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瑕 有瑕 第56章

作者:吸猫成仙 标签: 近代现代

  过去两天发生的事情像是在做梦,回到洪城才终于回到现实的感觉。然而那两天不是做梦,因为梦里的豪车不会跟着他一块儿开到家楼底下来。

  他还记得对蒋彧说过的话,这个工作他会好好考虑要不要再继续做下去。过去两天发生的一切,却让他改变了想要放弃的想法,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大家庭式的温暖。

  鸿叔好像是个威严但慈爱的父亲,对他的喜欢和看重远胜过他那死去的亲爹。而朝辉,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不仅教给他会里的一切,还说会罩着他。而齐弩良感觉自己并非一个帮派底层的小弟,而是一个家庭里最小的弟弟,得到了大家的喜爱和宽容。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倚靠,也无处归依,但这次的南泉市之行,仿佛让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况且这些人都对他好,特别是鸿叔,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说要走,那他也太不讲情义了。

  他做好了继续做下去的决定,所以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孩子。

  电话响了,家里打来的,蒋彧问他今晚是不是还不回来。

  “没,已经到楼下了……”

  话还没说完,那头就挂断电话,跟着就听到楼里的脚步声,很快看见一个人影闪出楼洞,站在那里四处张望。

  齐弩良从车窗里伸出手:“在这里。”

  蒋彧看向这边,但没有立即过来,有些迟疑。

  齐弩良摁了一下车喇叭,并把车灯都打亮了:“蒋彧,过来。”

  蒋彧这才小跑过去,站在车窗前边时,还带着满脸不可思议。

  齐弩良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从车里挪到副驾驶,把副驾驶的门给打开了:“上来吧。”

  蒋彧坐上车,四处看:“谁的车?”

  “我的。”

  蒋彧一脸不相信。

  “真是我的,过两天等我学会了,我开车带你玩去。”

  听到这话,孩子脸上并没有很开心的颜色,反而加重了疑虑。齐弩良又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那辆可折叠的自行车拿下来。

  “我也给你买了辆自行车,以后可以骑着去上学。”齐弩良从外边拉开车门,叫蒋彧,“来试试,看好不好骑,不好骑明天还可以去换。”

  蒋彧便骑上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好骑,很轻。”

  “对嘛,老板跟我说这个车是航天级材料,肯定好骑。”齐弩良拉开车的后备箱,“以后自行车就放这后备箱吧,每天搬上搬下的麻烦。”

  蒋彧把车放好,齐弩良让他拿了吃的,两人一块儿回了家。

  齐弩良打着腹稿,想着等蒋彧问时要如何解释,可等饭吃完,蒋彧都没有问。把碗收去厨房的同时,只问他:“要洗澡吗?我给你烧水。”

  “澡就不洗了,你烧点水,我擦个背。”

  等真擦时,齐弩良才感觉手臂还是有些疼,不怎么方便。有纹身的地方都不能碰水,肩胛的部分他又看不见。况且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没可能瞒得过去。他披了张浴巾在身上,叫来蒋彧。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蒋彧猜测道:“哥,要我帮你擦背?”

  齐弩良点点头,但披着毛巾不松手。

  “那你快坐下啊。”蒋彧指着脚边的小凳。

  齐弩良有些难为情,怕吓到孩子,提前给他提个醒:“那个,我胳膊上搞了点纹身。”

  “哦。”

  “别被吓着。”

  蒋彧一笑,带着点轻蔑的嗤声:“我还没有……”

  不等他话说完,齐弩良便松开毛巾,蒋彧“咕噜”一声,便把后半截话咽下去了。

  齐弩良坐在了小凳上,把后背转向蒋彧。

  他弓着脖子,略有点不受待见的委屈:“我觉得挺好看的。”

  蒋彧没说话,捋起袖子在水盆里搅了一阵,热毛巾贴着齐弩良后背从上而下,不轻不重地来回擦着。

  “胳膊疼吗?”

