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围捕 反向围捕 第58章
作者:重山外
车载空调吹着暖风,奚闻脱了羽绒服,窝在皮座椅里,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他坐也不好好坐,半歪着身,靠向沈清野这边,低着头刷手机,刷累了抬起头看着人发会儿呆,手伸进口袋摸到盒薄荷糖,自己吃了颗,又倒了颗出来喂给驾驶员。
沈清野就着他的手把糖含进嘴里,舌尖淡粉,卷过指腹。
递糖的手划过嘴唇,柔软得很,开车过程奚闻不敢多造次,碰一下就把手缩回来了。
糖块在口腔里融化,偶尔磕到牙齿,清凉的薄荷味冲击神经。
“困了就睡一会儿,等会到了片场就没有休息了,你最后两场都要在这几天里拍完。”沈清野说,看他困得头像小鸡啄米似地往下点,还硬吃薄荷糖提神。
奚闻打了个哈欠,他虽然睡了两天医院,但没有休息不好,现在就是感觉太安逸,人有点犯懒。
本来想先去酒店放行李,但韦导来了电话催的很急,就直接去片场了。
到了那儿,把奚闻放下,沈清野去停车。
白小乙在跟场务对接工作安排,见了奚闻,招招手,一脸愤愤不平,“奚哥,你看安排了吗?这也太赶了吧,一天空的时间不到四个小时,还让不让人休息啊。”
之前表格发过来,奚闻就看了,韦导要求把奚闻剩下的戏集中在三天内拍完,因为阮风下一部戏要求进组了,沈清野的时间也到了。
场务本来气焰挺高的,看见奚闻过来,脸色变了变,突然恭敬起来,语气带着点商量和为难,“奚老师,这都是韦导要求的,戏拍不完,阮老师那边也不好做。”
奚闻倒不是很在乎,“没关系,就按照这样吧。之前离场耽误大家时间,是我的问题。”
场务松了口气,从白小乙手里抽回台本,“那奚老师您去换衣服吧,我先去忙了,您多辛苦一下。”说完,讨好地笑了笑,人就走了。
白小乙有些呆,皱着眉走到奚闻身边,“这人刚刚跟我说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奚闻往化妆间走,一路走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一口一个奚老师,要不然就是奚闻哥,叫的亲切又熟稔,好像这四个月里他已经成功地和全剧组的人打成一片。但奚闻不怎么爱社交,其实这段时间挺孤僻的,他对手的演员也不多,在他离开之前,根本没那么好人缘。
奚闻浑身不自在,那些笑看着也别扭,透着刻意的讨好和虚伪的亲近。
唯独真心一点的是纪秋,见他回来了,特别惊喜,关切地问他这两天都去做什么了。
奚闻好不容易碰到真的熟人,戒备的感觉放松了些,“回家了一趟,家里出了点事。”
纪秋卷翘的睫毛忽闪了下,真心担忧,“没什么吧?”
奚闻笑了笑,“没大事,我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
纪秋眉眼舒展,陪着他一块儿往化妆间走,路上又闲聊了会儿。
聊到一半,纪秋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奚闻哥,杜总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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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戏
奚闻抬了眼。
纪秋表情不自在,尴尬得低下头,嗫喏道,“我不是八卦,也是他们让我问的。”
奚闻手虚握着,指腹磨了磨食指骨节,“没血缘关系的叔侄,我能来这部戏,的确是他帮忙铺的路。”
他说的冷淡,下巴微扬,脚步加快了。
纪秋疾疾跟上,连连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啊,奚闻哥,我知道这是你私事,我不应该问的。但他们一直让我打听一下,我不好推。”
他没说两句,眼圈又要红了,娇娇弱弱的,白长了副那么好的侧脸。
奚闻脚刹住,有些烦心,“我也没说你,你怎么都要哭了?”
纪秋咬咬下唇,说得小心翼翼,“你别生我气,我不会说出去的。”
奚闻解释,“我没怪你,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藏的,迟早被人知道,又不是作奸犯科。你就大大方方跟他们说,否则他们还真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进了化妆间,宣雨正在整理桌上铺开的化妆品。
看到他,做作地一挑眉,“呦,小少爷终于来了?”
