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孩 坏小孩 第29章

作者:熊小小 标签: 近代现代

  “不是我八不八卦的问题,”阮知慕有点绷不住了,“他,他结婚了啊!你就算喜欢男的,不能喜欢一个年轻点儿的吗。”

  和明星谈恋爱,听起来有点离奇。

  但对于严越这种家庭背景的人来说,又好像没那么离奇了。

  严越:“?”

  他终于反应过来:“你以为他是我什么人?”

  阮知慕:“你喜欢的那个成年男性……不是陆雪枫吗。”

  严越:“……”

  他突然很想把阮知慕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芝士奶盖还是杨枝甘露。

  正常发育的大脑都想不出这么离谱的猜测来。

  两人走到体育馆后门的拐角。

  人流已经退去了大半,这里安静异常。

  阮知慕正想继续追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请,请等一等。”

  一个容貌姣好、长发齐腰的年轻女人跑了过来。

  她穿着米色短风衣和白色长裤,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气质典雅。

  阮知慕认出来,是刚才演唱会上的大提琴手。

  她没有穿着晚礼服,看起来依然光彩照人。

  阮知慕并不认识她,但附近没有其他人,女人确实是在对他们说话。

  阮知慕有些吃惊地停住了脚步。

  “我不知道你会来,”女人喘了口气,恳切地望着严越,“你,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去附近的茶餐厅坐一会儿,好不好。”

  严越面无表情:“不用了,我只是陪我同学来的,不知道你在。”

  “同学”阮知慕夹在两人中间,看看女人,又看看严越。

  一头雾水,大气不敢出。

  女人看起来有些失望,勉力微笑:“那也没关系……既然是朋友的话,一起坐一会儿,我请你们……”

  “不必了,我还有事。”

  严越抓着阮知慕的胳膊,向地铁站走去。

  阮知慕被他抓得有点疼。

  可他忽然觉得,严越这样紧紧抓着他,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他听到严越的脉搏声,透过手腕传过来,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紧张,也像是在寻求依靠。

  ——

  阮知慕和严越并排站在地铁里,一个抓着栏杆,一个抓着扶手。

  演唱会刚刚散场,地铁里人很多,把不大的车厢挤得满满当当。

  阮知慕想起一个俗套的比喻“沙丁鱼罐头”。

  严越一直没说话。

  阮知慕隔一会儿偷偷瞄一眼严越,欲言又止。

  下了地铁,走到人少的地方。

  阮知慕小声道:“你其实,确实是为了刚才那位女士来的吧。”

  一些细节串联起来,原本想不明白的事,逐渐变得清晰。

  刚才演唱会的时候,严越对最后一首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

  他以为严越是在看陆雪枫,其实不是的,严越是在看那位大提琴手。

  起初镜头对准他的时候,严越往后躲了躲,回避了镜头,应该也是不想被她看见。

  严越特意来看她,却不想被她看见。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阮知慕小心翼翼道:“她是你的姐姐?发小?还是说……曾经的交往对象?”

  结合女人的年龄,匮乏的想象力让他只能想到这些可能。

  严越翻了个白眼。

  “她是我妈。”

  阮知慕:“……??!”

  ——

  阮知慕又开了眼了。

  他第一次知道,真的有年近四十的女人,能保养得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

  也是第一次知道,会有母子之间的相处模式这么奇怪。

  刚才严越母亲说话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低姿态。

  仿佛做过什么对不起儿子的事。

  严越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不太想说话。

  阮知慕不想勉强他,停住话头。

  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四面八方的居民楼里传来家常菜的香味。

  回了家,阮知慕煮了锅小米粥,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豆沙包和萝卜丝包,放在蒸笼里蒸了蒸,直到热乎松软。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晚饭。

  阮知慕放下饭碗:“去天台上看会儿星星?我看新闻说,今晚有超大狮子座流星雨呢。”

  严越:“好蹩脚的聊天理由。”

  阮知慕:“……”

  “那你给我个面子,”阮知慕厚着脸皮,“我都这么努力了解你了,你稍微给点回应呗,我中学的时候追班花都没这么殷勤。”

  严越:“你还追过女生?”