  “……有点。”

  “一会儿涂点药。”

  白炽灯下,齐弩良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蒋彧跪在床上给他涂软膏。今天这孩子异常沉默,这让他有些抓耳挠腮,总觉得应该给蒋彧交代点什么。

  “上回打架,是有人来我们公司闹事,我把人给打跑了,没让公司受损失,所以老板请我去总部玩两天。

  “我们老板真是有钱,住的都是自家的五星级酒店,比电视里看到的还高档。他自己还有个山庄,昨晚吃的都是海参鱼翅。本来打算打包回来给你也尝一尝的,结果后头事情太多了。下回吧,下回我一定给你带回来尝尝。”

  蒋彧“嗯”了一声,换到了另一边胳膊。

  “老板是个老头,对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很照顾,他好像很器重我,楼下的车就是他奖励我的。其他人也挺好,里边有个快两米的大个子,打拳很厉害,还教我怎么格斗……”说到这儿,齐弩良一顿,感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找补,“就是探讨一些技巧,别的没做什么。

  “给我纹身的是个女人,嘴巴厉害,但心挺好……

  “总之,这工作我还打算继续做下去。你也不要担心,现在有人罩着我的,更不会有事。你只管好好上学,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跟我说。”

  两边胳膊已经涂完了,齐弩良转头摸了摸蒋彧的脑袋。对上孩子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他终归还是有些内疚。

  没想到蒋彧眨巴眨巴眼睛,只说:“好,听你的。”

第66章 幸福

  刚从市里回来,邓江华还天天担心那个阿森会来找他们麻烦。但一晃两月过去,不仅没人找麻烦,他跟着齐弩良在洪城越发如鱼得水起来。

  齐弩良已经不在收款公司做催收员了。从市里回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直到一个电话打来,叫他齐哥,说有点事情要他处理一下。

  齐弩良被叫到广场那家叫“龙宫”的洗脚城,大堂经理把他带去后边的仓库。他在仓库看到一帮和他差不多的年轻小伙儿,以及众人中间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男人的嘴被袜子塞着,一见人来,呜呜呜激动起来。

  大堂经理告诉他,这男人是他们店里一个洗脚妹的老公,跑来店里闹事,被他们的人给逮了,问齐弩良怎么处理?

  “把他嘴巴放开。”

  一人扯塞开他嘴里的袜子,男人顿时大骂一通。说他们逼良为娼,扣着良家妇女干这种事,要是公安局告他们。

  大堂经理对齐弩良说,这里没有逼良为娼,都是自愿的,而且也没有什么不法行为,反而是他来闹事,问齐弩良是想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怎么了,公了怎么了?”

  “私了揍这逼一顿,公了把他送局子里,少不了关他几个月。”大堂经理低声道,“我们在里边的关系硬着呢。”

  “你把他老婆叫过来。”

  不一会儿女人就过来了,瑟瑟缩缩站在门边儿。她穿一身青底白花的荷花裙边工作服,人还挺漂亮。就是头上发髻上的贝壳装饰被扯歪了,红肿的脸上印着手指印。

  齐弩良问她:“是你自愿来这儿上班的,还是有人逼你?”

  她点点头,瞅了男人一眼,又摇了摇头。

  经理一看顿时来了气,大吼一声:“小芳,齐哥面前你说话老实点,谁逼你了?”

  女人被吼得一抖,跟着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没人逼我,我自己来的。”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唔唔……”男人骂了半句,又被人用袜子堵了嘴。

  听到男人的骂声,女人立马崩溃了,一边大哭一边骂男人。骂他是个赌鬼,把钱输了精光,还把家里的房子赔了进去,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五口人挤在棚屋里。她要是不来干这个,全家人都得饿死……

  女人骂完一通,齐弩良又问她:“还干不?不干就让经理给你结账走人。”

  女人犹豫一阵,还是小声说道:“不干吃什么。”

  “你脸是他打的?”

