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刻 直到最后一刻 第16章
作者:暴戾风车
李擎眼里有一瞬间的惊诧,他掩饰得很好,当即说道:“好,你回去吧,我帮你叫出租车?”
“不用,司机在外面等我,你别出来了。”周引冲李擎挥了挥手,拿着一罐饮料走出便利店。
李擎目送周引出去,转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四十六分。时间太晚了,附近没有别的营业场所,只有一个人员混杂的工地,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推开收银台的挡门,冲出便利店。
外面大马路空荡荡的,夜色勾勒着马路对面低矮的平房、近处光秃秃的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李擎站在门口久久地张望,懊恼没及时跟出来。也许刚才应该看着他上车的,也许本不该让他过来。他没办法也做不到把人留下,连表露心头的狂喜也不敢,只能佯装镇定。
兴许周引认为他很无趣很扫兴。
李擎无法不胡思乱想,他吹了许久的冷风,困倦被赶跑但脑子依然不清醒。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狂热的情绪,当身后传来周引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大步走过去,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他抱得异常用力,牙关咬紧,周引微弱的挣扎和抗议被他直接忽略。
“你不能这么耍我,”李擎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他急需控诉和发泄,“你太坏了,周引,你不能这么对我。”
“看吧,我没说错,你真的很难哄。”周引轻笑道,他回抱住李擎的腰,示弱一般放松了身体,完全贴着这具滚烫坚实的身躯。饮料从他手里脱落,砸在地面一下子滚出很远。
夜晚风大,饶是李擎再不愿结束这个拥抱,也只得暂且把人松开。他将周引带去了库房,脱下自己穿着的校服外套,强行披在周引身上。
周引没有其他动作,乖顺地任由摆弄。李擎将他的一条胳膊伸进袖筒,再从袖口把手拉出来。周引怀疑李擎简直把他当成了小孩,他本想笑,但李擎板着脸,表情认真,于是他也敛了笑意。
他猜测李擎有话对他说。
“我可能遵守不了那个约定了,你说的只能做朋友。”李擎开了口。
周引静静地看着李擎,看着他给自己拉上外套拉链,翻折好衣领,再接话道:“为什么?这么快就厌烦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李擎把手伸到周引的后颈,试探地揉捏,逼迫他向自己靠近。当他们呼吸渐渐交融,李擎的手顺着后脖颈一路往下,最后堪堪停在后腰。
他有一点喘,呼吸变得粗重,眼神诉说着渴求。
周引立刻会意了,他偏了偏头,躲开李擎呼出的炽热的气息,“你可以找别人的,如果你需要解决某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擎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吧?”
周引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蓦地露出一个笑,“知道,但是我想看看,你的喜欢能有多久。”
“你在考验我?”
周引摇摇头,“这不是考验,我说过你可以找别人的,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李擎盯着他看,眼里充斥着愤慨和不理解。
“我只是给你一点时间,看清自己的心,这样我们都有回转的余地,不好么?”周引依旧循循善诱,唇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好,足够撩得人心痒痒。
“你太坏了周引。”李擎喃喃说道,恍惚中明白被抓住命门的原来是自己。
“就把这当成一个游戏,陪我。”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周引圈住李擎的脖颈,主动凑过来,润泽的嘴唇贴上他干燥起皮的嘴唇。
一个恶作剧般的吻。
这晚周引没有回去,李擎就在外面守着,摄像头安装在收银台上方,他不能离开太久。周引在库房里,抱着他的外套,窝在板凳上昏昏欲睡。
凌晨四点关了店,李擎将周引带回自己的出租屋。没有第一次的忐忑不安,许是因为他的手全程被周引抓着,周引反客为主催着他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心里忽然就安定下来,他知道他是被无条件接纳的,那些曾让他感到自卑的事或许从来不是真正的阻碍。
回到出租屋,周引困极了,不用他招呼径直走进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李擎替他脱了鞋袜,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周引眼睛半睁半阖,睡之前嘟哝了一句要洗脸。李擎起身去外面烧了壶热水,把毛巾打湿,拧成半干再拿进去。
周引睡着了,他握着毛巾小心翼翼地碾过周引的脸庞,目光跟着一寸一寸的游移。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直到现在他才觉得有了片刻的喘息。
李擎洗完澡,正要上床时发现周引给他留了半个枕头,被子也只盖了一半。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脑袋刚沾上枕头,周引立即贴过来,依偎着他的肩膀。
“李擎。”
“嗯?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不想睡,我有话要和你说。”
李擎翻身侧躺,周引却不敢看他,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轻得仿佛来自梦中,“李擎,不要把我当成坏人,我没有在耍你,也不是想吊着你。”
李擎嗯了一声。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引,从前不是这个字,是另一个。”
“是哪个?”李擎稍微想了想,“光影的影?”
“影子的影。”
李擎用力握住周引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周引的声线冷冰冰,语气也像旁观者一样冷静,“我妈说这是我爸起的,你说他这是什么居心?他想让我跟我妈这辈子都像影子那样,藏起来不见人吗?”
李擎心疼地搂着他,轻拍他的背,哄道:“不想了,乖,睡吧,不想这些事。”
“我提前给你抽身的机会,我也没有那么坏,对不对?”周引抬起脸,脸上似有泪痕,他揪住李擎的睡衣领子,带着一点哭腔道:“我说过我有一点点喜欢你,你记得吗?”
