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 私人岛屿 第24章
作者:猛猪出闸
管声陷入沉默,表情有些纠结。他端起贝壳碗,优雅地啜饮果茶,如同品茗。
范锡也滋溜滋溜地喝着,问:“你喜欢余可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生啊?”
“随缘吧,也不用多好看,五官端正,相处起来舒服就行。”管声垂眼盯着沙地,语气意味深长,似乎带着试探,“要说缘分,和我最有缘的,好像是你。”
范锡只听出他满腹遗憾,瘪了瘪嘴,没说什么。
天色暗下来,海水变得深蓝,鸟鸣也弱了,这座岛屿要打烊了。管声笃定道,今晚那怪物不会活跃,因为它拉稀。
他们一起刷牙洗脸,一起爬上礁石山,又开始玩牌。范锡的手气总是不如管声,是啊,从几万人的海选一路走到总冠军,运气远非常人所能及。
当年十强争霸,选手们的唱功不分高下,范锡和好友苏盼都猜冠军必是管声。原因很简单,外型太好了,当时就被封为人类颜值天花板。
他犹记得,第一眼看见管声时,他刚来北方读书。那天下了一场秋雨,凉爽的风从寝室阳台灌进来。他端着从食堂带回的麻辣烫,随手点开一个直播,是选秀节目的海选。
视频里的少年阔步上前,在布置简单的场地正中站定,微鞠一躬:“评委老师好,我叫管声,是一名音乐学院的大一新生,专业是现代音乐与制作。我想展示一首高中时的原创歌曲,名叫《遥不可及》。”
少年有着一张挑不出丝毫缺点的面孔,俊美到令人心颤,不像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他的笑容温和明朗,却又带着一丝疏离感。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一双旧匡威,世间所有美好,都藏在那清逸的眉宇间,看得范锡忘记了吃饭。
评委也被惊艳,连问好几个问题。直到少年退场,范锡才想起搅和一下麻辣烫,粉都凝成一坨了。
“哈哈哈,你又输了。”当年的白衣少年,正在眼前粗犷大笑,眼底闪过促狭的光,“来来来,我的弹指神功已经饥渴难耐了。”
范锡恍惚了一下,认命地撩起头发,亮出发青的脑门,等待一记火星四溅的爆栗。没想到,这次男人的动作很轻,像掸去一粒微尘。他有些诧异,说:“反正,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留在心里就好。”男人面不改色,随口说道。
他心口一甜,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摇摇头开始洗牌。他想起被当成粑粑的礼物,联想到母亲自制葡萄酒的过程,决定明早再做尝试。先把果实包入一片芭蕉叶,发酵两天再晾晒,希望借此去掉酸苦。
他不会想到,从这一秒算起,6天2小时48分钟03秒后,面前的男人将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向他告白。他更不会想到,自己当时竟感到不开心。
3月3日,骤雨初歇。
草木苍翠欲滴,支起耳朵还能听见哗哗声,是汇成小瀑布的雨水正在注入水潭。海面金光粼粼,像铺开一层金箔。这时,有几只海鸥歇落在沙滩,开始梳理羽毛。
海鸥海鸥我们的朋友,关键时刻拿你下酒。
管声咬住下唇,悄悄抄起钳子,瞄准其中一只呆头呆脑的,猛然一砸!眼前,已经浮现出和范锡一起烤海鸥的温馨画面,那小子一定会很开心。
扑棱棱,海鸥受惊乍起,转眼消失了。他悻悻然捡回钳子,坐回树下继续写歌。
范锡说是去方便,但已经消失了很久。他不免有些担心,哪怕对方身怀绝技,比他强得多。他坐立不安,毫无灵感,无聊地四处张望,视线最终落在范锡的包上。
有个东西露出一角,是小手帐本,范锡每天都会记录。
管声四下看看,手伸出又缩回。这样不好,毕竟是隐私。可是,里面一定会提到他,会说些什么呢?粉丝成天好奇偶像的隐私,恨不得扒开底裤看,自己好奇粉丝的隐私又怎么了?当前就这么一个宝贝粉丝,得负起责任,关注对方的心理健康。
他很快卸下心理负担,甚至有点理直气壮,快速抽出小本子,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一边偷看。翻开内页时,他感觉喉头阵阵发紧,就像正在翻开它主人的心。
记录以开支为主,兼有随想和备忘。
从支出来看,范锡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动不动就喝杯咖啡、买件新衣、看场话剧。他提到过,家里的小超市附近有学校,店面是自家的,每天光是烤肠就能卖出一二百根,父母的生活无需他操心。
“今天,是今年最开心的一天,我是千万‘声浪’里最幸福的那朵水花……我靠,好傻,哈哈哈,还最幸福的水花,哈哈哈我的天……”管声几乎笑抽了,继续翻看。自从接受保镖兼职后,他每日所想多与自己有关,堪比花痴,真的是直男吗?
