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 土狗 第37章
作者:叔果儿
而他身处车内,外面漆黑一片,很像一个柜子。苏莯青这样想着,就开始有了一种呼吸急促的感觉。
“灯全开了吗?”他问。
小吴愣了下,抬头看看车内灯,点头,“都开了。”
苏莯青闭上眼睛,他总有种错觉,他还躲在黑暗的柜子里,耳边听见的是母亲凄厉的惨叫声,他推不开柜门,恐惧而无能为力。
已经过了十几年,他还是没有办法摆脱阴影。
苏莯青觉得头昏脑眩,他哑声地问:“我病了吗?”
小吴转头看他,发现他面色略苍白,紧张地说:“是的,需要回去找杨医吗?”
“不,在这。”苏莯青说:“先在这里呆会。”
小吴看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忍,“小苏先生,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苏莯青闭上眼睛。
他想上去陪着柴啸,但是他知道,柴啸不会想见到他。
而柴啸在睡醒的第二天,他从报纸上得到噩梦一般的“消息”。
————
柴啸一直低着头,直到门被二舅公关上,他才把头抬起来。
他坐回沙发里,手里还拽住一张报纸。他把报纸放在了一边,便闭上眼睛。
他应该要去医院的,可他却恐惧医院。
他昨天在医院时是不怕的,可现在一想,只觉得连脊梁骨都在发寒。
他第一次在医院时,是他父亲想把他们全家烧死,他因为奶奶救他而逃过一劫,可她自己,父亲和母亲却被烧死在屋子里,他被消防员送到了医院,命是保住了,可他的左腿却因为火灾才落得后遗症。
那天,他结束了十几年来被父母虐待的噩梦,却也没了唯一对他好的奶奶。
而他第二次去医院又失去了奶奶,虽然那是佟安的奶奶,可她的神情言举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奶奶。她临终前抓住他的手背,双眼混沌而又清明,声音轻哑又带了丝恳求,“啸子,阿安交给你了,能不能替奶奶好好照顾她?”
转眼间,他仿佛听到佟安的声音,带了只有十几岁时的青涩,“啸哥,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那是奶奶同意他住下来之后,佟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笑得轻快而兴奋,那双大眼睛眯得像月牙般灵动,“我算不算有个哥哥?”
柴啸向往有个家,他看着这个房子,露出笑意。
“奶奶去见爸妈了,她也不要我,我没有家人了。”那是奶奶去世之后,他看见佟安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他安慰地搂着她,他失去过最爱的家人,他知道她的感受,他想和佟安成为一辈子的兄妹,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有家人,我想做你的家人。”柴啸对她说:“我会做好一个哥哥。”
“唔……”柴啸睁开眼睛时,连眼睑都是颤动。
他感觉到脸上有着什么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沾到了湿润的水。他才发现自己哭了,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泪像断了泪腺地往外流。他不想哭出声音,可眼睛一扫,他看见了奶奶的神位牌,就忍不住了。
“对不起。”他看着奶奶的神位牌,又说了一次,“奶奶,对不起。”
他答应过奶奶要护着佟安,可他却没有做到。
柴啸太久没试过这么难受,他妈妈骂过他是灾星,因为他是让她只能留在疯子家的束缚,她说他只会给人带来厄运。
奶奶听见之后,认真地对他说:“你是上天赐给奶奶的幸运物。”
柴啸慢慢地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轻轻地哭出声音。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慢慢地平息情绪,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刚打开机时,一则新闻跳了出来。
他第一眼看见了标题,是关于况硕集团。
柴啸皱着眉地将它点开,又点进去视频,就看见况墉申在接受采访。
记者问:“身为况硕集团的董事长,请问对这次孕妇摔楼导致您公司的股价下跌,您有什么看法?”
况墉申面目和善,谈吐温和,说话时还带了些惆惋,“我知道各位对此事都很关注,我也希望这件事也能得到很好的解决方案,股价再怎么样都远远不如生命的重要性,但事情都发生了,那我说几句话吧,我儿与佟小姐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况硕集团在前几个月为C大捐建了一栋实验楼,希望能培育多一些人才,而这位佟小姐就是C大的学生,所以她和我儿仅有一面之缘,从这开始她就纠缠我儿,你们也清楚像我们这样的公司,一旦有什么新闻爆出不管真假都不好收场,毕竟这事也经常出现,本来我们盘算用委婉手段来处理,结果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事发生的,当然对此我们也感到歉意,后续也会给家属给予补偿。”
记者听完,顺势把话筒递到况掣的前面,想让他说上几句话。
“况先生,请问您父亲说得都是真的吗?”
况掣是站在况墉申的后面,他把头垂下,一言不发。
况墉申轻咳一声,声音诚恳而无奈,“他因为这事受得打击挺大的,不过也确实怪我们没有用很强硬的态度和她说得明明白白。”
记者继续问:“那况家与殷家的婚礼还要举行吗?”