奚闻一脸莫名,“都什么啊?”
红艳的嘴唇上勾,宣雨笑得意味叵测,“猜你是谁的,现在组里都编了有七八十个版本了。”
奚闻耸耸肩,坐到椅子上,“就两只眼睛一张嘴,我还能是妖怪不成?”
换好衣服到拍摄场地。
最后这两场戏,华旸在除掉高扬拿到信物后,又设局陷害林辉,推掉之前卧底的事,让他猜疑自己手下有人背叛。林辉本来就猜忌心重,疑神疑鬼,手下人都慑于其手段凶残,才忍气吞声,并不真心跟他。华旸安排游凌去挑拨离间,林辉凶残翻倍,搞得人人自危,最后终于有人受不了,被逼上梁山,林辉遭亲信暗杀,坠河而亡。
竞争对手全灭,又有信物在手,华旸顺利获得全票支持,成功当选。
当然信物只是个幌子,高扬死后,华旸第一时间接手高扬的公司,掌握了帮派内的财政大权,靠着利诱贿赂,笼络了几位长老,一切才那么顺利。弄死了高扬,还要平息他手下的人,两派矛盾重重,不时爆发血拼,华旸虽然胜得毫无悬念,却也损失惨重,大伤元气。
内部纷争勉强平息后,华旸召集一众开了几次会,来分配利益。他坐稳位置,一些小利就不在意,大幅退步忍让,不惜自掏腰包,来成全帮众兄弟的诉求。但还有些人不求利,只是来搞事的,固执不肯服软,觉得他太嚣张,要灭一灭气焰,被华旸提前绑了家里人,砍掉了一根手指做警告。软硬兼施,这样一番血洗下来,他行事果决,心狠手辣,该杀的、该清理的,一个都没放过,威之以杀,令人丧胆,饵之以禄,使人骨酥,恩威并施之下,再无人敢撄其锋芒。
当然也还有扑灭不了的声音,私下里仍有人不平,都是觉得既然义字当先,以和为贵,他对自家兄弟都下得去手,赤枭怎么能让这种人当家?
林辉是坠河死的,找不到尸首,华旸不放心,带人在夜里沿着河流去下游找。
前日里下了雨,河水暴涨,混浊的河水淹没了浅滩。
岸边有一个小山坡,空气潮湿,有一股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华旸走上山坡,只带了游凌一个人。
他站在小山上,俯视下去,不远是喧闹拥挤的城市,更远处是蜿蜒的河,河上泊了船,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夜色渐深,雾气更浓稠,山下的灯一片片的熄灭,先是人家的灯,再是船上的灯,直到山野归于黑暗,四下一片寂静。
华旸吐出一口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有人连滚带爬地从山脚跑上来,脸色煞白,说话结巴,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旸,旸哥,刚刚有人送来了这个。”
游凌上前一步,把东西接过去。
一个深色布袋,被随意地用绳子捆扎。
袋子湿热,拿在手上黏糊糊的,还有一股冲鼻的腥味。
游凌接过,就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怎么恐慌了。
这是血的味道。布袋被血浸透了。
游凌将袋子解开,脸色也兀地大变。
华旸看过去。
里头是一只断手,齐腕砍下,断口处,血都没有凝固,将原先浅色的布袋染成了深色。
而那只手的手腕上,还带着一块表。
是他给华轩的警校毕业礼物。
烟头落在地上,火点瞬间灭了。
疼,疼到已经喊不出来了。
他还有一种幻觉,好像左手还在,手指还能动,只是疼得撕心裂肺。他模糊地知道这只是幻肢痛,是大脑的一种欺骗机制。那只断手就被摆在他眼前,他疼晕过去两次。
怕他失血过多而死,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还好天气冷,血冻住了,不至于腐烂发臭,爬满了蛆。手臂肿胀发黑,他趴在地上,寒气从浇的水泥地蒸发出来,渗透到骨头缝里,牙齿打颤,胃里恶心翻涌,只想呕吐。
意识已经不清醒了,连续三天,他只被灌了两口水,手脚被牛筋绳捆住,脖子上的铁链连着水泥地,伤口红肿发炎,从昨天开始高烧,浑身又冷又烫。
林辉不想他死太快,但不介意他活得有多痛苦。林辉自己也像一条病犬,疯狗变成了病犬,瘸了一条腿,半口牙被华轩在之前的争斗中打落,瘦骨嶙峋,眼球凸起,额头上的青筋像枯死的树根般横陈。