“记得。”
“这是一点点的分量能做的事。”周引伸手勾住李擎的脖颈,仰起脸,对准他的嘴唇亲了上去。
李擎被动地被他亲着,没有回应。他感受着周引的唇,冰凉的,软软的,他也尝到了周引掉下的眼泪,咸咸的,苦入心头。
他终于知道周引对他忽冷忽热的原因,原来他在害怕。
他想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知难而退。
隔天李擎强撑着精神听课。前一晚满打满算睡了不到五个小时,早上他还能坚持爬起来完全是因为周引。
周引睡着了以后变得特别黏人,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一个人形抱枕。李擎维持一个睡姿一动不动,任由周引抱着自己,尽管这样睡得并不舒服,但能相拥入睡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到了早上,半边身体发麻不说,怀里热烘烘的身体给了他最直接的刺激。周引仍在熟睡中,一条大腿搭在他的腰侧,脸无意识地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嘴唇贴着颈侧。
强烈的冲动把他从迷迷瞪瞪中唤醒,某个地方精神抖擞,他想起床去卫生间解决一下,然而周引抱他抱得紧,这么一折腾一定会惊醒他。
他不敢有任何动作,想等它自然消退下去。睡得无知无觉的周引却好像做了什么美梦,嘴唇微张衔住他的喉结,用牙齿轻轻地磨,仿佛在品尝一颗没有熟透的硬果。
李擎感觉血液直冲头顶,他想把人揪起来质问他要干什么,也想不管不顾地亲下去直到他们都无法呼吸。最终哪个想法都没能实施,他挣脱开周引的手和脚,起床冲向卫生间。
他冲了个冷水澡,用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去纾解和释放,接着刷牙洗脸。
时间还很早,他煮了鸡蛋热了牛奶当作早餐,再进去叫周引起床。周引已经起来了,就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冲他笑。
准备出发去学校时,周引留意到窗户没关,走过去关窗。他一只手抓着窗帘,另一只手拨动窗前的风铃。拉上窗帘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擎,李擎像是突然明白那一眼的含义,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伸手揽住周引的腰,周引没有提防一下子跌入他怀里,身后的风铃摇曳轻响。
周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慢慢浮现起笑意。
他抬起双臂,圈住李擎的脖颈,送上嘴唇和李擎接了个短暂轻柔的吻。
唇分时李擎问:“接吻是朋友可以做的事吗?”
“我们可以把它当成是,”周引的嘴唇变得湿润,眼睛也湿漉漉的,他笑着再次吻了上来,“时间来得及,我们可以再吻六十秒。”
李擎想,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一天内他和周引接了三次吻,最后一次有六十秒。
第19章 旧账
除了早上出门前稍微精神一点,回到学校当那股兴奋劲过去了,李擎才觉出困倦和疲惫。起初以为是缺觉,他利用课间十分钟补眠,可越睡越困,全身疲乏无力,头昏脑胀。
上课铃响起,他强撑着起来,摸了一把额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发烧了。
手头只有一小盒清凉油,他在两边太阳穴各抹了一点。或许是味道有点冲,同桌嫌恶地看过来,李擎说了声抱歉。同桌直接把紧挨的桌子拉开,桌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李擎的表情有些许尴尬,不明白同桌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中午照旧在食堂兼职,后厨阿姨知道他生病了,特意给他做了份病餐。工作结束后,李擎捧着饭盒走到就餐区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
刚坐下掀开饭盒盖,周引就过来了,自顾自地在他对面落座。
“你来找我?”李擎迟疑地道,周引单手托着脸,没好气地瞪他,“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就不能是来吃饭的。”
李擎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他拣起饭盒里的水煮蛋递给周引,“你们班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那个老师通常会提前五分钟下课。”
周引右手握着水煮蛋在饭盒盖上滚来滚去,他瞅着李擎的脸,嘴角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你倒很清楚,但我为了等你呢?”
李擎的神色变得局促,“真没吃?这个点没什么菜了,我找阿姨单独给你做碗面条?”
“不要,我吃你的,我吃得又不多,”周引拿起李擎不用的勺子,盯着饭盒里的清淡菜色,“今天食堂就吃这些?”
李擎轻咳一声,“这是病餐,你不能吃,我找阿姨再给你做一份。”
“你病了?”周引拧着眉头,按着桌子身体往前倾,凑近了观察李擎的脸色。李擎刻意和他拉开距离,“有点感冒,别靠那么近,会传染。”
周引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捂了一下后严肃地看着他,“你发烧了。”
“嗯,没事,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周引将水煮蛋剥了壳,放进李擎碗里,板起脸对他说:“快吃,吃完我们去医务室。”
“我先去找人给你做点吃的。”
“不要,我吃不惯。”
“周引……”
“要传染早传染了,我逃得掉吗?”周引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李擎一时语塞,继而想起了什么,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干痒,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咳了一声。
“我吃你的就好了。”周引将鸡蛋一分为二,用勺子舀起半块送到李擎嘴边,李擎怔了怔,张开嘴巴吃了那半个鸡蛋。
周引接着用他含过的勺子,半点不避忌。李擎喉结一滚动,低声说道:“等会儿去医务室,买点抗病毒口服液,预防一下。”
说完他偷看周引的反应,周引斜睨他一眼,“能不能好好吃饭?”
吃完饭两人去了医务室,校医赶着下班,给开了药就走了。
周引埋怨校医不上心,他将李擎摁在座位,强迫他坐着休息,自己则翻箱倒柜找来一次性水杯,跑去外面饮水机装热水。
看着李擎把退烧药吃了,他再度伸手探了探李擎额头的温度,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我怎么觉得我也有点发热。”
“是吗?我看看。”李擎大手摸上他的额头,周引配合地俯下身,感受李擎厚实的手掌心从额头转移到了脸颊、耳后和脖颈。
午后的医务室寂静无声,周引屏住呼吸,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太张扬。
然而满肚子坏水已经开始酝酿,这样宁静、不被打扰的时刻,着实适合做一点无伤大雅的坏事。
况且他直觉李擎也在克制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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