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美人不想装了 咸鱼美人不想装了 第39章
作者:秋丛
顾屿语调平缓地讲述着,几乎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就好像只是在讲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盯着面前茶几上的水杯,像是在回忆。
“变故发生在我九岁那年。那一年我哥十七岁,参加了一档音乐比赛。一天晚上我们全家在一起看电视,偶然看到了这档节目,也很凑巧的,那时候正好是喻冉的表演舞台,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我的哥哥,只是觉得他唱歌的声音很好听,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我妈却突然激动了起来,红着眼冲着电视里的那个少年喃喃念着小雨。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在叫我,后来我才知道,喻冉在被喻家收养之前叫做乐小雨。”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染轩抬头看了他一眼,乐小雨这个名字莫名让他有些在意。
顾屿很快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并没有解释,按照自己的节奏接着往下说:“自从那天在电视里见过喻冉以后,我妈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她这人很少上网的,但是从那之后每天都会上网搜索喻冉的消息,然后对着喻冉的照片就开始哭。她管喻冉叫小雨,每次这么叫我都以为她在叫我。再后来,她眼里只剩下喻冉,甚至为了喻冉变得不顾家,我这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我爸也开始不满,嘲讽她一大把年纪学人追星,他出言嘲讽喻冉,没想到我妈直接摔了杯子,大声让我爸闭嘴。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顾屿疲惫地深吸一口气,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那一年发生的种种依然像个挥之不去的噩梦,让他一想起来就无法自持的恐惧和崩溃。“自从那天之后,我妈彻底像是变了一个人,敏感多疑,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变得歇斯底里,然后开始经常和我爸吵架。我爸后来宁愿住在公司也不愿回家。我也开始不喜欢待在家里,有些害怕跟我妈待一块儿。三年级的暑假,我在朋友家借住了一周,我不知道那一周我爸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天我爸突然打电话让我去医院。我到了医院,发现我妈躺在病床上,身上绑着束缚带。我妈被固定在床上不停地挣扎尖叫,变得歇斯底里,完全失去了理智。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疯狂的样子,吓得不敢动。我问我爸我妈怎么了。我爸告诉我,我妈疯了。”
顾屿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时隔多年,那天在病房里见到的场景依然记忆犹新,像一个印记,清晰而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身不死无法磨灭。
那一天,妈妈不再是印象中温婉美丽的模样,而像个疯婆子,披头散发,脸色蜡黄,不过是短短一周没见那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像是老了十多岁。也不知道她被绑在床上多久了,被束缚带绑着的部位白皙的皮肤上都已经磨出了很深的红痕。她不停地喊叫着,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她的嘴里翻来覆去地喊着「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儿子」,然后她又开始不停地喊小雨。
顾屿那时候确实是吓坏了,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癫狂的女人是他的妈妈,血缘亲性让他无法对这一幕无动于衷。他听着妈妈不停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终于还是仗着胆子走了过去,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妈妈枯槁的手,颤抖着声音回应:“妈妈,我在这里。”
听到顾屿的声音,病床上的女人安静了下来,艰难地转过头去看顾屿,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她柔声轻唤着顾屿的名字,像平时那般。
顾屿以为妈妈终于恢复正常了,然而不等他高兴,面前的女人突然脸色一变,目露凶光地瞪着他,嘶声吼叫着:“你不是小雨!你不是我儿子!滚!你不是!”
