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未远 时雨未远 第11章

作者:鱼欧尼尼尼 标签: 近代现代

  周围明明如此喧闹。

  可是那棵植物用歌声为他构建起一道温柔的屏障。

第21章

  钟远的歌声太过迷人,以至于一曲结束,他放下吉他下台,众人的目光仍然追随着他。直到看到他走到埋着头的戚时雨面前,伸出手,揉了揉那个趴在桌上的男人的头发。

  众人的目光或暧昧,或不理解,但终究在昏暗的灯光中各自隐去,看向同伴或别处。

  戚时雨往边上躲了躲,小声道:“这里就是个普通酒吧,你注意些。”

  “注意什么?”钟远在他身旁坐下,“有什么不一样呢?”

  “别人会看你。”戚时雨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的一桌,“看,还会这样窃窃私语地议论。”

  那边的一桌年轻男孩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钟远一笑,道:“也许他们只是在讨论一会儿的夜宵该吃什么。”

  戚时雨沉默。

  “又或者,他们在劝同伴过来跟你或者我搭讪。”钟远笑,“毕竟咱俩这么帅。”

  “……”

  “很久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过,”钟远喝了一口酒,注视着戚时雨的眼睛,“他说‘别觉得自己不正常,只要你自己这么觉得,那谁都帮不了你’,那个时候的我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是他告诉我要勇敢一点。”

  说完,钟远心里砰砰跳着,仔细观察着戚时雨的反应。

  他会想起来吗?

  戚时雨连续喝下三份shot,脸上蔓延着一层红。他喃喃道:“我曾经也这么勇敢过。”

  明明是很低的自语声,钟远却听得清清楚楚。

  “后来……”尾音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世上的事不是勇敢就够了。我们总要关注别人的目光,接受旁人的打量,甚至是来自亲人的审视。我害怕他们看异类的样子。”

  “所以那天碰到何嘉乐的奶奶,你不让我摘头盔?”

  “我的事儿,街里街坊都知道,只不过不敢当面议论罢了。”戚时雨自嘲地笑了笑,“跟我混在一起的同性自然也会被人议论,黑小胖奶奶是个好人,但是嘴碎,你是老师,别人知道了对你工作有影响。”

  “那贺东呢?”钟远道,“你们才是真的每天混在一起。”

  “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

  “按照你们早十点到晚十点的营业时间算,这周你们俩已经在一起呆了超过六十个小时。”钟远抬起左手腕的手表,右手食指点了点表盘,“我们本周刚在一起不到七个小时。五十多个小时的醋,肯定是酸的。”

  戚时雨被他一本正经算时间的样子逗笑了。

  “而且,你们还有邪教……CP粉。”钟远一脸严肃,“我跟我班上的小姑娘学的,是这么说吧?”

  戚时雨笑得歪倒在他身上:“哈哈哈,钟老师,你知道的太多了。”

  钟远顺势环住他。戚时雨顺了顺气儿,道:“这么多年了,除了网上那群小姑娘,早就没有人议论我和东哥的了。”

  钟远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好奇,只有无限的温柔,这样的聆听者会让人觉得安全。戚时雨道:“那天在灵空寺,我跟你提过,在我哥的帮助下我离开了A市,去C市上大学。”

  钟远点点头。

  “当时贺哥在C市有一家小型软件工作室,受我哥之托很照顾我。”戚时雨道,“贺哥小时候也住百花巷,跟我们家是邻居。不过他不是本地人,那时候他爸妈还在,在B市做点小生意。他跟我哥一直玩儿在一起。后来他父母因为意外走了,贺哥当时上高中,还有个丁点儿大的妹妹,就回了C市投奔亲戚。后来就一直在那儿。”

  “本来我的计划是毕业后直接进贺哥的工作室,和他一起做独立开发。可是大四那年,我哥病了。”戚时雨被酒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钟远帮他拍背,他用手挡了,接着道,“我哥之前就总是胃疼,但也没放在心上。他也是做独立软件开发的,工作特别忙,昼夜颠倒。直到胃出血进了医院,才发现已经是胃癌晚期。”

  “那病很痛苦,我哥熬了整整半年。”戚时雨道,“因为他生病,我大四毕业以后回了家,帮着父母和我嫂子照顾他,当时我嫂子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一个女人怀孕本来应该是享福的时候,我嫂子不仅得顾着自己的身子,照顾我哥,还要安慰当时已经濒临崩溃的婆婆,捎带手还得在婆婆和小叔子之间和稀泥打圆场。”

  “她很勇敢。”钟远道。

  “是啊,女斗士,特别酷。我当时除了在医院帮忙,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戚时雨道,“现在想想,当时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每一天,她都在逐渐失去自己的爱人,那种慢刀子割肉的感觉……”

  “东哥就是那个时候回来的。我记得那天,七月份,瓢泼大雨。东哥一手拽着两个行李箱,一手牵着当时还没上初中的贺西,站在我家门口,对我说了一句‘我来帮忙’。”

  “我哥的合伙人当时看着我哥不行了,一直在动歪心思。我嫂子对这方面真的一窍不通,想处理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东哥回来以后,拿了我哥的授权书,很快就处理好了我哥公司的事。替我嫂子和当时还没出生的孩子做足了保障。”

  “他……”

  “他自己在C市的工作室,直接以底价把所有份额给了合伙人。”

  “你哥知道吗?”钟远迟疑了一下,问道,“贺东对他……”

  “后来我想,我哥也许是知道的。”戚时雨道,“他走的时候,我们都在,他最后留给东哥的一句话,是对不起。”

  “东哥从始至终,从没有对他提起过自己的感情。他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可是东哥去了C市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直到我去C市那年,我哥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这很奇怪。”

  “但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东哥放下一切也要回来,为他处理好了一切当时他已经力所不能及的事。我哥也许是觉得无论是物质上还是情感上,自己永远无法报答他,才会留下那句对不起。”

  “你嫂子知道吗?”

