。”
灯闪了两下。
村子里的电压总是不太稳定,闪了两下后就彻底黑了,黑暗中沈晏白看到江中屿微亮的双眸,就好像一处漩涡,能把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吸纳进去。
沈晏白下意识的往他靠近了一步,两人离得非常的近。
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沈晏白问他:“你看过我那些新闻吗?”
江中屿顿了顿,说“没有”。
沈晏白颇显遗憾:“你应该看看,很精彩的。除了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些,还有我的恋爱史,我……”
“嚓”的一声,灯又亮了起来。
门被推开,平措的声音响起来:“不好意思,刚刚断了一下电,你们这儿没什么问题吧。”
江中屿自然地扭过头看向平措,说:“没事。”
平措笑笑:“小地方,就是不太方便,不知道沈哥大明星能不能适应。”
沈晏白也冲他点点头:“总比睡野外或者睡车上好。”
“话说回来,老江,我有点事儿正好想跟你商量下,”平措把门拉开道,“聊聊?”
江中屿看一眼沈晏白。
沈晏白拿起衣服道:“我先去洗澡,你们可以就在房间里聊。”然后步伐匆忙的往外去了。
江中屿只好坐下来。
沈晏白避着绷带的位置洗了个舒服的澡,出来时都差不多凌晨了,村子里静悄悄的,但偶尔能够听到一声狼嚎,他蹲在自己要住的那个房间的墙脚点了支烟抽,烟雾缭绕之间,看见弯月被枯枝挡了一多半的身体。
世界很安静,他的心也很安静。
沈晏白抽完一整根烟,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了,沈晏白的脑袋磕着窗户角,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中屿的脑袋从窗里探出来,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沈晏白,笑了笑:“躲这干什么呢?”
“看月亮。”沈晏白仰头望着弯月。
“看月亮?”江中屿不解的随他的动作望向弯月,这月亮和他在可可西里看过几千个夜晚的月亮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嗯,看月亮。”沈晏白点点头,又肯定了一遍,道,“今晚的月色很美。”
江中屿望着月亮,突然觉得,这月色好像又有那么一些不同了。
江中屿从墙内翻出来,坐在窗台上,伸出手把沈晏白拽上来,两人一同坐着,肩膀紧紧地挨在一起。
拦住沈晏白再抽一根的动作,江中屿开口道:“看月亮的时候抽烟不觉得破坏月色吗?”
“倒也是。”
沈晏白把烟又放回兜里,一只脚翘起来,他没穿鞋,白皙的脚背上连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被清冷的月色一照,显得圣洁又诱人。
江中屿悄无声息的把视线又移开了。
“江中屿,”沈晏白晃着自己的脚,仰着头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江中屿说:“无业游民。”
“不公平,”沈晏白说,“你在网上可以查到我的一切,但我只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别的一概不知。”
江中屿笑笑,道:“知道或者不知道,重要吗?”
沈晏白想了想,回答他:“萍水相逢,不重要。”
江中屿不说话了。
沈晏白却在心里头认真的想,萍水相逢其实也可以发展成为露水姻缘。
第25章 清晨里的一束花
沈晏白以为自己晚上会失眠,甚至会彻夜不眠,但不知为什么,听着身旁江中屿平缓的呼吸声,他竟然恍恍惚惚便睡着了,而且睡得十分安稳,一觉醒来,外面闹嚷嚷的,时不时还掺杂着小孩子快活的声音。
沈晏白拉开窗帘,双眼因为过于刺眼的日光而半眯了一下,从这一半的视线中看到外面七七八八站了好些人,眷眷、小鹿和平措的媳妇正在跳皮筋,江中屿则坐在一旁陪多吉摆弄花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摘来的花朵,黄的红的都有,在两人的手中变成好看的模样。
江中屿似有所察,与沈晏白对上视线。沈晏白想起自己才刚睁开眼睛,眼睛一定肿得没边,便“唰”的一下把窗帘给拉上了。
他拿起窗台上的镜子看了一眼,发现形象还行,帅哥就是刚睡醒也是帅的,于是又把窗帘拉开了。
江中屿弯腰摸着多吉的脑袋说了些什么,眉眼挂着温柔柔和的笑容,很耐心的劝着。
多吉看了沈晏白一眼。
他朝沈晏白走过来的时候,沈晏白还在想昨天晚上被咬的那一口,手上仍然隐隐作痛。
不过江中屿也跟着一起……应该不会让他受伤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晏白对江中屿已经有了一种下意识的信任感和安全感。
江中屿牵着多吉在窗台前停下了,沈晏白想了想,把窗户推开,说:“早。”
“早。”
江中屿也笑着说道:“多吉,我跟你说什么还记得吗?”
多吉局促不安的用脚尖踹了踹墙角。
沈晏白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江中屿到底说了什么。
多吉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他低着头,也把手伸了出来,一束还带着清晨露珠的野花花束就这样出现在沈晏白的眼前,好像整个秋天的美丽都在这里了。
花瓣尖上的露珠甚至还顺着往下滴落,坠入绵软的土壤之中。
连空气都变成了香的。
“他在跟你道歉,”江中屿笑道,“用行动来表示。”
沈晏白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接过这束花,珍而重之的握住,想了想后觉得自己也应该要表示一下,于是说道:“谢谢你的礼物。我也送你一个吧。”
沈晏白找遍了全身,都没找到一个贵重或者有意义的礼物。
江中屿笑道:“其实你不用回礼的,知道你原谅他,他就很开心了。”
沈晏白执着的翻遍了自己的行李箱,最后视线落在手腕上的那块手表上,这手表他戴了很多年,以前是因为这是前男友送的,后来是因为可以遮住手腕上的伤疤。
他想了想,把手表取了下来。
江中屿说:“这太贵重了。”
“我的心意确实挺贵重,”沈晏白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到,“多吉,给你。”
多吉仰起头,先看了一眼江中屿。
江中屿顿了顿,说:“拿着吧。说谢谢。”
多吉立马把那块手表从沈晏白的手里抢了过来,他没说谢谢,但躲到江中屿的背后去,露出一个小脑袋,很轻也很迅速的笑了一下。
连江中屿都觉得吃惊,摸着多吉的脑袋说:“他应该很喜欢你。”
沈晏白愣了一下。
江中屿说:“他很少笑的。”
沈晏白在房间里找了个皮筋儿套在手腕上,尽管如此,伤疤还是不能完全的遮住。他不能做到对伤疤视若无睹,于是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手腕上,导致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平措甚至问他:“是还疼啊?实在抱歉,我家孩子这主要是……”
“不是,”沈晏白连忙道,“就是有点感冒,所以胃口不是很好。”
平措夫妻俩是个好人,吃完饭后就往沈晏白的房间里送来了感冒药。平措还拿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苦药汁,说是他们这边的偏方,喝一碗保管感冒就好了。
沈晏白找借口让平措先出去了,黑色药汁放在桌子上实在有些喝不下。
他拨弄着手上的皮筋儿,连江中屿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不习惯了?”
“什么?”沈晏白吓了一跳。
“手腕上没个东西遮着。”
“……嗯,有点吧。”沈晏白说,“到索加之前我们应该还会路过别的县城吧?我到时候再去买块手表戴着就好。”
“一定要是手表吗?”江中屿问他。
沈晏白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对方给握住了,微微抬了一些起来。
沈晏白低头,看到江中屿把一个棕褐色皮制套圈一样的东西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打了个死结,宽度刚好够遮住伤疤。
“买到手表之前先将就一下吧,”江中屿说,“我翻了半天,从我的日记本上抢劫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