顾屿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再后来由于她的情绪过分激动,医生只得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高梓刻意隐瞒起来的过往终于还是暴露了。沉寂了九年的旧疾复发,九年的蛰伏一旦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怕。用医生的话来说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这一次复发再没有痊愈的可能,他们能做的不过是等待着疾病一点一点蚕食掉她的生命。
在顾屿的记忆中,自从那天开始,妈妈再没有回过家,被关在了医院里接受治疗。爸爸得知了一切,痛恨妻子隐瞒了病史和曾生育过孩子的事实,彻底斩断了夫妻间仅剩的那点感情,当机立断选择了离婚,把孤苦无依的妻子扔在医院不管不顾,转头又很快跟公司的女员工勾搭在了一起。
由于高梓病得太严重已无力抚养孩子,离婚的时候顾屿被判给了父亲。只是顾父原本就跟这个儿子感情不亲厚,出了这一档事情之后看到儿子就会想起那段失败的婚姻,于是愈发不待见。
顾屿彻底成为了没爹没妈的孤儿。
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自己变成了外人。至于母亲,自那天之后就再也不敢面对她,不再跟人聊起自己的妈妈,刻意避开所有跟妈妈有关的字眼,假装自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他尽力脱离原生家庭带给自己的一切,强行与他们断绝关系,却唯独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同母异父的哥哥越发好奇。
妈妈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哥哥的身份,但顾屿知道自己那位同母异父的哥哥十有八九就是如今在娱乐圈小有名气的少年歌手——喻冉。
他不清楚喻冉和妈妈为什么会分开,也不清楚他们母子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之后他开始和妈妈一样开始关注喻冉。或许是兄弟亲缘,顾屿第一眼见到喻冉就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哥哥很有好感,而了解得越深越是发现自己哥哥是个很可爱也很善良的人,对于哥哥也是越来越喜爱。甚至还曾幻想过和哥哥相认那一天会是怎样的场景。他觉得,哥哥这么善良,肯定不会不认自己这个弟弟。反正他已经没有家了,以后他可以投靠哥哥。
只是他的美梦刚刚构建了一个雏形,现实却给了他残酷而沉重的一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妈妈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又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找到喻冉。他也不明白明明是母子俩,为什么哥哥却不愿意认妈妈,为什么会说出「我跟你没关系」这种绝情的话。而他的妈妈又为什么要如此低三下四地去求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跪在儿子面前痛哭忏悔。
他在网络上,通过网友的手机镜头看到这一幕,遭受到的冲击却如同身处现场。那一幕是如此的刺眼,也如此的荒唐,荒唐得他大脑一片空白,右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这段荒唐扭曲的母子情背后的真相,只是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惨痛,给他的冲击比得知妈妈疯了还要大。
他记得那天,他在电脑前呆坐了一天。新闻上虐待幼子、疯狂毒妇的字眼,被曝光出来的喻冉当年遭受虐待的证据,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照,都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伏在电脑桌前哭了一天。那些鞭子明明没有打在自己的身上,他却感觉到了那种皮开肉绽的剧痛。
脸颊上突然多了道温软细腻的触感,像是人的指尖,带着温暖的温度,温柔地在眼睑轻轻抚过,指尖抚摸过之处带起一道湿意。
顾屿从回忆中回归现实,怔怔地看着沈染轩湿润的指尖。
他又去看沈染轩。他看到了沈染轩心疼的目光,一向冷淡的男人此刻却一副要哭起来的表情,看起来还真有些违和。
他扯了扯嘴角,抬手随意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
“这件事,帮我保密。”他拜托沈染轩,语气十分郑重。
沈染轩深吸了一口气,等心情平复了才重新开口:“喻冉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不知道。”顾屿黯然垂眸,“他被喻家领养的时候已经失忆了,一直到他十八岁,我妈找到他他才想起来。但是那时候我妈病得已经很严重了,已经忘了我的存在,在她的意识里儿子只是喻冉,所以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我。”
沈染轩又问:“你不想告诉喻冉真相?”
