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 私人岛屿 第47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近代现代

  “我不会给出任何不负责任的医疗建议,”老教授顿了顿,飞快说了一句,“只要别买到假的。”接着将车窗关严,发动车子。

  “我明白了,谢谢您!”他追在车旁连声道谢,立即把消息告诉苏盼。

  对方久久没有回复,电话也不接,他只好登门拜访。上午时,她精神状态就有些恍惚,显然是被费用吓懵了。

  可是,她本该高兴才对——“在耐药前,都可以正常生活。幸运的话,这个时间会是几年。”

  给他开了门,苏盼坐回桌旁,继续慢吞吞地吃面。她母亲正在卧室打电话,依旧细声细气的,低低地说着什么。

  他拉过那把瘸了的椅子,小心地坐下,说:“土耳其的药性价比最高,达拉非尼一万四左右,曲美替尼一万三左右,跟着汇率波动。不难买,有很多代购。就算你辞职休养,严恺每个月的工资、加上你自己的存款和家里帮忙,再向亲戚借一点,足够维持下去。我也攒了几万,明天转给你。”

  “严恺跟我提分手了,这几天就搬走。”苏盼喝了口汤,木然地说,“他说长痛不如短痛,我同意了。”

  范锡哑口无言,震惊于她男友的果决,和她的平静。从校园到社会,几年的恩爱时光,几小时就做出了断。

  “他还有弟弟妹妹在上学,父母身体也不算很好。他不能负债,也不能把工资全供着我吃药。没关系,最近我就把钱还给他,好聚好散吧。”说完,她麻利地收拾碗筷,把水开得很大,然后在水流声中掩面痛哭。

  很快,她止住哭泣,拧紧水龙头,低喃道:“太浪费了。”

  片刻后,苏母走出卧室,满脸泪痕。

  范锡又把土耳其药跟她说了一遍,积极谋划,说今天就开始找代购。然而她只是讷讷地听着,让他的热情显得有些尴尬,像个竭力推销假药的骗子。

  苏盼叫他先走,他到门口穿鞋,听她对母亲说:“妈,我放在你那的十几万,你不是存了短期理财吗?取出来吧。”

  他停下动作,看向苏母。

  后者灰暗的脸上满是歉疚,声音艰涩:“你的那些钱,还有家里的积蓄,年初时都用了。在贵阳给你弟买了套房子,付首付了。”

  苏盼怔怔地看着母亲,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嘴唇轻轻抿起,眼底闪过泪光。

  哪怕是范锡这个局外人,也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痛和心寒。

  苏盼高考之后就开始打工,大学期间的生活费都靠勤工俭学,工作后更是活成了一个存钱罐,只吞不吐,这才给自己攒了份嫁妆。如今,悄无声息地填进了她弟弟的房子里。

  范锡默默退回来,坐在餐桌旁。

  “怎么不和我商量?”她问。

  “怕你不同意。”她母亲嗫嚅着。

  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母亲,爱恨交加,怨愤而无奈。半晌,她问:“多大面积,毛坯还是精装?”

  她母亲说,是将近140平的大户型,精装修,前两个月刚交房。在观山湖会展中心附近,配套设施都不错。现在,全家每月的重中之重,就是还贷。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声哥分手后的生活潇洒吗……放下身段,主动敲响粥粥的门。

  (PS:苏盼这姑娘的戏份很少,甚至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她非常关键。虽然写的是以男人们为主角的故事,但我觉得女人有义务为女人发声,创造出令人难忘的女配角,而不是单纯的工具人~~)

第59章 结拜大哥的格局

  “还完贷款,刨去生活费,也没剩啥。可是你的病……”苏母啜泣起来,“盼盼,妈给你想办法。”

  苏盼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范锡知道她想说什么,替她开口道:“阿姨,我是个外人,本来不该指手画脚,但还是想厚着脸皮说几句,你多包涵。”

  苏母含泪看向他。

  “苏豪才22吧?又不急着结婚,你和叔叔商量一下,把房子卖了吧,手头一下就宽裕了。过几年,他准备成家时,买个小户型住着,慢慢再换大的。”

