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刻 直到最后一刻 第11章

作者:暴戾风车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不可能。”李擎斩钉截铁道,他跳下椅子,环顾四周,才发现吧台处已没别的人,灯光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我说吧,他不在了,你跟我玩吧。”小蓝跟着跳下椅子,整个人如蛇般缠着李擎,神情跟动作都是赤裸裸的挑逗与勾引。

  李擎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人拨开,转身想去找周引。

  小蓝提高音量道:“就是你那个朋友让我来的,他叫周引是吗?我认识他,他让我来找你。”

  “他让你来找我?”李擎停在原地,脸色铁青。

  “唔,对啊,他还给了我这个,”小蓝笑嘻嘻地把一片没拆封的保险套递给李擎,冲他暧昧地眨了眨眼,“你朋友真贴心,我们要不别辜负他的一番好心。”

  李擎攥紧手里的东西,大步往酒吧门口走去。没走几步他突然回头,折返回小蓝面前,沉声问道:“他常来这里?”

  “不常来,我就见过一两次。”

  “那他也……”

  小蓝会心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不会像我们这么玩,他很乖,你作为他的朋友,未免也太不了解他了。”

  李擎听了什么也没说,掉头走了。他走出酒吧,眼睛余光瞄到有一个人贴着墙站着。那人低着头,一动不动,从动作到视线都没有挪动半分,就像是在罚站。

  李擎一步一步靠近,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那人仓皇抬起头,眼睛蓦地睁大,通红的眼圈暴露无遗。他嗫嚅着,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这么早出来了。”

  李擎盯着周引,将他的每个表情尽收眼底,他想知道眼前的人是否真的无动于衷,“你是想看到我,还是不想看到我?”

第12章 真心

  周引直面李擎审视的目光,他的表情坦荡,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

  “我想给你多个选择而已,小蓝找过你了吧,他是这的驻唱歌手,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你别当他是不三不四的人,他是大学生,人不错。”

  “所以你把他推给我?”李擎面无表情道,“你考虑得可真周到,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的选择不止我一个。”

  李擎点了点头,似乎认同周引说的话,“我的确不是非你不可。”

  周引闻言不吭声了,带着水汽的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擎。

  “既然是你希望的,那么我进去找他,我这么做,你满意吗?”李擎双手插进口袋,说话的间隙不时看一眼酒吧门口,好像马上就要再次进去那个地方。

  周引依旧不出声,李擎自觉没趣,他将手心里那枚保险套塞进周引的裤袋,继而拍了拍,冷嘲道:“还给你,没到那地步,你想太多了。”

  “还是你觉得,我对你抱有这种心思,所以你立刻替我找了别人。”

  周引愤而瞪了李擎一眼,他想推开李擎,却被拉住胳膊。李擎眼神灼亮,鼻息滚烫,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让你走,保证以后不烦你。”

  周引停下挣扎,盯着他看。

  李擎伸手抹去周引眼角的泪痕,低声问道:“为什么哭?因为我吗?”

  这句话仿佛是个开关,周引开始奋力挣脱起李擎,他又急又气,眼里噙着泪,每扫过去的一眼都伴着难堪与倔犟。

  李擎抓住周引胡乱捶打的手,他第一次看见周引这副模样,恍若丢盔弃甲。他想看清他的脸,周引执拗地偏过头,不肯与他对视。

  李擎喝了一声:“看着我,周引,你看着我。”

  周引刹时全身僵住,没了反抗,他任由李擎扳过他的脸,肆意打量。他的眼睛眨了眨,眼泪忽然不受控地冲破眼眶。

  他当着李擎的面掉下泪来。

  “好我不问了,你别哭,别哭。”李擎将周引拉入怀中,悔得恨不能立即举白旗投降。他没能逼出周引的心里话,反而试出自己的底线和防线。

  “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太晚了,周引,”李擎感觉舌尖都泛着苦,他苦笑地喃喃自语,“也许我不是非你不可,但现在我只有你。”

