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未远 时雨未远 第7章

作者:鱼欧尼尼尼 标签: 近代现代

  “那就不站了,多坐会儿。”

  戚时雨眼神放空,靠在餐椅上:“不行,会发福。”

  钟远看了看他的腰,认真地说:“你身材很好。”

  戚时雨默默觉得他在一本正经地暗示什么,但钟远的眼神清澈明亮,让戚时雨不得不自我检讨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流氓。

  说话说得好,饭饱思淫欲。有些黄色废料一翻起来就压不下去,戚时雨刚准备试探一下钟远的意思,手机就叽里哇啦的响了起来。

  戚时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迟疑片刻按了拒接。不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看,依然挂掉了。

  钟远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描淡写:“有不想接的电话?”

  “不是……”戚时雨话还没说完,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是贺东,戚时雨害怕店里有事,接起了电话。

  贺东明显是压低了声音:“阿时,阿姨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没接?”

  戚时雨微微皱眉,已经猜了个七八分:“怎么了?”

  “阿姨来店里了。”贺东说,“还带了个姑娘。我看你不回来她估计不会走,要不你回来看看吧?”

  “……”戚时雨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道,“你告诉她,我跟朋友骑摩托去郊区了,刚喝了酒,今天回不去。”

  贺东还没说话,他就听见边上有女人的声音:“小东,是时雨吧?电话给我。”

  贺东没有办法,只好交出了电话。

  “时雨呀,妈妈今天带上次跟你提过的小赵来你店里吃饭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戚时雨按耐住烦躁的情绪,努力平静地对吴玉容说:“妈,我跟朋友在郊区玩儿,喝了酒,今天不回了。”

  “什么朋友啊?”吴玉容说起话来一贯地和蔼温柔,“你别骗妈妈呀时雨,听你说话你就没有喝酒。小赵今天也没事,妈妈和她多等你一会儿就好了,你赶紧……”

  戚时雨打断她的话:“男朋友。”

  吴玉容愣了一下:“什么?”

  “我跟男朋友出来玩儿,晚上还要一起睡。”戚时雨跟吴玉容说完这句,突然扬声道:“老板娘,给我来瓶二锅头!”

  电话那端只有吴玉容压抑的呼吸声。

  “妈,你都听到了。如果你不想你的同性恋儿子变成一个因为因为酒驾进局子的同性恋儿子,让你更丢人的话——”戚时雨顿了顿,“吃完甜点就回去吧,不用付钱了,这顿我请了。”

第13章

  虽然是周末,但此刻已经过了午饭点儿,餐厅里并没有什么客人。老板娘和伙计原本都在打盹儿,也被这个信息量爆棚的电话吸引了注意力。

  老板娘到底见多识广,冷静地打破了沉默:“二锅头要大瓶儿还是小瓶儿?”

  俩人还没说话,老板娘已经替他们做出了决定:“我瞧着你俩吃得差不多了,还是骑车来的,别喝了。”

  戚时雨脸色有些差,老板娘拿了个玻璃凉杯,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自己熬的酸梅汤,语气毫无波动:“冰过的,喝了静静心。这山上有观音,山下自然是什么人都有。菩萨眼里,众生都是一样的。”

  戚时雨低头看到她的手,皮肤粗糙,指间还有做惯了体力活留下的茧。这双手和自己母亲那双白嫩的手截然不同,偏偏说出口的话不知道要比吴玉容那些话合理多少倍。老板娘并不多话,倒完酸梅汤就回到柜台后头看手机去了。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激动。”戚时雨喝了一口酸梅汤,“我声音……太大了。”

  钟远有一个瞬间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向自己道歉,直到他注意到戚时雨有意闪躲着几个伙计打量他的目光,他猛然想起早些时候,他也是带着差不多的表情,阻止了自己在何嘉乐奶奶面前取下头盔。

  那个说着“谁特么还不喜欢个男的”的张狂少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那一年钟远没能在A大找到他,一别就是十多年。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让那个曾经肆意昂扬的少年开始这样在意别人的目光,让他这样偏安一隅,守着一家火锅店,过得全然不像一个处于人生全盛时期的三十岁男人?

  钟远想问,可他到底问不出口。

  他希望戚时雨记起他,又害怕戚时雨记起他。所以最后他把百般心思和千般疑问化作一个温柔如水的笑:“郊区过夜不方便,晚上去我家吧。”

  他保证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没有任何遐想,只是觉得戚时雨今天不太适合回店里和母亲见面。但当话出口,又免不得想起些旁的来。他悄悄打量着戚时雨,他眉目微垂,只盯着面前的酸梅汤发呆,并没有给出答复。

  原本喷香的灶台鱼已经凉了,浮起了一层看上去黏腻万分的油脂,让人心里都变得淤堵起来。

  这样的淤堵让人腻烦。直到他们再次骑上车返程,回到来时经过的那个加油站休息,戚时雨伸手打开钟远头盔上的护目罩,直视着他的眼睛:“钟老师,你家在哪里?”

