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下 云暮下 第37章
作者:冷山就木
徐渡铭此时正被护工用勺子往嘴里喂着清水,眼睛往脚步急促慌乱冲进来的金硕那里淡淡扫去了一眼,金硕原本因为徐渡铭醒来的消息而亢奋不已的心脏骤然一凉。
他很快就在徐渡铭面前收敛了神色,恭敬地低头叫了声:“徐哥。”
金硕这段时间过得着实煎熬,徐家那些背地里蠢蠢欲动的小动作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使得他这段时间实在分身乏术,没能再往徐渡铭这边跑,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徐渡铭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我醒来的消息先不要放出去。”徐渡铭的声音还很虚弱,好在房间里够安静。
金硕应声道:“是。”
“瞧瞧这是谁?”陆溓宁走进办公室,看到了藏揽柏姿态悠闲地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的身影:“这今年的新员工旷工多久了来着?”
藏揽柏说:“陆总,我这不是来完成工作了吗。”
“难得你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打这份工,我以为你还要再瞎晃悠一段时间,藏总。”陆溓宁语气说不出来是奚落还是什么。
“这怎么能叫瞎晃悠,我这段时事情多,你又不是不知道。”藏揽柏伸手递过去一个文件:“这是之前写的词,看看先挑选着用吧。”
陆溓宁没接过来,藏揽柏也不嫌自己被晾着尴尬,放在了办公室的桌面上。
他放下之后,就转身要离开。
此刻陆溓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你的手机怎么老是打不通?”
“可能是业务繁忙。”藏揽柏脚步一顿,语气自然地说道。
“哦?是吗,我还以为是你故意逃避所以经常关机呢。”
“瞧您说的,我怎么会这么幼稚。”
话说到这里,藏揽柏还是将要离开的姿势,留给陆溓宁一个背影没有转身。
“你不幼稚吗?你简直天真到我难以置信了,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却跟在藏晴悦身后,妄想置身事外,做一个不争不抢的傀儡,让我猜猜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手里的那些东西转移给藏晴悦……”
藏揽柏此刻终于转过身来,语气也冷了几分:“这和您无关吧,陆总。”
空气里不知为何弥漫开来一股针锋相对的味道,藏揽柏的话音落下之后,办公室里陷入一阵让人神经紧绷的沉默。
“我对你很失望。”陆溓宁半垂着眼眸,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座里,显出几分睥睨一切的气质。
藏揽柏听见这话忍不住失笑:“我倒是还不知陆总对我这么抱以厚望过,我拿我自己的那份,其他的我不需要,也不想承担别的什么,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怎么了?”
“你拿你自己的那份?”陆溓宁嗤笑出声:“要拿就拿全部,要不拿就不拿,只拿一点儿算是怎么回事?”陆溓宁盯着藏揽柏那张已经明显沉下来的脸继续说道:“你这样决定,别人就真的会如你愿?你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有什么决定权从何做选择?”
“我不需要!”藏揽柏这里,从来都是他不要藏家的东西,不要的东西有什么必要去争破头的抢吗。
徐渡铭这件事结束之后,他就把手中的股份转移给藏晴悦,也算圆满了他姑姑多年的心愿,他和方慕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周末可以一起去听音乐会,他有灵感写写词,方慕以后如果愿意继续做演员,他也可以帮忙挑挑本,闲暇时间教方慕弹弹琴。
“你不需要!?你已经一只脚迈进来了!”陆溓宁语气冷漠,望着藏揽柏的眼神里浮现出来一丝恶意:“你难道就一点儿没起疑?你为什么刚刚从欧洲的疗养院回来就能刚好在特纳莱酒庄撞见方慕?藏晴悦为什么每次都能及时出手在你们即将陷入绝境的时候挽救你们?”
“你在胡说什么?”藏揽柏的眉头紧紧蹙起,语气已经有了些掩藏不住的不善:“那是我找了姑姑请求她……”
陆溓宁没有坚持戳破藏揽柏这样执着的自欺欺人,只是打断他说出来一个在这个时候显得非常恶意十足的消息。
他说:“徐渡铭醒了。”陆溓宁望着藏揽柏:“要再去给他一刀吗,可惜现在藏家老太爷去世了,没有第二个人能为你去徐家做说客了,要抓紧时间讨好藏晴悦吗?”