  人来人往的路边,陆续有人经过投来探究的目光。周引或许也察觉到了,他把脸埋进李擎的肩膀,双手攀着肩头且不断往回缩。

  李擎感知到他的紧张,用力地抱着他,完全把他纳入宽大的怀抱中,用臂弯与胸膛撑起放肆流泪的一隅。

  一拨又一拨人走进酒吧,每个进去的人或都有不能公开的目的,反倒让拥抱在一起的他们显得没那么起眼。

  拥抱太纯粹明了,大多数人所图之事复杂难明,要有更深的纠葛才能达成。这是李擎在看到一对依依惜别的情侣时想到的,他突然想知道,如果是他,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有这样的羁绊。

  拥抱分开时没有尴尬或别扭,周引揉了揉眼睛,说:“该回去了。”

  李擎应了声好,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到周引哭过后红肿的眼睛便打消了念头。

  周引哑着嗓子道:“你回去吧,我等一下再走。”

  李擎还是只应了声好,接着转身就走,竟不打算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周引叫住了他,把摩托车钥匙给他,“你骑回去,明天骑回来就好,怕被发现就停在巷子里。”

  “你呢?怎么回去?”

  “有人送我。”

  李擎不再追问,他握住钥匙,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身,没拒绝不仅是因为时间紧迫,最重要的是他迫切需要通过飙车刺激肾上腺素,从而压下心里的苦闷与烦躁。

  “我走了。”他再看了看周引,在摩托车剧烈的轰鸣声中对他说了再见。周引从口袋拿出手机,塞进李擎裤袋里,语速飞快道:“你的手机坏了是吗,你拿我的,今晚我会给你打电话。”

  李擎摸了摸裤袋的突起,点了点头。

  周引再次嘱咐:“你记得接电话。”

  “我会的。”

  周引不放心,继续要求道:“我不确定几点打给你,你整晚都要手机不离身,不管到多晚。”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不合理,仍提了出来,梗着脖子等待李擎答复。

  李擎犹豫片刻,拒绝了周引,“不可以太晚,你要早点睡,最晚不能超过一点。”

  目送李擎离开后,周引回到酒吧,在吧台前坐下。他想啜一口方才点的特调饮料,立马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杯口,酒吧的老板郑文良站在吧台后对他怒目而视。

  “这杯饮料放这里多久了?离了手的东西不能再喝,你不知道吗?”

  周引喊了一声“郑叔叔”,嘟囔了一句很渴,而后手肘撑着桌面,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发起呆来。

  前奏渐起,身后传来慵懒迷醉的歌声。周引回头看向舞台区,灯光打下来的区域,小蓝就坐在高脚凳上,手握麦克风低吟浅唱。

  周引观赏了半首歌的时间,随后他转过头,问还在擦拭酒杯的郑文良:“他长得这么好看,李擎没看上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

  周引不说话,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郑文良嗤道:“你还真在琢磨这事?刚才我看你们在门口抱得难舍难分,还以为不管多少个小蓝都插不进你们之间。”

  周引笑了笑,随手把玩起一只漂亮的高脚杯,“就抱了一下能说明什么?就算接了吻上过床也一点用都没有,郑叔该不会以为抱了一下就什么都定了吧。”

  周引说得漫不经心,话语里有故作的深沉。郑文良本想嘲笑他小孩装大人,哪来那么多感触。可当他仔细想了想周引的话,立即抓住了重点,“你跟他上过床?你胆子这么大,我要向你妈告状。”

  “没有,郑叔,你很吵。”周引皱了皱眉头,趴在吧台上,耳朵自动隔绝恼人的声音。

  为了不听母亲唠叨,周引照旧在十点半左右回到家。他在玄关处换好鞋,拎着书包走进客厅,母亲端着一个果盘从饭厅出来,招呼他过来吃水果。

  周引放下书包,趿拉着拖鞋走到茶几前,捻起一块苹果。

  母亲看到他的脸,惊道:“你在学校哭过?”