顾屿静默不语,许久轻轻摆了摆首,告诉沈染轩:“以前想过,在我刚知道喻冉是我哥哥的时候。那时候爸妈离婚,我爸恨我妈欺骗了他,想撇清和我妈的一切联系,包括我。而我妈自从生病之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我觉得我成为了孤儿。喻冉成了我最后的依靠,我甚至想过离开这个家去找他,跟他一起生活。不过这种想法在知道我妈对他的所作所为后就不敢再有了。”
“因为自责?”沈染轩问。
“说不清楚是因为自责还是因为不敢面对他。我妈对他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那或许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阴影。我和他的唯一联系就是我妈,他一旦知道了我的存在总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幼年那些可怕的噩梦。我很喜欢这个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更加不能去破坏他如今来之不易的幸福。”顾屿抬起头,几乎乞求的语气对沈染轩说,“所以,一定要帮我保密,拜托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温暖的拥抱。
顾屿没有防备,鼻子重重地撞在了沈染轩的肩膀上,鼻根顿时就酸了。但是他没有躲,顺势往上挪了挪,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贪恋地蹭了蹭。
沈染轩抱得很用力,横在后背的双手不停地收紧,顾屿感觉胸口有些闷,还有些轻微的窒息感。可他并没与不安,反倒格外的安心。
“不委屈吗?”沈染轩的嘴唇在他的耳边轻蹭,声音有些沙哑,光是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此刻有多心疼。
顾屿微微笑了笑,说:“没什么委不委屈的,说起来,我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和他比起来我还享受了九年的母爱。”
沈染轩不语,良久才侧过脸郑重地在他的耳廓落下一个吻,语气轻柔而认真地说:“以后你有我,我们在一起,以恋人的身份。你不会再孤单,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等比赛结束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顾屿眼眶一热,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答应下来。但挣扎了很久,他依然硬着心肠,再一次将人推开了。
“对不起,沈染轩。”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
沈染轩望着他,眼神痛苦而不敢置信。他不明白,明明他们两情相悦却为何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推开。
“沈染轩,”顾屿捧起他的脸,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并不是我想告诉你的一切,我接下去要说的才是我最想让你知道的。这也是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屡次拒绝你的答案。等我把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或许就不会想跟我在一起了。”
——
常言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前者这样的人很多,就好比沈染轩,家境富裕,父母恩爱,兄友弟恭,拥有所谓幸福童年的所有标准。至于后者,显然就是喻冉。虽然如今他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感情幸福,但是又有谁知道每个午夜梦回,他梦里的场景是养父母温柔慈爱的微笑还是生母狰狞扭曲的可怕面孔?
而另一位在用一生治愈童年的人,是顾屿。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屡遭生母虐待的喻冉最是可怜也最是凄惨,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没人知道,顾屿也是深受高梓「虐待」的可怜之人。
与遭受身体迫害的哥哥不同,高梓从来没有对顾屿动过手,甚至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对待顾屿,高梓一直以来采取的都是精神折磨。
在高梓病情稳定的那几年,顾屿一直觉得自己是幸福人家的孩子。妈妈温柔慈爱,体贴入微,爸爸虽然与他交流不多,但一直勤恳工作,辛苦养家。要说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来自于妈妈的过分呵护的爱。
顾屿可以说是高梓一个人养大的。爸爸整天忙工作,加上工作性质又经常需要去外地出差,所以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也导致父子间的亲情要比一般父子淡薄许多。读书的时候学校有什么活动,出席的也都是妈妈。顾屿一度以为是因为爸爸不喜欢自己。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从喝醉酒的父亲口中得知,并不是他不喜欢自己,而是高梓不让他接近儿子。
