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隆小调 鲁伯隆小调 第13章
作者:飞鹤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犹如鲁伯隆充满神秘的夜晚,眼睛也是黑色的,像小镇上漂亮的太太身上佩戴的黑珍珠。
严先生不同于这镇上的任何一个人,法国人总是爱交谈的,但严先生是安静的,像他的花在午后得那样安静。
这一片土地上最终留下了三种语言的提醒。
将手中的树枝丢下的时候,希伯来看过去,前方的严先生突然回头看,眼神在迸出光彩,是极富有生命力的。即便他们是在没有光的树荫下,也让希伯来感受到了生命力。
真好啊。希伯来想。
“你在看什么?”严景林见希伯来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忍不住问。
希伯来放下撑着下巴的手,他蹲在地上扬起一个笑容,面对着严景林说:“严先生看起来心情很好,今天出来得真合适。”
这样傻乎乎的说法让严景林失笑,他想说些什么回应希伯来,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坐直身体,“走吧,萨维奥在喊我们了。”
一来到山里的萨维奥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哪里都能跑跑。这座山又偏偏是他熟悉的地方,希伯来和严景林还在树下的时候,萨维奥就在外面逛了一圈,现在回来了,还在前面“汪汪”地呼喊后面的人赶紧跟上。
看起来不像是上山找松露的,倒像是上山游玩的。
山上有着猎人布置的陷阱,萨维奥走到旁边的时候会冲着陷阱叫唤两声,提醒走在后面的人。
“山上猎人会抓一些鸡、兔子和狐狸,所以会布置有陷阱。一般情况下看看周围的树上,有时候树上会有些标记提醒人不要过去,那里有猎人的陷阱。”希伯来推着严景林走过。
“那如果夹到人了呢?”在以前别处的新闻中似乎也报道过类似的情景。
“不用担心,那些捕猎用的夹其实是套,你可以叫它吊脚套,也可以称呼为野鸡套。套住不伤人,并且这类主要是针对有蹄子的动物,人的脚太大了,很难让它起作用。”希伯来笑笑,“这些都是阿什尔叔叔说的,他住在山上,非常擅长打猎,并且不会让自己的工具伤到人。”
萨维奥朝着一块地方“汪汪”地叫了两声。
希伯来停下来,“那里就有陷阱了。”
严景林顺着希伯来所指的方向和萨维奥提示的方向看过去,但什么也没看出来。杂草和泥土掩盖土地,每一块地方与周围一起看都非常和谐,没有半分突兀之处。
“看不到是吗?”希伯来笑出声,他挑了根木棍,看看周围,靠近严景林小声说,“我偷偷给你看一下,一会儿再把它埋回去。”
严景林没有回答,好奇望向希伯来,准备看看他要做些什么。
萨维奥眼珠滴溜溜地转,脑袋在希伯来与严景林之间徘徊。
它看着希伯来弯下腰,小心靠近前方它刚刚提示的陷阱。
“汪汪汪!”萨维奥着急地跳出来,脚踩地跑到希伯来后方咬住他的裤腿奋力向后拖。
萨维奥的脚蹬着地,身体倾斜,可见用劲之大。风吹动它的毛发,让站出来努力制止危险行为的萨维奥看起来英勇得像个战士。
希伯来的裤腿被拉扯,向后扯出去。
“等等。”希伯来不得不腾出手提裤子,防止裤子被萨维奥扯下去,“萨维奥,冷静点。我不过去。快放开我的裤子。”
希伯来的表情如此窘迫,他尴尬地看一眼旁边的严景林,回过头朝着不屈不挠“教育”熊孩子的萨维奥求饶。
“萨维奥,拜托了,别这样。”希伯来小声地说着,听起来似乎要和萨维奥打商量。
这样和人对话一般的方式让旁边的严景林忍不住笑出声。
萨维奥摇摇脑袋,连带着裤子被拉扯得左右晃动。
“快后退吧,萨维奥看起来很担心……”
“咔嚓”一声,严景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前方,地面悠悠掉下一块布来。再向前看,希伯来的裤腿缺了一个大口子。
“哈哈哈哈。”严景林放声大笑。
希伯来收回腿,头埋进了膝盖里,耳朵通红。
第26章 松露和猎人
