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云很近的地方 离云很近的地方 第36章
作者:九鲸是为
他发了一张到机场路上拍的落日,还能看到远处轨道的那种。配文是“旅途结束”。
沈晏白点开它,放大了又放大,仿佛能从里面的某个像素里找到江中屿的存在似的。
沈晏白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长到李弋急得在外敲门:“沈哥您没事儿吧?咋还没出来呢?”
刘女士很快也过来敲门:“沈晏白,说话!不说话我直接进去了啊!我可不想再换房子。”
刘女士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前一个长时间居住的房子,因为浴缸里曾装满了他手腕的血,所以现在被闲置了。
卖也不好卖,只能空着。
“沈晏白!”刘女士伸出手要去开门。
沈晏白裹着浴巾,热气腾腾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刘女士的手顿在空中,脸上的神色一敛,眉头也皱起来,下了命令:“以后洗澡不许洗那么长时间。”
“嗯,”沈晏白淡定的扫她一眼,说,“放心,我想通了,没那么容易就去赴死。”
“你最好是想通了。”刘女士白他一眼。
李弋这个助理当得非常好,沈晏白一出来,他就先递上了吸水的毛巾,随后双手附上戴森的吹风机,连插头都已经连接好了。要比无微不至,他好像比江中屿还更胜一筹——可那种感觉却不一样。
李弋是拿钱办事,江中屿……江中屿是什么呢?好人主义?
沈晏白想不通,也就懒得再去想,回来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他的脑海里已经三番五次的出现江中屿的名字了,这样不好。
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江中屿的喜欢,好像还要再多那么一点点。
李弋问他:“沈哥,我帮你吹么?”
“不用,”沈晏白摇摇头,“我四肢健全,不至于连吹头都不会。”
李弋笑着挠挠后脑勺,说:“一个月给我开一万的工资,我总要有点作用嘛。”
沈晏白又想起江中屿来,他一分钱也没有,作用也很大。
沈晏白都折腾好了躺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堆烧烤,以及一份减脂餐,减脂餐看上去清汤寡水,没有任何的食欲。
刘女士一边啃着五花肉一边说道:“我目测你至少胖了五斤,趁这段时间还没开始工作,赶紧把肥减下去,上镜的时候保持最佳状态,还有,你这黑了一大圈的……要不去打个美白针?”
“算了吧。”沈晏白啃着草,不断地滑动着微信的首页刷新,他下午给江中屿回了“安全抵达”的字眼后,江中屿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
他心里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撑着,也不甘心主动给江中屿发消息,只好不断地刷新又刷新。
“算什么算,看你黑成什么样了都。”刘女士盯着他,“你等谁消息呢?”
“没有。”沈晏白把手机放下去,看向刘女士,“捂捂就回去了,没必要去打什么美白针,反正我现在暂时也没工作,先在家捂着呗。”
“谁说你没工作的?”刘女士冷笑一声,“我求爹爹告奶奶的才从熟人那里接到了一个综艺,就等着你惊艳亮相圈粉无数呢,那你不得给我保持最佳状态?”
“综艺?”沈晏白愣了一下,“有综艺找我?”
“不是找你,是我要来的。”刘女士说,“虽然不是常驻是飞行,但总算给了你一个露脸的机会,你借此机会在人民群众心中挽回一下你受损的形象呗。”
“什么综艺啊?”
“旅行综艺,”刘女士道,“目前你去哪一站暂时还没定,估计过两天就能知道了。”
“哦。”沈晏白点点头,又问道,“那有戏找我么?”
“美吧你。”刘女士点点他额头道,“让你找你那不要脸的老爹澄清你偏不找,这么多黑料在身你还想接戏,这个综艺都是我把我老脸丢尽了才要来的,你不搁着感激涕零还在那问我要戏,真是个没良心的。”
虽然刘女士说话不好听,但沈晏白知道至少在工作的事儿上对方都是为自己好,于是听了这话也罕见的升起一丝愧疚来,要知道以前他可从不这么想——顶多就是想一句,刘女士为了自己多赚点钱,又要对他不遗余力的进行PUA了。
在刘女士看来沈晏白就是有哪根筋没搭对,因为他竟然郑重其事的说到:“谢谢姐。”
刘女士被震住了,半晌才说:“你是不是去洗涤心灵去了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呢?”
沈晏白笑笑没说话。
毕竟遇到了一个心怀天下的男菩萨,确实有些被影响到。
江中屿仍然没有回复他。
沈晏白闷着气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仓拉发了条度假视频,定位在三亚。沈晏白顺手点了个赞,很快仓拉就来主动找沈晏白聊天了。
仓拉:你到上海了?
沈晏白:嗯
仓拉:我会不会打扰你?
沈晏白:没事
沈晏白一边耐着性子回复对方,一边切换屏幕刷着微博上的评论,看又多了哪些恶评。
仓拉: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回上海之后就不会再搭理我们了呢。沈先生,你可真是面冷心热的典型代表。
沈晏白:……
沈晏白:有什么事吗?
仓拉:没事,就找你瞎聊聊。
沈晏白懒得再搭理仓拉,但估计是沈晏白第一次回过她了,所以之后每天仓拉都会发些自己度假的日常过来,沈晏白得空了就跟她聊两句,没空的时候就不搭理,总之竟有点在处朋友的意思。
仓拉甚至已经夸张到不喊他“沈先生”而喊他“白白”了。
等到仓拉结束度假回可可西里的那一天,她刚下飞机就给沈晏白报了个平安,还录了个自己推行李箱的视频。
视频的最后,露出了一双脚,穿马丁靴的脚。沈晏白没想到自己会对江中屿熟悉到那个程度,仅仅只凭借一双脚,就认出那是江中屿。
他把视频暂停在那里,看了很久。心里像是有一只小虫子在攀爬撕咬着,眼看着要把他的心脏要穿孔了。他意识到自己和江中屿已经足足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聊天记录甚至都还停留在他报平安的那条上。
可这几天,他没有哪一天不想起江中屿。
也没有哪一天不梦到江中屿。
他好像确实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喜欢江中屿。
第54章 他在天上
江中屿接过仓拉的行李箱,问她:“玩挺开心的啊?”