或许是第一个儿子被强制带离身边的刺激太大,高梓对于第二个孩子表现出了异乎常人的呵护欲和占有欲。从顾屿刚出生伊始就寸步不离地抱着,不允许孩子脱离自己的视线一秒钟。她就像是守护着一块稀世珍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就连孩子的亲生父亲都提防着,不给抱更不给亲,就好像这人并不是孩子的父亲,只是个提供了精子的路人一般。
这种防备给初为人父的顾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连盼望已久的父子亲情还没建立起来就被妻子打得烟消云散,夫妻俩的感情也因为儿子的出生开始出现罅隙。
久而久之,夫妻间同床异梦,关系不复从前;父子感情单薄,形同陌路,家开始变得不像家。但是对于当时年岁尚幼的顾屿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妈妈已经给足了他爱与温暖。爸爸,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以说在那时候的顾屿看来,妈妈就是他的全世界。
意识到不对劲是在他上小学之后。
随着年纪上来,顾屿逐渐认识到了他除了需要妈妈,还需要正常的人际交往,他需要交朋友,他需要社交。
他很快就交到了好朋友。
那天他兴高采烈地跑回家跟妈妈分享自己交到朋友的喜讯,谁知妈妈并没有夸奖他,也没有为他感到开心,而是突然一把抱住他,脸色惨白,如临大敌地质问他对方的姓名、性别,恨不得把朋友的祖宗十八代都仔细盘问一遍。他回答不上来,他们才成为朋友第一天,于是他背着手,瘪着嘴怯怯地看着突然变得有些可怕的妈妈。
幸好妈妈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笑意妍妍的温柔模样,抚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告诉他:“小屿不需要朋友,小屿有妈妈就够了。”
这种洗脑式的暗示让如今的顾屿再听一下子就能发现不对劲,但是那时候的顾屿根本听不出来,出于对妈妈无条件的信任他傻乎乎地答应了,学着妈妈的话自我说服地想:妈妈最重要,小屿要妈妈不要朋友。
大概是那个朋友给了高梓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那天之后高梓对于顾屿的占有和控制越来越明显,上下学亲自接送,放学后要求他立马回家,就连周末偶尔想跟同学出去玩一个小时都不被允许。再后来随着年岁长大,顾屿学会了反抗,高梓也做出了退步,偶尔也会允许他出门玩,但是每隔半小时就会查岗,先是温和的短信询问,如果顾屿没有及时回复便会采取电话轰炸。
有一次,顾屿实在受不了她没完没了的查岗,故意不回她的短信,电话也统统拒接,故意和朋友玩到很晚才回家。结果他回到家看到妈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手里还死死抓着手机。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都已经哑了,哭着喊「小屿」的时候声音粗哑的像是在砂纸上摩擦出来的声音。
她看到顾屿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哭得更加大声了,边哭边用力地用巴掌打他后背。顾屿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这样的妈妈十分陌生,陌生得让他有些害怕。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故意不回短信。
但是自从那次的「失联」之后,妈妈对他的掌控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已经不再满足于短信查岗,上学的时候她隔三差五会跑到学校外面,会与他事先约定好,几点的时候去哪个地方让她看一眼,好让她安心。
顾屿意识到妈妈对于自己的呵护已经是不正常的了,但是他无力反抗。他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生了翅膀却注定无法自由翱翔。
他还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让大家写一篇名为妈妈的爱的作文。其他同学形容妈妈的爱是温暖的,幸福的,是安心的,只有他形容说妈妈的爱是令人窒息的。那一次的作文他意料之中不及格,并且还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
顾屿讲完又一个漫长的故事,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眼再次眉头深锁的沈染轩突然弯了弯嘴角,心情平静地问:“是不是觉得我的人生精彩得可以写小说了?”
沈染轩不作答,严肃望着他,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前不久,小轩告诉我,你说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会成为笼中鸟。”
顾屿毫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坦然地点点头,指着自己说:“和我这样的笼中鸟,你能接受吗?”
沈染轩似乎是有些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良久才不确定地问:“你会像你妈妈那样控制我?”