  女人点头,马上又哀求道:“你们放了他吧, 要是他再有个啥,我们一家真就活不下去了。”

  齐弩良让经理把女人带走,走到那男人跟前,扯掉他嘴里的袜子,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抓起衣领把人给提起来:“听见了吗?你老婆被你逼到这份上,还要挨你的打骂,你是个什么混蛋玩意儿,嗯?你他娘的还算不算个男人?”

  男人被那一巴掌扇得脑子嗡嗡地,血从鼻子里淌出来,只顾哽咽着求饶。

  “以后让我知道你再打女人,小心老子剁了你的手。”说着叫来其他人,“教训一顿扔出去,别伤筋动骨就行。”

  这个月就处理了这么一件小事,但月底打到齐弩良账户里的钱却把他吓了一跳。开始以为有人搞错了,他赶紧给朝辉打了个电话。

  朝辉告诉他,因为他做得不错,鸿叔决定给他涨了“工资”。只是现在他业务都还不是很熟悉,所以拿得少。

  “洪城这穷乡僻壤的是少点,让你来南泉你又不来嘛。不过你现在才刚开始,以后还会涨的,你也不要心急。”

  他不是心急,他是心虚。他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去了一趟南泉市,见了一次鸿叔,回来后突然就拿这么多钱,有种德不配位的感觉。

  因为这,齐弩良有事没事就去看看以前公司的同事们,或者去洗脚城转一圈,想要表明他的确在认真干活。但每次经理见着他,都分外客气,好烟好酒地上供,让他下次见着鸿叔帮忙提提自个,说几句好话。

  齐弩良不好收,总是尴尬拒绝。他只是得到了鸿叔的召见和器重,并没有比谁“官大一级”。

  但其他人似乎并不这么想。他得到鸿叔看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旦抓到一些闹事的人,大家自发地就要问他怎么处理。别人一问,他又不得不给出答案。

  好在那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欺负女人一套一套的,齐弩良带着人站到面前时,腿抖得和筛糠一样,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

  比起之前收账,这工作不仅简单,而且一点没有危险。就算要动手,他也有一大帮兄弟供他差遣,只需要他发号施令就行。

  几个月过去,除了那个打自个老婆的男人着实让他气愤不已而亲自动手后,齐弩良再也没有动手打过人。他有意在克制自己的愤怒和冲动,也是努力在做到对蒋彧的承诺——不让自己身陷险境。

  转眼又到了冬天,这年的寒潮来得早些。

  现在他有的是时间,掐着蒋彧放学的点,在家起了个煤炉子煮火锅。

  本来晚上有手下请客,也是吃火锅,自然盛情邀请了齐弩良,但他不乐意去。大家都知道他家里有个孩子,也不强求。开始还叫他把孩子带过来一块儿玩,被多次拒绝后,也不再提这茬。

  齐弩良从不让他的小弟们来家里,也不带蒋彧去和那些人一起玩,他有意把这两种生活分隔开,连两条花哨的手臂,也尽量不显露出来。

  他心里有条明确的界限,蒋彧和他们不一样。

  不过今晚的火锅倒是从他手下那里打包回来的。

  齐弩良一手点着烟,锅边开了一瓶啤酒。不怎么吃菜,也不怎么喝酒,只顾吸烟和给蒋彧煮菜夹菜。

  这孩子吃饭还是狼吞虎咽,然而被这着急塞进去的食物和营养也能眼见成效。眼看他就跟雨后的春笋一样快速拔高,短短两三年,已经没有了童稚的外貌,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了。

  而齐弩良就像个勤劳认真的庄稼汉,此时就像看着一地作物在自己的呵护下茁壮成长,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骄傲,毕竟不是每个农民伯伯都能把庄稼给种好。

  “天冷了,以后早上我开车送你吧。”

  蒋彧满嘴的肉,只顾摇头。

  “这个天早上骑车多冷。”

  “还好,我穿得多。”蒋彧咽下嘴里的食物,面露难色,“你开车送,同学和老师看到了不好。”就现在这样,学校都在传各种闲话,还有人来问他,广场那边那家洗脚城是不是他哥开的。

  齐弩良想想也对,也不再勉强,又问:“星期三下午能请个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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