华轩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很难活着出去。这是要玉石俱焚的架势,那眼底有疯狂和恨意,唯独没有生气,他要让华旸饱尝痛苦。
华轩虽然被警队停职,也一直没有再见到华旸,但凭借从前的人脉,他还是了解了一些赤枭这段时间的动向。
他知道华旸风头正劲,上位之路很顺利,也知道他行事出格,恐怕难以善终。林辉没有结婚,但有一个私生子,养在外头,没被承认过,只有少数人知道。林辉坠河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那个私生子找华旸寻仇,寻仇不成反被制住,被打断骨头,灌进水泥桶,扔进了河里。美其名曰,成全他的孝心。
一命偿命,林辉要用华轩给他的儿子陪葬。
华轩闭上眼睛,喉口涌上腥甜,他被打了一顿,也许内脏有破裂,时常会呕血。
他有时会希望自己快点死,这样就不会成为要挟的把柄;有时又希望自己再撑久一点,这样也许还能再看到华旸一面。他一生中最亲近的人,最后的记忆是以不欢而散的争执结束,总是太遗憾了。
两种心思天人交战。华轩一直不安,林辉砍了自己的手给华旸寄去,华旸看到会发疯的,他都难以想象这种时刻。
眼泪要落下,马上紧咬下唇,死死刹住。
他平缓呼吸,放空思绪,忽略肉体上的疼痛,水泥地的冰凉粗糙,血液不断流逝带来的意识模糊,但他不能睡,睡着了就不知道能不能再醒过来了。三天里他昏睡过去两次,每次清醒,都比昏睡前更难以忍受,睡眠是一种逃避,躲进安全的黑暗蒙昧里,再强迫自己醒来,需要翻倍的勇气。
第四天,也许第五天,也许有一周。
晨昏不辨,他勉力支撑,一刻一刻地挨过,能清晰地感到生命流逝。
他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卡!”
道具用的断手放在一旁,相当逼真,看着毛骨悚然。
奚闻走过去,白小乙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上的脏污,奚闻垂着眼,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从前糊涂的时候倒也想过把手砍下来还给他,这样他们是不是就两清了?
从被抓、被囚到砍手,这些零零碎碎的戏份拍了一整天还多,已经凌晨四点多,他疲惫不堪,精神支撑到极限。
行李在沈清野的车上,收工了,沈清野送他,让白小乙自己先回去。
他窝在副驾驶上瞌睡,这回不用沈清野说,他自己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视野昏暗,他先是一愣,后来发现车里还开着暖风,身上盖了衣服。
心落下来,奚闻揉揉眼,坐起来,衣服滑落,不正确的睡姿让肌肉酸疼,稍一扯动,就疼得龇牙。
他转眼看向车窗外,才发现车停在了酒店的地下车库。沈清野靠着车门站着,垂着头,靠抽烟提神,整个人有一种疏离感,好像抓不住。明明就在身边,可以碰到,可以亲到,还是感觉很遥远。
奚闻打开车门出去,站在他身侧。身上有烟味,刺鼻,不好闻。
沈清野感觉到他来了,将烟掐了,嗓子有些低哑,面色也不好看,应该是熬夜闹的,声音却很柔和,“醒了?”
“怎么不叫我?”
“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多睡一会儿,回去洗漱一下又要走。”沈清野直起身,打开后车箱将行李拿出来,“走吧,送你上去,应该还能休息会儿。”
“去你房间?”
沈清野笑一下,“都行,随你。”
等电梯的时候,奚闻把肩膀靠向他,牵了他的手。沈清野的手有点冷,刚握上的时候是木的、硬的,可能是露在外头太久冻到了,奚闻从十指相扣,改为攥掌心里,小心捂着,才一点点暖和起来。
电梯到了,两人走进去。
门快关上的时候,奚闻忽然感觉到某处白光一闪,他抬头看过去,视线已经被合拢的电梯门堵绝了。
奚闻脸色一变,握着沈清野的手猛地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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