“哎呦,又在夸我帅,长得这么帅真是不好意思了……”管声乐不可支,像抱着蜂蜜罐的大狗熊,把帅呆吓得跑开了。
哪怕是冷战期间,范锡依然不忘夸他帅,还给他取了个昵称:帅气逼人。
“新年的第一天就要结束了。真无聊啊,帅气逼人还有狗陪着,而我只能自言自语……哼,臭小子敢骂我。”管声嘴角一挑,忍俊不禁,继续读道,“梦见被人打屁股,好羞耻……这写的都是啥,没眼看。”
他嘴上调侃,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意,隐隐有些嫉妒那个在梦里打范锡屁股的人。直起脖子,左右瞄两眼,视线回到本子上。
“帅气逼人的肾结石犯了,如果有办法,我想替他疼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脱粉,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说讨厌就讨厌呢。”
他扬眉,发出满意的喟叹,伴着愈发急促的心跳,继续在字里行间寻觅自己的踪迹。一直翻到最近一条记录,写于昨日:“Sheit!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巧克力不像Sheit!”
管声一头雾水,琢磨半天也不明白范锡想表达什么。梦见巧克力了?什么叫sheit?或者他想写shit?好家伙,把单词当拼音呢!当初方博还夸他英语好,这水平是怎么混过面试的。
不过,好可爱。
拼错的单词可爱,工工整整的笔体可爱,偶尔出现的简笔画可爱,可爱可爱忒可爱……管声整个人都甜丝丝的,感觉体内奔涌的血液,化作了甜美的果茶,而脑浆就是柔滑的奶盖。
但是,最近一个月,范锡都没有夸他帅。
为什么?他拿出口琴,哈口气擦了擦,定睛看去,与一个沧桑糙汉打了个照面。
这逼是谁,是我吗?传说中“对着镜子洗脸都会被自己帅到流鼻血”的男神?明明昨天还不错,怎么今天却有点磕碜?
他丢开口琴,恼火地抓抓头发。
一旁,帅呆的耳朵动了动,用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其实,它的主人依旧俊美,只是此刻心中莫名的悸动,让他开始在意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继牵手之后,声哥又发明出全新的、更亲密的直男互动方式
第31章 正经人谁骑脖子啊
范锡处理好可可豆,回到营地时,收获了管声一连串的埋怨,说要无聊死了。
他反驳:“可是我在的时候,你也没和我说话啊,一直在沉思。”
“不说话,不代表我没有注意你。”
他笑了笑,忽然发现这个强词夺理的男人不一样了。茂密的黑发精致有型,是涂了发蜡。清风拂过,隐隐藏着香水味。
“你喷香水了?”他皱皱鼻子。
“嗯,包里有个小瓶旅行装的。”管声淡淡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能活得太粗糙。”
范锡不禁自惭形秽,用手指梳理着蓬乱的头发,又整整身上四处漏风的T恤。自从破了之后,就形成破窗效应,越来越破,都快成吊带了。
管声说看见几只海鸥,可惜没捉到,不然可以改善伙食。
范锡想起刚才路过一棵树,从头顶很近的对方传来雏鸟叫,便说:“你馋肉啦?我发现了鸟窝,筑得不高,里面叽叽喳喳的,不如我们把它掏了吧。”
于是,他们去掏鸟窝。
那是一棵大树,树根向四面延展如大乌贼,石碌碡粗的树干上附生着兰花、石斛、鹿角蕨和多种藤蔓,像一片垂直的森林。
听见鸟叫,他们不约而同咽下口水。
范锡攀着粗糙的树皮,轻易靠近了鸟巢。先看看附近有没有蛇,接着探头去瞧。
一窝黄身蓝背的小鸟,吵闹闹、毛茸茸地相互依偎,有一只正屁股朝外拉屎。一缕阳光透过繁叶,照在它们嫩黄的小尖嘴上,生机盎然。
他看得入迷,双腿固定好身体,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轻抚其中一只。它先是缩了缩脖,接着继续叽喳鼓噪。
他默然退到地面,对面露疑惑的男人说:“算了,这几只小鸟,还不够塞牙缝的呢。留一点美好才叫生活,不然就是苟活。”
“都啥条件了!保证营养要紧,你都快瘦脱相了,我去看看。”管声攀住树干,手脚配合不好,废了点劲才爬上去。他抻长脖子,直直地看着鸟巢,随后竟抓了一只。
“你别这样——”
范锡出言制止,还以为他要生吃。却见他护着雏鸟,动作狼狈地溜下树来,双手拖着举在自己眼前:“你那么喜欢,就抓一只来养吧。你当它爸爸,我当它爷爷。”
范锡笑骂一句,接过瑟瑟发抖的雏鸟,再次上树把它送回家,轻声说:“不用客气。”
突然,一道炫丽的幻影从天而降,朝他脑袋猛啄,同时用羽翼扑扇拍打,是老鸟归巢了。他惊吓交加,脚下一空,径直滑下树去。却没落地,而是骑住了管声的肩膀,当场来个叠罗汉。
“啊呀——稳住——稳住——”
