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孩 坏小孩 第44章

作者:熊小小 标签: 近代现代

  那就有可能是有人有钥匙,把阮艾带出门了。

  有钥匙的人只有严越。

  阮知慕给严越打电话,电话响了许久,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阮知慕这下彻底慌了。

  他抓起钥匙,跑出门去,下楼的时候脚尖磕到台阶,摔了一跤,顾不上撞伤,立刻又爬起来跑。

  同时拿起手机拨打110。

  跑到一楼,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严越抱着阮艾,惊讶地看着他。

  阮艾脸色红扑扑的,头发汗湿地沾在额头上,似乎刚在哪里疯玩过,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米白色布袋子。

  看到阮知慕,本想立刻扑上去,但是被哥哥惨白的脸色吓到了,怯怯地缩回严越怀里。

  严越:“你……”

  阮知慕腿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被严越抓住了肩膀。

  严越把阮艾放下来,扶住阮知慕。

  阮知慕:“……你刚才带了阮艾出去?”

  严越:“今天放学早,看他一个人在家,肚子饿得厉害,就带他去附近商场吃了顿饭。”

  阮知慕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严越:“刚才带他去坐旋转木马,手机不小心掉了,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但是手机也没电了。我怕你找不到人着急,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阮知慕把差点就要拨出去的手机界面按掉,撑着严越的手臂慢慢站起来:“……原来是这样。”

  到了家,阮知慕见阮艾一头的汗,怕他着凉,让他先去洗澡。

  严越把鲫鱼拎到厨房去,给阮知慕倒了杯水:“怎么吓成这样。”

  阮知慕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家里两个人都突然不见了,换你你不慌么。”

  严越:“是我的错,我本来只想带他出去吃点东西,一不小心就玩久了。”

  阮知慕:“下次出门,记得提前告诉我。”

  “阮艾过几天就回家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下次,”严越,“刚才我和阮艾在外面吃饭,他还好几次问我,能不能多住一阵子,不想这么快回去。”

  阮知慕:“谁爱上学啊,我还想一直放假呢。”

  严越:“和上学无关,他只是想和你多相处一段时间。”

  阮知慕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玻璃杯:“……你想说什么。”

  严越:“等会儿阮艾自己跟你说吧。”

  阮艾洗澡出来了,穿着麋鹿图案的蓝色卡通睡衣。

  阮艾看了一眼严越,鼓起勇气,打开那个米白色的大布袋子,把一个丑丑的尿壶似的东西递给阮知慕。

  “哥哥,我缠着严越哥哥出去吃饭的,你不要怪他……这个送给你。”

  阮知慕:“这是个什么……”

  看着阮艾一脸期待的神情,他把“玩意儿”咽下去了,改口道“这是什么?”

  阮艾:“在陶艺馆做的手工,送给你。”

  陶罐是土褐色的,歪歪扭扭,背面刻着一些看起来很抽象的图案。

  阮知慕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是刻了几根冰棍儿?”

  阮艾脸垮了:“……我刻的是人。”

  严越帮他解释:“方块儿是身体,下面的棍子是腿,四个方块儿,所以是一家四口。”

  阮艾小声道:“想和爸爸妈妈哥哥永远在一起,所以做了这个……是不是太丑了?”

  他有些沮丧,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哥哥,等待哥哥的评价。

  阮知慕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阮知慕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很有……创造力,我很喜欢。”

  阮知慕送阮艾进房间去,给他讲了会儿睡前故事,把他哄睡着了,才出来。

  严越在客厅等他:“今天这么有兴致?”

  阮知慕在沙发上坐下来:“做陶艺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严越笑了笑,没有反驳。

  严越:“我只是看着挺不忍心的,他那么努力地讨好你,想赢得你的喜欢,生怕你被别人抢走——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弟弟会是这么可爱的物种。”

  大概是想到了他那个嚣张跋扈的继弟。

  阮知慕:“阮艾还告诉我,你送了他一台望远镜。”

  严越:“哦,他喜欢一部什么宇宙冒险的动画片,说将来想当天文学家,正好商场里有卖小玩具,我就顺手买了。”

  阮知慕:“你管一千多的天文望远镜叫小、玩、具?”