“还行吧,”仓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把和江中屿的那段往事彻底抛下了似的,但谁也说不清楚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看多了咱们这边的风景,就觉得蓝天白云大海简直是太美了。有机会你们也得去玩玩儿。”
江中屿笑笑说:“先上车吧。”
仓拉的丈夫因为临时有事,所以下了飞机就先去忙了,江中屿刚好在这边,顺道就受她丈夫委托过来接人。虽然结婚前两人因为仓拉闹了矛盾,不过说开了之后,仓拉的丈夫反而不怎么介意江中屿的存在,两人还约出来喝过几次酒,关系突飞猛进。
其实想想也是,仓拉的丈夫若不是如此豁达的一个人,怎么能等仓拉那么多年,最后还修成了正果。
江中屿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瞄到仓拉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儿,下意识的开口说道:“你坐后面,小沈坐……”
说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来,小沈什么小沈,小沈早回上海了。
这一个多星期,他没怎么出过门,天天在家里窝着,车一回都没开过,所以脑子里存留的记忆还是副驾驶是沈晏白坐的,谁都不许抢。
江中屿顿了顿,说:“算了,你坐吧。”
“我可不敢啊。”仓拉笑了笑,把副驾驶的门给关了,坐到了后面去。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低下头一下,沈晏白回复她了,问:“江中屿来接的你?”
“是啊。你要不跟他说两句?”仓拉回到。
江中屿坐上驾驶位,拉好安全带,道:“过迷糊了,老觉得小沈还在。”
仓拉笑笑没说话。
车里沉默了一路,直到仓拉的手机响了一声,沈晏白回了她两个字——“算了”。
再怎么情商低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情况不对了,仓拉不好多问沈晏白什么,便用手敲了敲江中屿的座位,问他:“这段时间你和白白没联系么?”
江中屿平稳的开着车:“嗯。没联系。”
“为什么啊?你俩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仓拉奇怪道,“他不就回去工作了而已,你俩还是可以在微信上聊啊。”
江中屿没出声,把车窗摇下来一些,外面的风声很大,从耳朵旁刮过去好似要把人耳朵刮掉了似的。
再过段时间就要跨年了,昨夜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所以路上有些地方还结了冰,江中屿开得非常的慢。
车里放着《这一生》的原声大碟,沈晏白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唱着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仓拉几乎以为江中屿不会给出答案了,江中屿却开口淡淡道:“我俩不适合做朋友。”
这是一句容易给人歧义的话。
要么是两人闹翻了连朋友都做不成,要么是朋友做久了,可能就变了,得做恋人。
但看两人眼下这情况,应该是后者——而且还是不尴不尬的,因为想做恋人,但做不了恋人,所以连朋友都没得做。
仓拉笑了笑,听沈晏白把这首歌唱完了,才道:“屿哥,其实你喜欢沈晏白,我看得出来。”
江中屿的方向盘意料之外的打了个滑,仓拉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连忙把安全带给扯上了,边扯边说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这件事上你还挺怂的,一点也没平时爷们儿的模样了,矫情得很。”
江中屿突然把车停到了路边,说:“歇会儿再走吧。我把防滑链给装上。”
他说着下了车去后备箱拿防滑链。
仓拉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给拉得高高的,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走下去,说:“你这算不算在逃避问题啊?”
“这样是不对的。”江中屿把手上的防滑链又放回后备箱,看样子终于是打算回答仓拉这步步紧逼的问题了,“我和他,我们都是男人。”
仓拉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就因为这个?这都什么年代了啊。现在老多小姑娘还喜欢看这些呢。也就是咱们这地方落后,觉得这事儿是不对的,但实际上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错啊,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没觉得你那么老派啊。”
江中屿其实也知道,这没什么,但他毕竟所处的环境是在这里,他的认知就是这样的,他控制不了自己喜欢沈晏白,但也控制不了心中偶尔会想起来的事实——这里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他们这样不对。
“那难不成,你真打算以后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娃?”仓拉说,“可你这也是对女孩子的不尊重。”
江中屿垂下眼睑,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没打算结婚。”
“可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就一个人待着,”仓拉说,“你才出来,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真不介意这些事儿。能够遇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你倒好,不牢牢地抓住,反而瞻前顾后的。”
江中屿没忍住,从兜里翻出来一包烟,这包烟是沈晏白留下的,还剩下两三根。江中屿不爱抽烟,但在牢里还是学会了怎么抽,毕竟他待了好些年。
江中屿点燃一根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尼古丁大概真的有麻痹人思想的作用,他终于觉得浑身的紧绷感消失了一些。
江中屿顿了顿,说:“他不知道这事儿。我坐牢的事儿。”
江中屿有些不敢让沈晏白知道,因为沈晏白好像非常抵触坐牢这件事儿。
两个原因叠加吧,江中屿甚至不敢说哪个原因更多一些,总之哪个原因都不是好解决的。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江中屿吐了口烟气儿,看着那雾气逐渐在空中消失了,才闭上眼,叹了口气,说,“他在天上,我在淤泥地里,我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