因为萨维奥突然的行为,希伯来最终没能给严景林展示陷阱,尽管他试图努力,但紧盯着他动作的萨维奥在希伯来动手的时候扑过去,险些废掉希伯来的第二条裤腿。
为了裤子的完整度,希伯来不得不在严景林调侃的笑容中放弃自己的计划。
弯下腰将裤腿挽起来,残缺出口子的布料呈现出不规则的曲线,这条口子一直延伸距离到小腿中部不远的位置。希伯来不得不将裤腿挽得更高,掩盖住自己裤子布料上缺失的一角。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奇怪,他将另一只裤腿也挽了起来。
萨维奥始终蹲在希伯来左右,在看见希伯来后退着远离陷阱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如同大人看待终于懂事了的孩子一样欣慰地从后面顶了顶希伯来的腿。
希伯来随着它的力道向前走了两步,哭笑不得。
“萨维奥,我已经知道啦,我不过去就是了。”
随着希伯来话音落下的是前方传来的笑声,轻快的,不包含任何恶意,只是带着趣味的调侃。
希伯来脸上呈现出窘迫的模样,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严景林求饶说:“严先生,求您别笑了。您再笑我今天就不好意思见您了。”
“咳!我不笑了。”前方严景林说。
林中草丛随风摇曳,窃窃私语讨论着在小道上走过的两个青年。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面上强忍住笑意,嘴唇紧抿只是从嘴角处依旧能看出上扬的痕迹。后方的青年左看右看,视线没有落点,似乎只是随便瞧瞧一般,阳光将他的耳朵照得微红。
他们穿过林间小道,树枝在脚下踩断时候发出轻微得只有周围虫子能听见的声音。
旁边一只拉布拉多犬撒欢奔跑,时不时腾空跳起,穿越过草地中的障碍。它的脚步轻快,奔跑在林间时如同山间生长出的精灵。
“萨维奥。”希伯来高喊一声。
已经跑到前方甩下两人的拉布拉多犬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汪汪”地叫了两声作为回应,扭头又撒欢跑了。
希伯来无奈,只能加快脚步,推着严景林向前小跑。轮椅“咕噜咕噜”在小道上奔跑着,惊起草地中刚作休息的蚂蚱。
“先生,这个速度会太快吗?”希伯来喘着气问。
“不会。”严景林手紧扶住两旁的扶手,他向前张望着,寻找萨维奥的踪迹。
可萨维奥分明并不会丢失,他是那样的聪明,从很小的时候就能自己找到回来的路。
“汪汪汪!”林间突然一阵犬吠声。遮掩在丛丛树木后面让人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是萨维奥。”希伯来惊呼一声。
“过去看看,希伯来。”严景林目光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提醒惊住的希伯来快赶去看看。
轮椅碾过草丛和碎石子,越过一颗颗遮挡的树木之后,终于放缓了速度。前方萨维奥的身影停在一人一猪旁,听见后面有声音,萨维奥冲着希伯来叫了两声。
萨维奥身边,一位中年男人戴着草帽,套着小马甲和长靴,腰间配有装着武器袋的皮带。他的身体向后倾斜,手腕的青筋鼓胀而起,再看他的脸,男人咬着牙,眉头紧皱着,表情因为使了太大的劲而有些扭曲。
他的手中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在猪身上。
体积庞大的猪蹬着梯子向前冲,只是受制于身上的绳子没能冲过去。
“停下!你这只笨猪!”男人愤怒地大吼。
空气中的灰尘颗粒随着的他的吼声震颤,令整片地方都布满尘土的味道。呛得让人受不了。
可猎人并未在意,他一心只在将要到手却又到不了的利益上。
听见旁边有动静,他扭过头,望见站在不远处的希伯来和严景林二人,眼中闪过慌乱脸上呈现出凶狠的表情呵斥道:“喂!听好了!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两个不要靠近我!”