  接下来的事情在钟远看来,就连欲望都是充满矛盾的。一切似乎都是顺其自的现实,但又像是将时空折叠,眼前的人明明和年少的样子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可是却拥有完全不同的内心。

  钟远的公寓离百花巷并不算太远,位于一片新建不久的高档小区。一套算不上太大的两居室,起居室和餐厅之间没有做隔断,开放式的厨房让空间显得宽敞。一台大屏幕的电视前摆着一台游戏机,沙发前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上面还放着一只看上去就很舒适的抱枕,还有一包没有拆封的蜂蜜黄油薯片。

  可是这些都没有落在戚时雨眼里。钟远在他身后弯下腰替他从鞋柜里拿拖鞋,刚一直起身就被戚时雨一把按在了身后刚刚才关好的门上。他的吻带着发泄的意味恶狠狠地撞上来,撞得钟远嘴唇都有些发麻,他的腰还硌在门把手上,金属有些冰凉,透过薄薄的T恤冰着他腰上的皮肤。触觉让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变得明确,戚时雨带着冷意的指尖从他T恤的下摆钻进去,而上头贴着他凶狠碾磨的嘴唇却是截然不同的火热。

  这个吻很长,甚至长过了初遇的那个夏天。

  戚时雨的个头比钟远微微低了那么几公分,接吻时踮起的脚尖让他的小腿肚子都有些发酸。他舌尖轻轻在钟远的唇角勾了一下,结束了这个吻。

  可他们仍然靠得极近,呼吸缠绕间四周静得出奇,甚至能听到他们疯狂跃动的心跳声。

  钟远用手勾着戚时雨散落下来微卷的碎发,哑着声音道:“做吗?”

  戚时雨想起酒吧里,他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走吗」。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起人类卓绝的语言能和情感表达能力,居然只需要两个字,就能勾得人失魂落魄。

  于是他挑着眉毛笑:“难道钟老师邀请我回家,是为了再做一次家访吗?”

  钟远却沉默着,没有理会他这样调情的语句。

  戚时雨再一次凑上去吻他,吻得万般温柔,唇与唇轻轻地触碰,舌尖试探般地擦过齿缝,这样欲说还休的吻法竟然比方才那样热烈炙热的吻更让人心动。钟远被他吻着,眼神沉得如墨一般,似乎是想要看透眼前这个人。他终于开口,声音极轻:“今天……你来吧。”

  戚时雨听见他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一边吻他,一遍伸手解开他的工装裤,然后在钟远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蹲下了身。

  这一下含得太深了,钟远只觉得灵魂都战栗起来。身下的人因为缺氧,脸涨得有些红,来自喉管的刺激让戚时雨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可他的眼睛始终从下方望着钟远的脸,似是想要确认自己是否为这个人带来了快感。

  钟远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然后将他按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狠狠亲吻。戚时雨的嗓音已经哑得不再像他,眼神飘忽着,喃喃道:“钟远,你来上我。”

  “我去洗手间拿套和润滑。”钟远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戚时雨拉住T恤的领口再一次拽倒在他身上。戚时雨抬手抚着他的面颊,像是催眠般的,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我上个月才做过体检,没问题。”

  “求你用力些,让我疼。”

第14章

  钟远醒过来的时候,天刚刚擦亮,身侧的人尚睡得香甜。他的睡相过于安静了,整个人蜷在被子里,一只手握着拳上屈放在脸侧,像个婴儿。

  钟远注意到他手腕内侧那个精致的纹身,卧室里的光线昏暗,绳结图案立体,就像是一条真正的手链。

  钟远将他拥入怀中。

  昨天的戚时雨明明滴酒未沾,却比在酒吧相遇的那个酒醉的晚上更放得开。他面对欲望没有丝毫掩饰,像极了一团放荡的水草,拖着钟远一起沉进神坛。

  他应该是累极了,即使被钟远抱住,他也没有被这样的动作吵醒。钟远就这么抱着他,抱了许久才松开他,起身去了外间洗手间洗漱,然后换了身衣服,给戚时雨留了张字条,拿上手机和车钥匙下了楼。

  他们曾经就读的高中现在仍然是B市出名的重点高中之一。只不过今天是周日,学校边上的交通也很顺畅。钟远一路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下了车,钻进学校边上的一条只能容纳行人通行的小巷。小巷两侧是两排低矮的平房,和十多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走着走着,就能闻到令人垂涎的鸡蛋饼的香气。

  时光疯狂后撤,钟远仿佛回到了教室的窗边,侧首就能看到对面楼里的那个人正和同桌抢着一只卷了土豆丝的鸡蛋饼,即使离得远,也能看到他成功地快人一步咬上鸡蛋饼时,脸上露出的大大的笑容。

  这两排小平房的铺面几乎没怎么变,钟远顺利地找到了那家卖鸡蛋饼的店。周末早上生意没有那么热闹,做饼的阿姨正坐在铺子前和人闲聊,一眼见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站在自己铺子前发呆,立刻热情地问道:“哟,小伙子这么早呀?吃点什么?”

