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渟 秋水长渟 第19章
作者:无晦春秋
他想吐出来,与其撕扯许久,最后还是甘拜下风,苦涩说:“叫我陆渟吧。”
第19章 心软,吗
恰巧在陆渟出门时,欧阳荣开着黑色保时捷出现在南飞地产外。
秋意北调查过陆渟一直带着身边的几个人,送走陆渟往回走时,他一边感叹陆渟身边藏龙卧虎,一边佩服陆渟任用人才的能力。欧阳荣的才能做一个秘书屈才了,但是他的性格做陆渟身边的秘书又是最不会浪费他的能力的最优选择。
“我有事和你谈。”刚路过晏燕的工位,晏燕忽然站起来对秋意北说。
虽然二人是合伙人,但平时晏燕对秋意北尊敬居多,这样不顾以往的上下级关系,直接命令有些反常。
秋意北发现晏燕常年冷厉的神情有些松动,不禁放缓了语气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褐色泪痣,在此时意外变得脆弱不堪,眼镜慢慢滑下晏燕的鼻梁。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
“正好,我也有事要拜托你帮忙。”秋意北拍拍晏燕的肩,以示安慰。
直到两人坐上车,秋意北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晏燕忍不住问道:“你要拜托我什么事?”
“边走边说。”秋意北启动汽车,向市郊开去。
红色宾利逐渐驶离市内,沿途的风景由高楼大厦变为水田耕地,空气也变得清新舒适。
秋意北见晏燕神情逐渐放松,趁机问道:“你要和我谈陆渟的事?”
晏燕错愕道:“你……怎么猜到的?”
秋意北:“从你见到他第一面,你们两个都不太对劲。之前认识?”
“……为什么这么问?”晏燕目光闪避。
“虽然答应了你不再提那个时候的事,但是你们两个都是从……”
“哥!”晏燕突然打断秋意北。
久违的一声“哥”生生截住了秋意北接下来的话。
晏燕在只与秋意北相处的空间,彻底放下那个女强人的外表,“你都说了,再也不提起那个时候的事,你答应过我。”
“……好,那就先去办我的事。”秋意北猛打方向盘,掉头开回市中心。
很快,两人来到了梁家去年二期项目的一处房地产中心。
“你要买房子?”晏燕下车问道。
秋意北没有立刻回答晏燕,而是径直走进了卖楼中心。
他婉拒了要给他介绍房源的房地产销售,叫来认识他的大堂经理。
“秋总,您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看房吗?”
秋意北招呼晏燕站到他身边,“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晏燕。我想在地段好的位置选一处相对僻静的房产,有什么相关事宜你直接对接我的副总就可以,她能代替我做决定。”
大堂经理:“好的没问题,晏总,我们互留一下联系方式吧。”
晏燕虽然不解,但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很快与大堂经理完成交涉。
大堂经理礼貌退场,留给秋意北独自挑选看房的空间。
“这是……你和陆渟的新房?”
“嗯。”秋意北不知什么时候又把陆渟给他的银行卡拿在手里摩挲。
他温热的手细细略过银行卡上的纹路,面上展露的神情却让晏燕陡然心惊,因为那是秋意北自十年前开始,便再未流露出的温情。
秋意北想起了陆渟靠在车窗上,说密码的情景,想起了那时被风吹过来的,独属于陆渟的味道。
他察觉到自己失神了许久,收起银行卡,没有重新放进钱包,而是放在了紧贴胸口的西服内袋,又从钱包里重新拿出了一张卡,交给晏燕。
“整个平愚市,也就只有梁家的项目足够让人放心。你们女孩子心细,你的眼光我也信得过。我只有一个要求,地段要好,环境要相对僻静,其他你可以看着来,我发现陆渟偏爱的风格和你有一点像。”
晏燕注意到了刚才秋意北所有动作的每一个细节,包括秋意北脸上每一根神经带动的肌肉究竟是怎样拼出那样一个温存的微笑的,一切尽收她眼底。
她拿着手里这张银行卡,低头不言语,静静看着。
秋意北继续说道:“你不需要考虑成本,房子所有的开销都用这张卡,不够再问我要。”
“你认真了。”
“什么?”
晏燕抬头,干练中带着冰冷的神情重新挂到脸上:“你对他认真了。”
秋意北第一次被晏燕的质问弄得无措,“我……”
“戏演着演着,你自己都信了。还是说,你真的陷进去了?别忘了……他们是因为谁死的。”
秋意北犹豫说:“他不是直接导致这一切的人,我们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把复仇的矛头……”
“你又何其无辜,我又何其无辜?”晏燕抢道,“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查到陆渟这样一个……一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是怎么进的陆家,还能让陆正庭为了他去火烧孤儿院,使出各种手段掩盖他的真实身世。他真的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吗?”