  苏盼感激地瞥他一下,垂眸不语,静待母亲的回答。

  “小范,不是这样的。”苏母忽然口齿伶俐,贯口般说了一大串,“不是说准备成家,才买房子。而是有了房子,才有女孩愿意和他成家。你是男生,应该晓得这个道理吧?他高中都没念完,到哪儿找他姐这种知书达礼,愿意和男方一起奋斗的?找不到,只能先用房子把自己武装起来。”

  完美的逻辑链,令范锡无言以对,管声那张破嘴或有一战之力。

  他知道,苏盼的父母是不可能卖房子了。你永远无法说服一个,正在竭尽所能找借口的人。

  周遭死寂如坟墓,苏母忽然低声说:“刚才打电话,她爸说,就怕到头来人财两空。”

  人财两空,这个哀凉的成语让苏盼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母亲。后者用湿透的纸团在眼角滚了滚,“你放心,妈明天就回去借钱。严恺走了,你自己生活要注意身体,先把今天的药吃了。”

  随后,她开始咒骂严恺。仿佛只要他不分手,事情便有出路和转机。

  次日,送走苏母,范锡便开始找海外药品代购。稳妥起见,他们最终选定价格接近三万的那一家,买了两个月的药。苏盼手头紧,他垫付了一半。

  他想,他们一定有特别的缘分,才会成为好朋友——苏盼辞职那天,他也被辞了。

  因为他不肯拍段子当网红,惹恼了老板的小姨子。他拿着三个月工资的补偿金,把更衣室柜子里的东西装进一个大口袋,在同事的窃窃私议中阔步走出大门。他想休息一段时间,看看书,然后再找工作。

  他换了手机号。现在的号码,由公司统一办理,别人一打电话就会听见企业彩铃,找新工作时不方便。本想通知管声,又怕人家说“跟我没关系”,自讨没趣。

  一个月后,他和小媛陪苏盼复查。肿瘤有明显缩小,肿瘤标志物无异常,这代表靶向药疗效显著,副作用则是偶尔低烧、恶心及腹泻,受不得一点劳累。

  苏母说会借钱,不过一个月过去只转来两千元。

  她说,她没借到,但是换了一份宾馆保洁的工作。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辛苦点,工资多点。以后,每月都能转来两千。苏盼父亲和弟弟打工的收入,则要来还房贷。

  为庆祝苏盼病情好转,他请两个女生吃了顿西餐。苏盼的目光在菜单流连许久,点了一道蛋黄焗鸡翅,随后说起往事。

  她淡淡地笑着,语气从容:“小时候,家里买鸡肉,我爸每次都把鸡翅尖给我,说展翅高飞。翅中给我弟,说他笨,飞得低一点就够了。其实,翅尖也挺好吃的,毕竟我妈连翅尖都吃不到。”

  说完,她拿起切牛排的餐刀,摸了摸刀刃,若有所思。

  范锡苦涩一笑,忽然明白了。

  不是借不到钱,是她爸不愿她妈去借,而她妈性格怯懦,做不了主。这无异于放任她自生自灭。

  他们从小玩到大,他知道苏家有点重男轻女,却万万没想到在生死大事前会凉薄至此。他不知自己能帮她到哪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啃鸡翅时,餐厅响起偶像前男友去年失踪前的单曲:

  “我去了你爱的那片海,

  为了再望进你的眼睛。

  我修好了你的旧相机,

  为了重温那些旅行……”

  他想听,又不敢细听,便给她们讲笑话转移注意力。目光扫向窗外,却看见印着前男友代言的公交车缓缓驶过。

  那么大一张帅脸飘了过去,极具视觉冲击性,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脸受伤了,可还是那么帅。一想到这样的人也会变老,就觉得世界还是公平的。”小媛也侧目感叹,又看向范锡,“‘南回归线’的首演,你能搞到票吗?前阵子刚一开售,就抢光了。”

  范锡模棱两可,含糊地笑笑。

  他本来定了闹钟去抢,可惜当时在上课。本来,管声说要送他票,如今自然不可能了。闹掰之后,李四的签名也打了水漂,老范很失落,不过最起码有张照片可以用来炫耀。

  “在岛上的时候,他有没有给你讲一些内幕或者八卦之类的?”小媛又问。

  他笑笑:“我问了,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平时很忙,没时间注意这些。”

  “那……他的真实性格是什么样的?”