  “两个土豆丝鸡蛋饼,一个别放辣椒。”钟远看了看,“再来两杯甜豆浆。”

  阿姨一边摊饼,一边跟他闲聊:“大礼拜天的,小伙子怎么这么早?”

  “我……”钟远想到家里那个人,笑了,“我来给我爱人买早饭。”

  “哎哟,小伙子这么知道疼人呢?”阿姨打趣着,又朝里头招呼着,“老头子,把咱闺女订外卖送的保温袋拿来一个!”

  屋子里应声快步走出来一个男人,手上拿了个装奶茶外卖的保温袋,笑得憨厚爽朗:“放心吧小伙子,袋子我们都认真消毒过,而且本身饼还有塑料袋装着呢!饼凉了不好吃,我把饼和豆浆给你装一块儿?”

  钟远礼貌道谢,接过保温袋,走出小巷。

  回到车上,他看着放在副驾的保温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来。

  不知道他吃到以后会不会想起过去的事呢?

  也许回想起那个在小巷里被他拉出深渊的自己。

  周末早上车不多,钟远很快回到了家。他带着忐忑和期待,打开家门,却发现卧室里早已空无一人。

  而他贴在床头留言的便利贴上,戚时雨在后头补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先走了。

  钟远手上还拎着没来得及放下的保温袋,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他总是这样不告而别。

  戚时雨回到百花巷时时间还早,戚朗今天没有课外班,还睡着没起床。

  戚时雨推开他的屋门看了一眼,蘑菇见状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它的小铃铛被戚朗取了,许是觉得它太吵。蘑菇看着戚时雨,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是不停摇动的尾巴迅速出卖了它看到大主人时的愉快心情。

  戚时雨去厨房给它拿了个罐头,就地往院子里的石阶上一坐,身上的不适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埋头吃罐头的蘑菇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被他按住了狗头。

  “看什么看?你,一只注定孤独一生的单身狗,这是你想象不到的痛苦和快乐。”戚时雨点了根烟,也不管蘑菇理不理他,一味自言自语,“我TM这是一朝做零,前功尽弃吧?”

  蘑菇自顾自地吃,戚时雨烟还没抽完,就有人推开了院门。他一抬头,看见了拎着多层保温桶的贺东。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贺东看到他,有些诧异,“吃早饭了吗?我给朗朗带了他爱喝的艇仔粥和虾饺。”

  “小祖宗还没起呢。”戚时雨接过他手里的食盒,贺东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拿了碗碟餐具,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贺东看着戚时雨走过来的那几步,表情玩味:“阿时,你什么时候连属性都改了?”

  “……”戚时雨喝了一大口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哦。”贺东见他装傻,并不留情,“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在朗朗刚上小学一周不到的时间搞上……不对,是被人家班主任搞上的?”

  戚时雨惊恐地斜着眼睛看他:“哥,你是不是跟贺西互换身体了?你平常没这么八卦。”

  “好奇嘛。”贺东心情不错,一边咬着虾饺一边道,“昨天你挂了电话,阿姨和那姑娘在店里坐了俩钟头。”

  戚时雨没说话,贺东接着道:“不过这是好事儿,前几年你们一直是这么个掩耳盗铃的状态,不该是这个道理。”

  “我妈那是自欺欺人第一名,我爸的心思根本不在家里这些事儿上。”戚时雨叹气,“我哥走了以后,我爸每天就在学校呆着,我妈那边少了人沟通,问题就更严重。都是恶性循环。”

  戚时雨三口两口把一桶粥喝到见底儿,抹了把嘴:“别的都无所谓,但是小朗太聪明了,他早就能感觉到我和爷爷奶奶之间有问题。孩子没有父母已经很可怜了,我实在不想他再面对另一个不和谐的家庭。”

  “所以你才和小安混了两年多?”

  “什么叫混,感情怎么都是有一点的。”戚时雨皱眉,“小安虽然不安分,爱玩儿,但是有他在,我妈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找机会就给我塞姑娘。她看不上我喜欢男人,但是更不能接受自己做帮儿子找小三的恶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贺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再一次把话题带回钟远身上:“昨天你们去哪儿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