第41章
徐渡铭被刺重伤的消息没能传出来,现在康复出院的新闻却出现在了一些财经媒体上。
方慕在电视机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面前盘子里的干果。
看着徐渡铭那张明显消瘦了一圈,还有几分苍白的脸。
媒体报道出来的照片上是徐渡铭出院时的照片。坐在轮椅上,身后是金硕。
能看出来虽然意识已经清醒,但是状态并不是很好。
竟是这般命大,这样都没死。
“啪嗒”一声,方慕手里的干果掉落到了地上。
从那天吐到脱水在医院输液时见到藏揽柏之后,时至今日已经有两个周都没再见到他了。
虽然一直有电话联系,但是时间都很短,很多次方慕和他正在讲电话,藏揽柏不知道遇见什么事又或者是有插进来的电话,使得每次通话都结束得很匆忙。
藏揽柏最近很繁忙。
方慕目光滑过那则新闻,心上像是被重重笼罩了一层阴影。
他原本弯下腰要捡起来地下那颗干果的手顿住,转而抬起来拉开了矮柜最底层的抽屉。
方慕的手指间捏着那张发黄的纸,一只手在手机的拨号页面按下了那串数字。
电话响了一会儿,却无人接听。
方慕重复拨打了三次,在第四次响铃持续十多秒后,方慕即将放弃的时刻,那边终于响起来一道声音。
“喂,你好。”
藏揽柏最近心情很糟糕。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徐渡铭伤到那个地步都能抢救回来。
这无疑给他造成了一些不小的麻烦,使得他和方慕搬进新家的计划显得很是遥遥无期。
藏家情况一直很复杂。
藏骆英和藏晴悦手里各自把持着藏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一直攥在藏老太爷手里。
藏老太爷一直在藏家积威颇深,这使得藏晴悦和藏骆英这几年虽然明里暗里不对付多时,但是因为藏老太爷还在,没人敢在明面上闹得太难看。
可是现如今,藏揽柏的回归,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眼看着藏揽柏和藏晴悦在众人眼前一副关系亲切的模样,加上这段时间藏晴悦出席活动都爱带着藏揽柏,把他引荐给了许多人。
一些藏骆英极其不情愿见到的画面眼看着即将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藏骆英几乎是藏老太爷的葬礼刚一结束就已经忙不迭出手了。
藏晴悦是个手段强硬有头脑的女人,但是同时面对着狗急跳墙一样的藏骆英和回到徐家开始对藏家进行报复的徐渡铭,这对她来讲并不轻松。
徐渡铭又十分的睚眦必报,近来身体的虚弱甚至加深了他心理的扭曲程度,什么脏招都肆无忌惮般的使出来。
藏揽柏的出行被跟踪过很多次,虽然藏晴悦有派人保护他,但是藏揽柏并不敢再去见方慕了,他不敢冒风险,现在去暴露方慕的位置。
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两人没有见过面。
藏揽柏心绪十分的烦躁,徐渡铭没有死,想要再像上一次那样出其不意地刺上一刀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现在徐渡铭的出行阵仗,基本都是被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极难近身。
晚上八点半,方慕在商场卫生间倒数第三个隔间那里敲了两下门。
一声轻一声重。
里面迟疑了两秒钟,隔间的门缓缓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包裹得很严实,但是能够看出来身形矮小,对方露出来的眼睛打量了方慕一眼,方慕忙不迭把自己脸上戴的口罩拿了下来。
“卫生间里没人进来吧?”那身形矮小的男生又出声问道。
方慕回答说:“放心吧,我在门口挂了在维修的牌。”
“哦。”那人终于也拉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来一张和方慕有七分相似的一张脸。
“我没有多少时间,外面有人在等我快点吧。”方慕不由催促道。
却没想到那人却面露难色起来:“我没拿,抱歉。”
方慕不由震惊,转而有些薄怒浮现在脸上:“不是出来见面就是要把东西交给我的嘛!怎么会忘记拿,你在骗我是不是!”