  他回想着那个孤傲骄矜,深情下流,在海边高唱“十八摸”的男人,肯定地说:“和表现出来的一样,温柔,谦和,纯真。”

  回到新租的房子,他思索许久,把管声从黑名单拉出来,试着发了句话:最近有没有多喝水?

  结果依旧被拒收,于是再度将对方拉黑。

  管声躲进洗手间,把范锡从黑名单拉出来,发了一个“在吗”的表情。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于是,他删了这个表情,又飞速把对方拉黑,假装自己不曾做过这件事。为什么不干脆删除好友?原因很简单:舍不得聊天记录。

  他洗手看向窗外,满街黄叶纷飞,如千万只枯叶蝶。进入11月,夜间最低气温会降至冰点,下周回归首演那天暖一点。

  此刻,是失恋的第47天,零9小时34分钟。

  起初,愤怒大过伤感,如今反之。你后悔的那一天,别指望我也后悔——说完这句话,潇洒离去的那一刻,他浑身每个毛孔都充斥着放狠话带来的快感。

  仔细想想,他有点睚眦必报。

  上次陪父母回老家,恰逢亲戚来借钱。对方曾在他年少时给他冷眼,还故意让前去借钱的妈妈吃冷掉的剩饭、连讥带讽——她只想借一千而已,给公婆买药。

  这回,他把对方损了一通,不过还是掏了钱,而且比对方开口要的多很多,也没打欠条。因为对方家里连年不顺,此番儿媳难产住院,新生儿又一直住保温箱。

  爸爸对他的评价是:“你这孩子忒复杂,打小儿就复杂,亦正亦邪的。”

  这次分手,他错了。但是范锡先说“算了”,明确提出要分开,而他只是正当防卫。

  为了这个男人,他险些毁容,而对方只因几句口角就敢说出“算了”!

  他要游戏人间,要享受追捧,要让这小子躲在被窝叼着被角哭,忍不住再来送外卖。面对这碗冒着热气的八宝粥,他会忍住狼吞虎咽的冲动,优雅从容地进食,逼得对方求饶。

  从此以后,这小子就被自己拿捏了。

  然而,思念就像脑袋上的雪碧,那种黏糊糊的难受只要自己知道。

  他不清楚范锡的近况,而人家只要动动手指,刷刷新闻,就会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他是一只活在透明罐子里的漂亮标本。

  范锡会知道,他的新单曲5元一首,已经卖出三百万首,刚成立一支公益基金,用于支持山区的教育事业。其中一部分,会补偿给当初为集资搜救他而受骗的粉丝。

  范锡会知道,因为那顶莫须有的帐篷,他代言的户外运动品牌新系列热卖至断货。广告上,他坚毅的形象和传奇的经历,甚至俘获了一批最讨厌小鲜肉的中年大叔。

  范锡会知道,他前几天感冒了,因为他在餐厅擤鼻涕的照片被服务员抓拍。

  范锡会知道,他今晚将进行一次彩排,全要素全流程。

  可范锡却成了谜。

  管声上网去搜,只找到了几小段上课视频,由少儿运动俱乐部发布。这小子太低调了,就这么消失于人海。不,没消失,跟一个肌肉男夜跑来着,还快活地开玩笑呢!

  大街小巷都是他的脸,范锡怎能忍住不来找他?

  “声哥,再练一会儿吧?”方博站在门口嬉皮笑脸,“雨哥让我敦促你,好好练舞,千万别再顺拐了。”

  “你说,我这么个优秀的唱作人,为什么要会跳舞?”

  “你有才华,长得帅,唱功那么强,再会跳舞,就完美了呗!”

  管声跟在嘴甜的助理身后回到舞蹈排练室,无奈地揉揉脸。音乐响起,他走近舞蹈老师,在对方的指导下抡胳膊踢腿。

  这首歌的编舞很难,其中穿插着简单的动作,那是为他准备的。其余时间,他只专心唱歌。

  还有一首歌,他要从头跳到尾,像只发疯的袋鼠。他的肺活量跟得上,只是手脚不属于自己,容易顺拐。他被困热带孤岛八个月,还是只会狗刨,这足以说明他真的肢体不协调。

  晚上彩排结束,回家的路上,他看见有个外卖骑手摔倒了。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在那边收拾边哭。脸庞黝黑,是个沧桑的中年汉子。男人的儿女,或许永远也无法想象,山一般坚毅刚强的父亲,会为几份外卖而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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