  戚时雨目光沉沉:“她知道。我哥最后的那段日子,东哥一直跑前跑后的帮忙。我的事情当年闹得大,难免就有街坊说三道四,说东哥是我姘头。”

  “有一天他们说闲话被嫂子听到了。我嫂子挺着个大肚子,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戚时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笑了笑,“我跟你说过吗?我嫂子是报社的记者,骂起人来那是引经据典字字珠玑,当时那个架势,余威延续到今天。”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钟远认真听着。

  “她说,”戚时雨顿了顿,“这么纯粹的感情,容不得这些妖怪说三道四。”

第22章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于纯粹,以致于在这个故事里,所有人对待贺东都只有敬佩,包括最应该产生反感的嫂子。

  “处理完我哥的后事,东哥本来打算回C市的,结果我嫂子生产时出了意外。”戚时雨叹气,“东哥什么都没说就留下来了,这么多年对于朗朗来说,可能他更像父亲的角色。”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毕竟我不怎么靠谱。”

  钟远笑起来。

  “所以啊,东哥跟我真的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戚时雨笑道,“他就像是代替了我哥和嫂子,成为了我和我父母之间新的缓冲带。你可别吃他的醋了。”

  “那我该吃谁的醋?小安?”

  “……”戚时雨一时语塞,“钟老师,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没有个前任吗?”

  钟远蓦地笑了:“所以戚老板,你承认我是你的现任了?”

  戚时雨这才领会到这人的目的,只觉得他九曲八绕的小心思,特别可爱。

  “是啊现任,你满意吗?”

  钟远点点头:“特别满意。”

  戚时雨也想逗逗他:“那现任同志,请问你有前任吗?”

  钟远沉默片刻,道:“说没有你信吗?”

  戚时雨一脸你骗鬼的表情。

  “前任肯定是有过,毕竟这么大年纪了。”钟远笑了笑,“但我高中时曾经喜欢一个人。”

  戚时雨撇撇嘴:“听起来很难忘?”

  “他就是告诉我要勇敢一些的那个人。”

  “……”戚时雨觉得有些尴尬,他只是想逗一逗钟远,谁知道这人居然真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谁要听你的爱情故事啊?!

  “他比我高一个年级。那时候我因为性向被学校外面的人欺负,他帮了我。”钟远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清楚,目光锁住戚时雨的身影,“我的教室在他教室对面,我每天都可以从窗户看到他。”

  “我知道他成绩很好,学校里所有老师都说他一定会去A大。他毕业以后,我特别努力地学习,最后上了A大。”

  好家伙,这爱情故事还挺励志。戚时雨心想。

  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不是情商很高吗?为什么要跟我这个现任说你难忘的前任啊?戚时雨又想。

  越想越酸。

  偏偏还忍不住要再问:“ 然后呢?你们在大学里恋爱了?”

  钟远没直接回答,又点了一打龙舌兰,把随酒上来的柠檬递给了戚时雨。

  “ ……”戚老板觉得自己被影射了。

  “ 没有。”钟远打量着他眉梢眼角的神色,“ 我去了A大以后,才知道他并没有去。后来这么多年,也谈过几个,心里也觉得不会再遇到他了。”

  “一场默认没有结果的年少暗恋。 ”

  戚老板不得不承认,听到这里自己心里的确是有点酸。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TM才是真正的白月光。

  他用力咬了一口柠檬,干了一杯酒。

  柠檬树下没有你和我,只有没事儿瞎打听的戚老板。

  钟远见他沉默喝酒,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温柔而又坚定:“ 那个时候的他太耀眼了,耀眼到我觉得当时的我根本不配现在他身边。直到前段时间,我才知道他并没有去A大,而是去了另一个城市。”

  戚时雨的眼神有些迷茫:怎么这俩人还有联系?

  “我很后悔,如果我知道他当初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一定会努力走到他身边,陪着他。”

  “再看到他的那天,他站在那边那个舞台上,仍然是闪着光的。”钟远的手抚过他的眼角,“学长,这么多年,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闪着光的少年。”

  戚时雨的大脑一片空白。

  钟远的眼神温柔又明亮,像是冬日里等待旅人归家的一盏灯火。戚时雨隐约想起那个记忆中垂着头的少年,那时候他的眼睛被头发和黑框眼镜遮着,直到摘掉眼镜的那一刻才令人惊艳。

  柠檬树下的戚老板突然自己变成了柠檬树。

  “我们一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可我一直记得你。”钟远道,“所以戚老板,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戚时雨还是有些懵:“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钟远苦笑:“那天你从我家逃走,我其实是去学校门口那家店给你买鸡蛋饼。因为那个时候你每天早上都吃这个,我想借机说出来,结果你没给我机会。”

  “……”戚时雨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错了。”

  “所以学长……”钟远拉长了声音,“明天早上我能有这个机会吗?”

  从落吧打车回钟远家也就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但车上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度秒如年。

  所以就连电梯上升的时间都变得令人难以忍受,钟远背对着摄像头,把戚时雨按在电梯一角,用力地吻他。

  杂乱而压抑的呼吸声里,戚老板早就放弃了反抗。他们拥着、吻着,像一个无法被分开的连体婴儿,跌跌撞撞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