方慕说完,却也觉得自己音量高了些,看着对方往隔间里退了两步,克制着自己压下去情绪,他吐出来一口气说:“行吧,下次约在哪里,你一定不要再忘记了……”
方慕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不是忘记在别的地方了,我把东西忘在了特纳莱!”那男生看起来年纪比方慕小不少,眼睛里透露出来几分方慕十分熟悉的惶恐:“那天你们刺伤了老板之后,我们很多人都以为老板要死了,大厅里有那么多血,我们也都趁乱逃走了,我们留存下来的那些视频图片在七楼的员工宿舍里,我太着急了,没能……没能想起来回去拿走,后来……后来特纳莱酒庄就停止营业了,我没再回去过。”
男生说到后来有几分语无伦次,显然在特纳莱酒庄经历的事情对他来讲刺激很大:“我不想!我不想再回去拿了,你也别再想这件事了行吗,就让这一切结束吧!我们……我们都重新开始生活不行吗?”
方慕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重新开始?这怎么重新开始?他们还都没有付出代价!”
“那为什么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方式是撕开我们的伤口!我不想再去拿那些照片了,我现在有了新的男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对我很好,我不想让我的家人,也不想让他知晓这些。”
方慕看到对方那逃避的神色,忍不住逼问:“那难道你就不恨吗,这样就甘心了?”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你明不明白!你当时和我们怎么说的,你计划组织这一切,转而就消失不见了,再回来根本都不认识我们像是完全忘记了要带我们逃出去复仇这件事,你要是真把老板杀了也就算了,所有人都解脱了,可是他现在没死,他会来……他会来报复我们的……”那张脸上说到这里已经满是恐惧:“我们还是逃走吧,趁他现在还没有腾出手想起来这件事。”
方慕耳朵里又响起来尖锐的轰鸣声,他抬手按住太阳穴,眨了一下眼,嘴里对对方叠声说道:“你先冷静一点!”
“你这次攀上的金主确实对你挺掏心掏肺的,徐渡铭现在正在对付他,他们现在正僵持不下,万一他要是被徐渡铭……”
“没有万一!”方慕猛地闭眼复又睁开,他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东西在哪里,我回去拿。”
“那要是,我现在不想那些照片被公布出来呢!”对方眼里已经落下来泪,他神情惊惧不安。
方慕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感到震怒,他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做出来这样的决定,从特纳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过上了一点安稳日子,现在又要把一切掀开,跟徐渡铭再去抗争,这对他,对他们来说都风险太大了。
这有点像方慕之前决定去死,却因为遇见藏揽柏,开始变得畏手畏脚,不舍的死是一样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方慕眼睛望着对方,尽管伴随着耳鸣后脑已经开始抽痛,但是他还是无比清晰地说道:“可以把那些照片换成我的脸,没关系的,我不在乎,我已经被爆出来过一次了,你只要……你只要告诉我东西放在了哪里。”
“你不要回去!”
那简直是一个对他们来说都如同地狱般的地方:“这太危险了,如果他们抓住你……”
“我不会被他们抓住的,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方慕说:“替我和他们说声对不起,我生了病,意识不清醒,忘记了一些事情,我迟到了,让你们又坚持这么长时间。”
二十多分钟后,方慕从卫生间走出来。
卫生间前方的拐角处,罗宴靠着墙站着,看见方慕出来的身影,站直了身子,在地上跺了跺:“啧,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腿都站麻了。”
方慕走过去,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这句道歉的话听得罗宴一愣,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啰里啰唆抱怨一大堆,方慕不时反刺两下是常态,鲜少有这样低头讲抱歉的时候。
罗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下回快点就行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罗宴叫方慕起来吃早餐时,迟迟未得到回应,他才明白这句抱歉的真正含义。
第42章
尽管在出发之前,包括昨天夜里,方慕都已经给自己做过许多的心理准备,但是他孤身一人来到特纳莱酒庄,站在暂停营业的酒庄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帽檐压得极低,身着着一件十分不起眼的浅灰色外套,没有什么样式。
两秒钟之后,他掏出来一张员工卡,刷开了特纳莱酒庄员工通道的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