后者也吓了一跳,扶着他的大腿,表演杂技般前后左右地挪步,几秒后才勉强稳住平衡,“OK,稳了稳了。”
范锡双手按着管声的头,感觉男人灼热的呼吸直接喷在腿侧,又麻又痒。他的心急急地跳着,慌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慢慢蹲下,后背保持挺直,小心别闪了腰。”
“我不敢动啊,一动就失去平衡了,摔了你怎么办。”管声嘴上说不敢动,却用掌心摩挲着他的腿,斜眼偷瞄细嫩的肌肤。大腿内侧鲜少晒着,白,真白。
“没事,我可抗摔了,这样僵着对颈椎和脊柱很不好。”范锡不知道自己正被揩油,急于脱身却不敢乱动,怕男人扭伤。岛上缺医少药,那可不成。
“没事,你很轻的,我能卧推105kg呢。”管声笑了笑,“就这么着吧,当锻炼了。”说完,竟然开始走动,打算就这么一路走回营地。
范锡不知所措,紧紧抓住他的头发,又松手道:“对不起,把你刚做的发型弄乱了。”
“做给你看的,”管声顿了顿,为上句话解释,“又没有别人,只能对着你炫耀一下我的颜值喽。”
“声哥,你真的超级无敌巨自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的那个人,爱上自己的倒影,最后变成水仙花。”
“纳西索斯。”管声淡然一笑,故意微微踉跄半步,惹得肩上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又抓住了他的头发。他痛得蹙眉,却没说什么,反而勾起唇角。
继牵手之后,管声又创造了骑脖子这个新颖的互动方式,乐在其中。全然忘了,岛外世界的直男最多勾肩搭背。或者说,他此刻不想记得。
当两个人摞在一起,就拥有了两米半的伟岸身高,和崭新的视野。渐渐的,范锡放松了身体,左顾右盼,从巨人的视角饱览雨林秘境。
空气湿润清新,他时而低头,躲过一截枝桠。时而抬手,摘一串兰花,或用手指拂过挂毯般绿茸茸的藤蔓植物。不用留意脚下,只看风景的感觉真好。
骑着管声,他想起了父亲。
看店寂寞,而父亲偏爱热闹。小时候,但凡外面有个风吹草动,父亲就抱起他去看。学生打架,夫妻互掐,老妇对骂,城管执法……乐此不疲。
他看不见,父亲就让他骑在肩上。有一回,他被飞来横鞋砸中头,母亲就不许他再去了。
如此爱热闹的父亲,这辈子都无法儿孙绕膝。对此他有愧,但更求无愧于心。父母也都是厚道人,从没说过“将来勉强找个人结婚”这种话。唉,现在不仅没有孙子,连儿子都没了。
“想啥呢?”见他半天没吭气,管声发问。
“声哥,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范锡问道。
“我爸很帅,是他们厂子里最帅的,可惜没读过几年书。”管声沉默几秒,“下岗买断之后,他在花瓶厂吹玻璃。大概吹了几千个的时候,脸就塌了,腮帮子鼓起来薄得透光,像青蛙似的。
我妈在市场卖熟食,一站就是一天,还得吆喝。她挺漂亮,但身上总是一股卤料味儿。我不喜欢让她开家长会,因为同学说,你妈闻起来像个卤猪蹄。不过,我自我介绍时总是说,我爸是玻璃艺术家,我妈是美食家。”
他语调轻快,但范锡听出背后藏着悲凉,便轻轻按摩他的头皮,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我总是梦见,我爸在那使劲儿地吹玻璃,我妈在脏兮兮的市场里搅和卤料,全都满头的汗。醒来之后,想起自己早就有钱了,才松了口气。
其实,我家本来不穷,但我爷爷奶奶百病缠身。我刚出名,二老就先后没了,一天的福都没享到。我就给他们买了块三十万的墓地,那风水相当哇塞了,前朝后靠左右抱。现在,那地方要八十万。”
“升值真快啊。”范锡感叹。
“这就不懂了吧,有很多人专门投资阴宅,炒作升值。”管声叹了口气,自嘲而无奈地笑笑,“你说,就我家这条件,我还偏偏喜欢唱歌、弹钢琴,还偏偏有点天赋,小学就开始写歌了。大冬天,我妈骑个小电驴子,带我去老师家学琴。半路摔了,她满脸鼻血顾不上擦,看我没伤到,咧嘴一笑说:你手没事就好。”
范锡想,怪不得他曾那样爱惜自己的手。人穷志不短,是件很累的事。
“我的成功来之不易,所以我才不敢谈恋爱,当了这么久的处男,哈哈。”
他话锋一转,让范锡有点发懵:“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很简单,我怕被人拿捏,或者没处理好感情被泼脏水。”在这方面,他相当理智且清醒,“其他明星,有的是演艺世家,有的是音乐世家,非富即贵。我呢?我家吹玻璃卤猪蹄世家,我没得挥霍,输不起。”
范锡轻轻点头,苦涩地想,原来就算自己是女生,这场暗恋也注定无疾而终。男人把事业看得很重,绝不会沉沦于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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