  严越:“给孩子点科学启蒙。”

  这么贵的东西,阮知慕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阮艾收的。

  他想把望远镜退掉,或者把东西还给严越,但是严越怎么都不肯收。

  严越:“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而且我是送给阮艾的,关你什么事。”

  阮知慕:“……”

  严越和阮艾都在外面吃饱了,阮知慕自己一个人,懒得煮饭炒菜,把鲫鱼塞进冷冻层,从冰箱里拿了块昨天吃剩下的奶油蛋糕卷。

  蛋糕甜腻,阮知慕坐在餐桌边,泡了杯绿茶解腻,吃一块喝三口。

  刚吃了几口,手机响了。

  阮妈打来的,询问阮艾这两天乖不乖,睡得习不习惯。

  阮妈年轻时摆过地摊,嗓门很大,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阮知慕:“嗯。”

  阮妈又问他,阮艾昨晚有没有记得吃药。

  阮知慕愣了一下。

  阮妈把阮艾送过来的时候提了一下,阮艾最近有点鼻炎,每天要吃鼻渊通窍颗粒,一天三次,一次一包。

  阮知慕当时在准备护肤品公司誓师大会的事儿,脑子里过了一下,但是要忙的事情太多太杂,一个没留神,居然忘了。

  阮知慕愧疚道:“我……”

  严越忽然点了一下他的手背。

  阮知慕抬头,看到严越朝他点了下头。

  阮知慕下意识道:“——他吃了。”

  阮妈:“今天也吃了?”

  严越又点了一下头。

  阮知慕:“嗯。”

  阮妈放了心,又跟他唠唠叨叨说了些家里的事情,说本来今天要和阮爸一起去见客户,但是阮爸早起腰疼,可能老毛病犯了,被她勒令在酒店休息了;这个月的五千块生活费也已经打过来了,让他该花就花,不要那么拼。

  原本每次阮妈跟他说打钱的事,阮知慕都会立刻拒绝,但是今天因为当着严越的面,没好意思说,只能勉强着应了。

  阮妈见他难得地没有拒绝,高兴起来:“早让你把钱收着了,年纪轻轻一个小男孩儿,天天跑出去打工不嫌累啊?大学生就好好读书好好玩儿,看到喜欢的小姑娘也可以搞搞对象嘛,约会的钱也别省,咱家又不是没钱。”

  阮知慕尴尬地看了严越一眼:“妈……”

  严越适时地站起身,走到阳台上去了。

  等阮知慕打完电话,严越才坐回来。

  严越:“带阮艾出去吃饭之前,他说他怕晚上忘了,自己把药从书包里拿出来了。我问他不嫌苦吗,他说有一点点苦,但也有一点点甜,他是男子汉,不怕苦,喝完药才出的门。”

  阮知慕:“谢谢……是我太粗心了。”

  严越:“你知道的,阮艾不会怪你粗心,他只希望你能和他多说说话。”

  “你母亲也是,他们都很关心你,”他顿了一下,“坦白地说,我很嫉妒你,有这么好的家庭氛围。这是我从小幻想过无数次的家庭,有点凶巴巴的、唠叨但慈爱的母亲,妻管严的父亲,还有一个乖巧粘人的弟弟。”

  阮知慕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肯拿家里的钱。”

  事已至此,严越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他一天到晚打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鲜少回家,旁人一看估计都以为他家境贫寒,和家人关系不睦。

  严越看了肯定会觉得很奇怪,明明父母对他都不错,弟弟也很喜欢他。

  严越:“你想说的话,愿闻其详。”

  阮知慕深吸了一口气。

  和严家的抓马剧情相比,他家这点事其实不算什么,可是人的心结不是对比而来的,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他曾经是个留守儿童,还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外出打工,一年只有春节回来一次,他就跟着爷爷奶奶住。

  这样的事情镇上其实不少,毕竟当地没什么工作机会,有点志气的年轻人都去大城市打工了。

  那时阮知慕对“父母”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他们会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给他带新衣服、糖果、玩具枪,他们虽然关系不亲密,但还算和平。

  阮爸阮妈在外面开始承包工程,手头越来越宽裕,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阮艾。

  那时阮知慕逐渐开始懂事了,知道别的同学放学都有爸妈来接,而他永远是一个人孤零零走回家;也知道有的坏小子盯着他欺负,就是看他爸妈不在家。

  过年的时候,爸妈带着阮艾回来了。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饭桌上,所有人都欣喜地看着那个刚出生的孩子,逗他笑,逗他哭。母亲抱累了,父亲就自然地接过去继续抱。

  那是阮知慕从没有经历过的。

  过完年,爸妈带着阮艾走了。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阮艾年纪太小,但是一年过去了,两年,三年,爸妈始终把阮艾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