猪脚下一蹬,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向前冲去。
猎人感受到手上的拉力,不得不放弃盯着希伯来,转过身去与手里的绳子作斗争。
希伯来没有靠近,甚至没有抬起手与萨维奥交流,他停在原地弯下腰与严景林解释,“严先生,他可能找到了松露。”
“那他这是在……?”严景林不解,前方的猎人与猪奋斗了许久,时常拖着猪向后退开,只是猪使了力地要往前走,无论猎人怎么费心,猪都不肯配合。
猎人看起来似乎快没有力气了。
“是猪要吃松露。”希伯来无奈说,“猪的鼻子也很灵的,尤其是对于松露的味道。它本身很喜欢松露,所以找松露的时候也可以通过猪来找。只需要训练一下,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训练?”严景林的目光难以言喻,看来他们碰到的这位猎人训练出来的猪并不太听话。
“是的。”希伯来的视线转移到前方的猪身上,“只需要在猪的饭里放一点点的松露,猪就能够记住这种味道。并且在山上找到松露。只是猪太喜欢吃它了,在找到松露的瞬间就会把松露吃掉。因此这位猎人应当就是在阻止猪吃松露了。”
“狗没关系吗?”严景林的目光落在了萨维奥身上。
萨维奥有时也十分活泼,用国内训练犬时的行话来形容,就是外抑制性强。简单来说就是八卦、爱玩、爱凑热闹。
就比如这个时候,萨维奥已经跑到了猪和猎人的旁边去看他们两人拔河了。
感受到资产受到威胁的猎人气恼地开始谩骂,可手里的猪却远比可能的敌人更让他操心。
“我一定会把你宰了的!真的会的!你等着!”猎人怒气冲冲地教训前面不听话的猪。
但他的力气越来越小,猪慢慢向着珍稀的松露靠近。
松露埋在草堆里,看起来是黑漆漆的一大块,表面褶皱弯弯绕绕,味道也并不是非常好闻。但胜在有营养,对身体好,加工之后味道也十分不错,因而极其受欢迎。
对于一个期望靠着它来发财的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到手的松露眼看着就要被猪吃掉了。
“喂喂喂!”吃的东西就在眼前猪拼了命一般向前跑,眼看着就要拉不住了,猎人终于妥协,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旁边的希伯来求助,“我拉着它,你们去采,最后卖了的钱我们九一分怎么样?我九你一。”
猎人扬起下巴,一副希伯来与严景林走了大运的样子。
在听见这个分配时,严景林便沉默了下来,抬眼看过去,眼神锐利,眉间带着薄怒。
无论怎么看,这个狡猾的猎人都是在算计希伯来。于是没等希伯来说话,严景林冷声说:“我们不同意。”
“可那是我先发现的!”猎人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价格不能让人满意,但他仍旧怒气冲冲地谴责他们,“你们不能太贪心!”
猎人的眼睛瞪得极大,看起来凶巴巴的,或许察觉到严景林的不好说话,他的目光转移到没说话的希伯来身上,“喂!你来说!就这样了九一!我会给你100法郎。”
100法郎,相对于能卖出2000左右法郎的松露来说,这实在是离谱的价格。
希伯来张了张嘴,看看猎人再看严景林。
“我说了,不同意,七三,我们七你三,要不就让猪吃掉你的松露吧。”严景林坐直,“你根本没有能力拿到它,我们也大可以这样取走,这是公平竞争不存在谁看到了就是谁的道理。然而尽管你并没有采到松露而只是发现了它,我们也愿意与你分成。”
“疯了!你们根本只是坐享我的成果。”猎人生气地骂。
“但您拿不到它,如果最终是我们取到了,准确来说,是您分享我们的劳动成果才对。”严景林与猎人绕圈子,“或者您想让猪吃掉它,然后告诉大家这是一只吃了松露优秀的猪?”
“有何不可?我就让我的猪去吃了他们。那可是吃了松露的猪,应该和松露卖出一样的价钱。”猎人凶巴巴地看向希伯来,“你说吧,你的同伴真不是个友好的合作伙伴,他真是斤斤计较而贪婪。但看在你还不错,我也还欣赏你的份上,我愿意和你合作,如果你帮忙了,我可以撇下他,这样吧,不加上他,我愿意给你300法郎,只要你捡起我找到的松露把它交给我。”
希伯来挠挠头,他对于这种情况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后看看猎人和严景林满脸纠结。
“这个松露如果卖去大餐馆,完全可以卖到2000-3000法郎,你说的九一,却是按照市场最低价1000法郎再算。您在欺负我的同伴吗?”严景林严厉问。
猎人扭头看希伯来,却见着希伯来的目光落在轮椅上的青年身上。
“别拿狡猾的手段对付我的朋友。”严景林表情严肃,冷冷看着前方的猎人,“即便是一只吃了松露的猪,对于餐馆来说也毫无用处。他们只想要猪,并不需要吃了松露的,而你也无法证实猪吃了松露。就算你在它吃下去没多久就开膛破肚取出来,已经破碎不堪品相极差的松露也会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