顾屿笑容稍淡了一些,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讲述道:“你知道吗,在我还不知道她的过往之前,我对她的感情就一直很复杂。她是我妈妈,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毫无疑问,我是爱她的。因为不管她对待喻冉是怎么样的,在我的印象里她就是个很温柔的女性。可同时,她也让我很困扰。她过度的关心让我困扰,她对我病态的控制欲更是让我窒息。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离家出走,想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家,我宁愿去流浪也不想成为任她摆布的提线木偶。”
说到这里,顾屿轻轻咬了咬下唇。咬得很用力,松开的时候还能看到浅浅的牙印。
最后一次发病,高梓已经并入膏肓了,医院发来通知说可能就这几天了。那是顾屿第二次踏入那间病房,高梓已经没有人形了,意识也不清醒,嘴里还念叨着喻冉的名字,完全没有发现顾屿的到来。
顾屿也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躺在病床上自言自语,亲耳听着那道沧桑嘶哑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彻底失去了声音。
“我是亲眼看着她咽气的,看着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灰败,看着医务人员给她记录死亡时间,给她盖上白床单。你知道那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顾屿看着沈染轩,面色冷淡,一字一顿地说,“我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悲痛,而是畅快。我觉得我终于解脱了,我终于自由了。”
面对已然说不出话来的沈染轩,他提起嘴角自嘲道:“觉得我很可怕对不对。亲妈死了,不难过不伤心,居然还挺高兴。”
沈染轩本能得想要否认,可是发现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知道为什么我跟你说这些吗?”顾屿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往下说,“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避免她带给我的影响,我不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但我发现我越来越像她。我遗传了她病态的占有欲,甚至是控制欲。”
“你听懂了吗?”顾屿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妈担心会失去我,所以想要控制我,想把我时时刻刻绑着我。而我喜欢你,喜欢到走火入魔,也担心你会被别人抢走,所以和她一样想把你时时刻刻绑在我身边,我也想把你关在笼子你,让你只属于我。你怕了吗?”
说完所有想说的话顾屿颓然地往后一靠,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终于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沈染轩,终于亲手撕下了那层伪善温良的伪装。
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沈染轩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知道了自己原来是个疯狂又可怕的人,肯定会被吓跑的。他想这段折磨彼此这么多年的暗恋终于可以定下悲剧的结局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沈染轩在他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是不是就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顾屿猛然转过脸,怔然地望向沈染轩认真的双眸,良久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别说大话了。”他的表情倏地沉了下来,语气极尽嘲讽,“你没经历过这种随时被监视被掌控的生活,所以你才可以如此轻松地说出这种话。可是你真的有信心做到吗?”
沈染轩张了张嘴,想要告诉我他可以。
顾屿却打断了他,一改刚才的温柔平和,言语尖锐,咄咄相逼:“一年两年,你可能觉得这种方式也挺新鲜,还能接受。可十年二十年呢?等爱意褪去了,而我依然每天十几二十个电话查岗,你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打电话问你在哪里,你还有信心能够忍受吗?你现在能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但凡你亲身经历过,或许不到一年你就要崩溃了。等到你忍受不下去了,你要怎么办?跟我分手吗?沈染轩,你以为我为什么迟迟不敢跟你说我喜欢你?”
沈染轩默然。
“因为我对你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根本不允许你离开我。”顾屿右手贴上他的额角,用食指抚摸过他的眼尾,随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轻轻描摹起完美的唇形。他的目光贪婪而热切,带着仿佛要将猎物撕裂的强烈掠夺感。
“沈染轩,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你这辈子就属于我了,我一定不允许你分手的。所以,你明白嘛,你现在轻轻巧巧的一句我愿意,失去的是你往后几十年的自由。你真的觉得你可以做到吗?”
这一刻,沈染轩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样艰涩,明明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嘴唇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怎么都张不开嘴。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那句不介意真的太轻巧了。他甚至低估了顾屿对自己的感情。他知道顾屿喜欢自己,但他的爱意太隐忍了,以至于他一直以为顾屿对自己的喜欢远不及自己对他。今天他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他看到了顾屿平和安宁的外表里厚重、疯狂、甚至是有些扭曲的爱。
说实话,他确实是犹豫了。因为他无法确定这种时时刻刻被人掌控的生活自己能忍受多久,但是他同时也明确知道,如果就这么放弃顾屿,他会后悔一辈子。
这是他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占据了他青春期所有的时光,他很笃定生命中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顾屿,所以不能就这么放走他。
可是这时候即便他说上上百次他可以做到,顾屿也不会相信。口头承诺太简单了,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情,谁都可以做到。
沉默中,他突然听到顾屿低低的啜泣。
顾屿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的声音像是小兽的低泣,在他的耳边震颤回荡。
“沈染轩,我不想未来有一天我走你前面了,你回想起我的死亡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悲伤,而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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