  周引嗯了一声,他毫不意外母亲会发现,也只有大大咧咧的郑叔叔看不出来。

  “为什么?失恋了?”

  周引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过道坐下,神色坦然道:“我没有谈恋爱。”

  “那是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你?”

  周引咽下苹果,啜了啜手指头,低着头道:“我想,他应该有一点喜欢我。”

  “那你哭什么?”母亲貌似很嫌弃。

  “我怎么确认那就是真心,”周引抬起头,目光里有异乎寻常的偏执,“因为一时一点点的喜欢,就该得意忘形吗?”

  “你也说是一时的喜欢,真心与否,还有必要计较吗?”

  周引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打算这辈子只喜欢那一个人了?”母亲拿起水果刀削苹果,苹果皮削得又薄又长,她轻描淡写道,“真心也是有保质期的,除非你这辈子认定他一个,否则不要拿这种问题折磨自己。”

  周引忽而意识到什么,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喊了声“妈”。

  “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周引,你爸给我的除了真心,还有承诺。”母亲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他,莞尔道,“真心可以没有,但承诺是要兑现的。”

  “会兑现吗?”

  “会的,小引,你要相信。”母亲久违地喊了他的小名,笑容分外动人。周引却注意到母亲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她等了许多年,早已不年轻了,可她仍用最温柔笃定的语气告诉他,会兑现的,你要相信。

  有那么一瞬间周引真的相信了,他相信母亲说过的父亲会回来的话。尽管下一秒刺眼的灯光向他揭露了真相,这个宽敞明亮的屋子没有一处不是假象。周引痛恨假象,母亲沉浸在假象中,日复一日,把谎话当成真实。

  母亲拍了拍他的手背,以过来人的口吻嘱咐他、开导他,像一位真正开明宽容的家长那样,“我觉得你还没做好准备。”

  周引不解:“要做什么准备?”

  “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好不被喜欢、有朝一日不喜欢的准备,可能是你不喜欢他,也有可能是他不喜欢你。”

  周引想了许久,迟疑地问道,“如果是爱呢?”

  母亲敛了笑容,答道:“如果是爱,要有会受伤的准备。”

  “一定会受伤吗?”

  “会。”深信爱人会回来的母亲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周引的疑虑更深了,他看着难得清醒的母亲,不明白她的坚持究竟是为什么,“人都会趋利避害,为什么不及时止损?”

  母亲在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小引,你以后会知道为什么的。”

  周引摇了摇头,他不想知道原因了,他打从心底拒绝那种以后,会让他也变得盲目不理智、不懂止损无法抽身的以后。

第13章 约定

  十二点刚过五分钟,周引从床上起来,做好准备要拨出那个电话。他把卧室门打开,让外面的光亮照进来,随后把自己塞进衣柜和床中间的狭窄过道。

  拨通自己的号码,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起来,电话那头嘈杂声先于李擎的声音传来,周引握着手机没说话,几秒后李擎短促的话语传进耳膜,“周引,等我一下。”

  而后电话被挂断,周引维持抱膝的动作,紧绷的小腿骤然泄了力。他光着脚,两只脚丫伸进床底,小时候最惧怕的地方,现在竟也不过如此。

  黑暗吞噬不了他,幽闭吓唬不了他,只有家里终年不灭的灯光让他感到可怖。每一盏灯如同一只眼睛,见证这个家多年来竭力维系的正常,以及如今的岌岌可危。

  此时他就要借这一点光,提醒自己不要掉进另一个看似光明的牢笼。

  李擎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他按下接听,听着李擎对他说抱歉,解释刚才挂断电话的原因,向来平稳的声线显露出几分焦急。

  周引单手握着手机,左手撑着冰凉的地板,仍没开口说话,仰起头看黑漆漆的天花板。外面那一点光照亮的范围有限,他仍藏在黑暗当中,他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