况墉申回道:“至于我儿子和殷小姐在下周举办婚礼这事,需要延迟……”
柴啸眼也不眨地把视频看完,本就红了眼眶更是裂出几条红血丝,他瞳孔一缩,开始溢出几分不明智的愤怒和恨意。
他们在撒谎,他们在万目睽睽之下说谎。
柴啸觉得反胃,是一种从胃里散着抽搐的恶心,他忍不住跑到厨房,可他这两天没什么食物进肚,只能难受地干呕。
直到他意识到呕不出来时,把头一抬,看见刀具上的刀。
第六十一章
苏若青赶过来时,看见的是况掣醉倒在木椅,他双腿直直地伸开,脑袋歪在扶手边,等他听见脚步声,才勉强地掀开一只眼睛。
“是你啊。”况掣哼哼地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苏若青皱眉地看他。
“我……”况掣打了个嗝,他扶着椅子站起来,却站得东歪西倒,“喝酒啊,酒。”
“别再喝了。”苏若青说。
况掣的手动了下,却故意把它举高,“我为什么听你的?”
他刚从记者会回来,第一时间就从冰箱把所有的烈酒翻出来。他就是觉得难受,他明知道况墉申在撒谎,他却要忍下来没有当众反驳他。
他知道为什么的,他在况墉申的面前装孙子装久了,他不能露馅,不然这几年来做的一切都得白费。
“是你。”况掣指着他,那醉着的声音却带了点轻哽,“是你找上我的,是你说帮我的,但是你迟迟没有动手。”
“我劝告过你,是你自己不知好歹。”苏若青平静地说,声音渐轻,“现在造成这样的后果不仅有况墉申的错,还有你。”
他的话就像一个炸弹,直接炸得况掣摔在地,他狼狈地用手抵地,崩溃地说:我不干了。”
苏若青缓缓地半蹲在地,先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瓶酒,轻喃道:“酒真是个坏东西。”他把它抽出来,扔到一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干什……”况掣的话还没说完,苏若青突然一巴掌过去,不轻不重,却把他打懵了。
苏若青问:“清醒了吗?”
况掣愣着看他,随后狠狠地捂住脸,低声地道: “我真的、真的不想干了,我谁都保护不了。”
以前是他的妈妈,现在是佟安。
“那是谁让你没了一切,现在说不干,是不是迟了点,”苏若青声音冷血,“别忘了一开始为什么和我合作,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把你搞垮了?”
他记得的,他记得他恨况墉申。
他们一开始的合作,是苏若青先找上门。他不知道苏若青从何得知他的身世。他是况墉申的亲儿子,但他是个私生子,
况墉申利欲熏心,贪图名利,抛弃妻子。他还是个小人,他娶了千金是为了建立属于自己的况硕集团。
但仅仅因为钱不可能一开始就把公司做得这么大,这是后来苏若青跟他说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况硕集团的总裁,只是他母亲从不让他过去找他。直到他十岁的时候,他母亲身患重病,需要一大笔费用治疗她的病。
他还记得他母亲生病的样子,本圆润的脸被折腾得颧骨深凹,本来绰约美丽的风采已经浑然不见,他看见的只是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母亲。
他偷偷去找了况墉申。他还记得况墉申当年看他的眼神,冷漠,不耐烦。
况掣觉得他看他就像看一个讨钱的小乞丐。
况墉申说:“我没有儿子。”
况掣记得自己那时候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流,“求求你,我只是想给妈妈借医药费,她生病了,很重的病。”
况墉申直接让人把他扔出去。
后来母亲忍受不了病痛的折腾,也因为钱的不足,她放弃了治疗,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接着他还没从悲伤走出来,媒体却揪了他出来,兴奋地将他送到大荧幕上。很快地,况硕总裁抛妻弃子再迎娶新妻的新闻就覆盖了每个角落。
但是,这则新闻很快就被删得一干二净。
接着,他在他母亲的坟墓前被况墉申抱住了,况墉申痛哭地跪在他母亲的坟墓前,“阿莹啊,当年你赌气非要和我离婚,但为什么连怀孕了都要瞒着我?”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记者和在作秀的况墉申。他当年只有十岁,他觉得恶心。
“我会好好对阿掣的。”况墉申对着坟墓说。
他所谓对他好的方式,就是接下来的日子把他当成废物来养,把他养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工具。
况墉申向来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在他把况掣养成别人眼中没用的纨绔子弟之后,他对况掣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心。
这也是苏若青找上况掣的原因。
在他的眼中,况掣是一个最能找出况墉申弊害的人,同时也是想让况墉申垮台的人。
——
“你好,我是苏若青。”这是苏若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况掣当然知道他是谁,应该说只要稍微接触到商界,都会知道苏氏集团是什么样地位的存在,也知道苏若青是一个刚成年就能才从商界杀出一条血路的狠角色。
正因为他知道他是谁,所以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找上他。
“想跟我合作吗 ?”苏若青微笑地问。
“合作什么?”况掣问。
“毁掉况硕集团。”
况掣皱眉地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
苏若青把一份被剪过的报纸扔给他,他一看,手突然一颤。
他看见了一张是他十岁那年,跪在地上求况墉申救他母亲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