秋意北看着此刻面无表情,将利弊一一残忍吐出的晏燕,觉得十分陌生。
她公事公办不容置喙的样子就好像她是那个带着任务,一直站在高处,负责时时刻刻用冷水浇醒秋意北,唤他回到冰冷现实的人。
“他是不是真的像表面那样无害,我不知道,但你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我是否也该戴上有色眼镜看你?”秋意北直视晏燕,冷言道。
晏燕不惧,回看了回去:“你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被莫须有的罪名扔进监狱整整五年。你自己亲口说的,那五年你是靠着对陆家的恨挺过来的,你也说过,你不会心软,因为心软是你万劫不复的开始。”
秋意北深吸一口气。
“可以了,”他沉声道,“不必再说了。”
五年的牢狱生活,远没有外界以为的枯燥而安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清楚里面的黑暗与恐怖。
后脑一道有小指一般长,再也长不出头发的疤掩藏在茂密的发丝下,在此刻开始叫嚣着发痛。
秋意北不可否认,他的确失态了。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再如今日这般继续失控下去。
他在狱中五年,出狱后又蛰伏五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能任人蹉跎?整整十年,他都是活在阴霾之下。
可他却在这短短几段时日间,每每面对陆渟时,常常忘记了他当初为什么来到了平愚市,又是为何找上了陆渟。
晏燕说的没错,心软的确是万劫不复的开始,但秋意北却在心底反复责问自己。
他如今种种,真的只是——心软了么?
第20章 署名为他
陆渟把秋意北的大衣扔进后车座,自己也钻了进去。
坐上自己的车,陆渟才觉出一丝放松。秋意北那辆宾利虽说比他这辆保时捷贵了几倍,但车座的皮料总归不是自己精挑细选的,坐多了难免没那么舒适。
他往后靠了靠,闭眼休憩道:“去公司。”
欧阳荣闻声踩下油门。
汽车驶离南飞地产,小雨比刚才又大了些,打在车窗上劈啪作响。
陆渟睁开了眼睛,偏头,目光追随雨滴打在车窗上的轨迹。
欧阳荣从后视镜去看一言不发的陆渟。
从陆氏集团得到陆渟被警察带走的消息,到欧阳荣接到陆渟的电话,过去了将近两天。
整个公司忙上忙下,尤其是他们的那个共患难过的小团队,一边死死支撑因为舆论而陡然下跌的业绩,一边又左右探听消息,看能不能把陆渟捞出来。
但是事件中心的当事人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这一遭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给欧阳荣打电话时,语气慵懒,还让欧阳荣不用那么快来。
欧阳荣专心开车之余,频频打量有那么点和平时不一样的陆渟。
从陆渟走出南飞地产,欧阳荣就觉得今天的陆总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是哪里,直到此刻,他看到了陆渟胸前的那条花色领巾。
他从没见过陆渟私下会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颜色明亮的饰品。
感受到欧阳荣一直来来回回的目光,陆渟顺着欧阳荣从后视镜反射出的视线低头看去,看到了秋意北塞给他的领巾。
他沉默注视了许久——然后把领巾抽了出来。
“啊……陆总,是我冒犯了,您不必收走,我不应该一直看您。”欧阳荣赶紧解释。
陆渟没有责怪欧阳荣,反而问道:“你也觉得这个颜色不该出现在我身上,对吧?”
陆渟的声音轻飘飘的,看似在问欧阳荣,但听起来,更像是他在问自己。
“没有!”欧阳荣立刻道:“我觉得陆总您配这条领巾特别合适!气色都亮了很多。”
欧阳荣说的是实话。
“是吗?”陆渟僵硬地勾勾嘴角,“我不这么觉得。”
陆渟摊开花色领巾,凑到鼻下,是他讨厌的酒味,但他却在闻到后的一瞬间笑了。
“这么明媚的颜色不该出现在我这种人身上,我也护不住。”他没有听取欧阳荣的建议,还是把领巾从自己身上拿开了。
但他认真叠起,将这条他认为只该出现在秋意北身上的领巾工整放进了西服内袋,贴着他滚烫的胸口。
一套动作结束,陆渟重整神情,好似方才的对话并不存在一样,问道:“有查到什么吗?”
欧阳荣迅速抛掉刚才的微微歉疚,进入工作状态:“抱歉陆总,我只查到秋总入过狱,五年前出狱后才来到平愚市,然后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梁家梁少泽。”
“进过监狱?”陆渟蹙眉,“什么罪名?”
欧阳荣答:“查不到。”
“怎么会查不到?”
“全省的监狱都查不到一个叫秋意北的人,周边城市的各类飞行学院也找不到这个名字。我是从梁少泽身边的一个保镖那里,才得到秋意北入过狱的信息。”
陆渟问:“可靠吗?”
欧阳荣道:“可靠,这个保镖虽易放松警惕,但很忠心,从梁少泽小时候就在他身边,现在还在。”
陆渟抱臂,食指轻点鼻梁,思索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