  “嗐,中学的时候跟哥们儿胡闹,那会儿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知道周围人都在追,我要是追上了肯定特有面子。”

  严越:“后来追到了吗。”

  阮知慕:“送花送裙子请吃饭,一个月就追到了。后来她听说我是为了打赌才追她,气哭了,又把我踹了。”

  严越哼笑了一声。

  不知道被他哪句话取悦,严越总算是愿意跟他上去聊聊了。

  阮知慕从前就喜欢和朋友在天台聊天,天台是个让人放松的地方。

  空旷,辽远,静谧,星星和月亮都近在咫尺,人变得无比渺小,也无比宏大。

  在星空下,再内向的人也会变得开朗健谈。

  刚跟展子航恋爱的时候,他们也时常在天台聊天。

  后来展子航嫌不够浪漫,黑漆漆的水泥地有什么意思,不肯再去,他就一个人搬把椅子,一盘花生米一瓶啤酒,在天台听鬼故事或者发呆,一待就是半夜。

  阮知慕耐着性子陪严越聊到九点多,终于知道了那些从前不知道的内情。

  关于严家,关于严越,关于他的父母的故事。

  严明华告诉阮知慕的部分,只有一部分是真的。

  倒不是严明华刻意隐瞒,而是严明华本身也是这个小家庭的局外人,对事情并没有全然了解。

  严越并非父母离婚的受害者,相反,是他极力促成了父母的离婚。

  严尊诚是罕见的那种对自我和他人要求都极高的人,这个“要求高”,并非是要求妻子和自己一样严格自律、痴迷工作,而是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有极强的掌控欲。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聪明伶俐的天之骄子,同时,希望自己的妻子柔弱可爱,不谙世事,只能依附于他而生存。

  严越的母亲叫乔瑜,认识严尊诚的时候,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因为从小学习艺术,充满对婚姻生活的美好幻想。她天真地觉得严尊诚的掌控欲代表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的父母、朋友也都认为严尊诚是十分符合社会标准的“婚姻优质男”。

  她是在结婚一年之后,才发现了严尊诚的真实想法。

  严尊诚无条件地供养她吃穿,每个月打给她价值不菲的生活费,对她的无理要求有求必应,看起来的确是模范丈夫。

  唯独有一点,严尊诚不允许她工作。

  在严尊诚的认知里,成功男人的标志就是养着一个漂亮娇贵的老婆在家里,每天只要负责逛街和做美容,十指不沾阳春水。

  妻子是他的展示品,展示他爱情和事业的成功。

  尤其乔瑜的专业是大提琴,在结婚前,她每周都要去交响乐团参加演出,闲暇时在培训班教小孩子。

  在严尊诚的圈子里,这样抛头露面的辛苦工作是会引人耻笑的,这意味着丈夫的无能。

  结婚之后,乔瑜的所有工作都被迫终止了。

  严尊诚甚至严格规定她的穿着,出门必须是奢牌新款成衣,必须穿高跟鞋出入宴席。

  即便乔瑜足弓扁平,脚型偏圆润,并不适合穿高跟鞋。

  被迫适应高跟鞋之后,一个月有二十天脚跟都是肿的,脚底磨出了厚厚一层茧。

  乔瑜教养很好,不会吵架,于是家里陷入了长年的冷战。

  从严越记事起,母亲就不怎么和父亲说话,在家的时候通常是在弹钢琴、拉大提琴,或者看书。

  乔瑜看的书很杂,有的是法文的,严越还小的时候会缠着母亲读书上的故事给她听,乔瑜从来没有读过,只是喊来保姆照顾他。

  保姆抱着他,一遍一遍地讲《格林童话故事集》。

  严越长大后才知道,乔瑜最经常看的那本书,是杜拉斯的《琴声如诉》。

  九岁那年的生日宴,乔瑜让严越许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