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美人装乖指南 钓系美人装乖指南 第66章
作者:甘洄
他在过去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里,慢慢有了睡意。
——
床尾的插盘上亮着兔子灯,为房间里笼上了一层微光,路桥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苏釉的房门。
苏釉蜷缩着身体睡着了,薄被和那次一样,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两丛睫毛架子被沿上。
他睡得像是不太安稳,眉心蹙着,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路桥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为他将薄被拉开一点,露出他被掩住的口鼻。
可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苏釉在哭。
也不能说是哭,不像普通人哭泣时表情那么悲伤,也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泪水却流了满脸,打湿了枕头。
路桥捏着被角的手顿住了。
他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哭。
以前辛免总是爱哭,但每次都是声情并茂,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的伤心和难过,然后就会有人过去安慰他,或者有人将他抱进怀里。
可苏釉却是相反的,那表情像是很平静,又像是有些麻木,只眉心蹙得极紧。
像是隐忍惯了,恨不得躲进黑暗中悄悄一个人流泪,不被任何人发现自己也会哭一样。
那或者根本不是哭,因为他已经睡着了,虽然睡得并不踏实。
被子在路桥手中滑动了下,吸饱了泪水的地方尚且带着眼泪的温度,将他的指尖染湿。
他像被烫到了,又像被刺伤了,呼吸屏了片刻,直到胸腔发痛时才如梦初醒般弯下腰去,轻轻将苏釉抱进了怀里。
“幼幼!”路桥叫苏釉的名字,声音不算大,像是怕会吓到他。
可苏釉还是立刻醒了,他猛地张开眼睛,那双眼睛和路桥任何时候看到的都不一样。
凶狠,愤恨,甚至带着咬牙切齿的残暴意味……
路桥怔了一下,立刻将他抱紧了,他亲吻他眼角的泪水,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
“是我,”他说,“幼幼,是我。”
苏釉急促地呼吸,身体紧绷,视线透过泪水定在他脸上。
似乎终于看清了他是谁,他整个人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哥。”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叫他,嗓音哑得厉害。
“嗯。”路桥抬手为他擦泪,“你刚才做噩梦了。”
“好像是。”苏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坐直了身体,眼睛里现出些迷惘来,“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但是一醒就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太清楚就不想了。”路桥说,将他抱在怀里,手搭在他的后脑处。
苏釉没说话,很乖顺地伏在他怀里。
他又撒谎了。
事实上,他记得很清楚,清楚到甚至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梦中,他在被苏怀民殴打,但他已经长大了一点,开始试图反抗。
只可惜,他还不够大,仍然不是苏怀民的对手。
他被逼到了墙角,被苏怀民掐着脖子,苏怀民另一只手里不知道拿了只鞋子还是什么,劈头盖脸地往他头脸上招呼。
他觉得恨极了恨极了恨极了……
苏釉将鼻尖埋在路桥胸口,深深地呼吸,闻他身上那股不同于沐浴露的清新气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其实常常噩梦缠身,只是没说过罢了。
有时候是自己挨打,有时候是和苏怀民或者霸凌他的那些孩子对打,有时候会拿着菜刀,一下下凶残地砍在苏怀民或者洛颀的身上,耳边甚至响起骨头被剁碎的惊人声响……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怕,像被什么恶魔入侵了身体一样。
可事实上,他就是带着这样的恨意进入的路家。
“哥。”他喃喃地叫了路桥一声,抬起眼来。
路桥垂眼看他,那双眼睛殷殷,有着微不可察的担忧。
“我在。”路桥说,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大手轻轻在他脑后按揉。
“都好了,”他说,“我一直在。”
“幼幼。”他叫他的名字,呢喃一般,说,“不怕。”
莫名地,苏釉一颗紧绷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枕在路桥肩头,睫毛一点点垂落,再次沉入了梦乡。
路桥看着他,光洁的额头下,他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腿和手都扒在自己身上,但呼吸平稳均匀。
噩梦走了。
——
和路桥睡在一起的时候,苏釉总能睡得很沉。
清晨醒来时,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苏釉将手伸过去,连残留的体温都散尽了。
他洗刷下楼,在下到二楼时听到了楼下路潍勤的声音。
不止路潍勤来了,路升也在。
看到他下楼,路升立刻就冲他笑了起来,十分温柔可亲。
“小釉,”他说,“前阵子去外地出了趟差,我给你带了点礼物。”
“谢谢哥。”苏釉说。
他本以为是什么特产之类的东西,却没想到吃饭的时候路升竟然递了一只篮球给他。
上面有他很喜欢的一个球星的签名。
“哇。”苏釉有点吃惊,十分郑重地看向路升,随后礼貌道谢,“谢谢哥。”
“你喜欢就好。”路升笑着说。
路潍勤和路潍州在低声说话,路升则坐在了苏釉对过,看着苏釉的眼神几乎无所遁形。
可惜苏釉的目光正凝在篮球上,他将球捧在手上,很认真地转了一圈儿。
“我的呢?”路桥忽然看向路升,并向他伸出手去。
路升愣了一下,不觉有点尴尬起来。
这个还是他千方百计地从拿到签名的球迷手里买来的,哪里去弄第二个去? ”这次就一个,“路升含笑说,“下次给你带别的。”
“可我也喜欢这个。”路桥说,十分没有道理地看向苏釉,问,“怎么办?”
苏釉不追星,但平时会打篮球,喜欢篮球的人多少会有那么几个自己比较欣赏的运动员。
但签名的篮球有没有,苏釉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有了他会高兴,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路桥喜欢,他愿意让给路桥。
只是,球是路升送的……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球就被路桥伸过来的大手直接抓走了:“这个给我,回头我给你再要个。”
苏釉:……
路升:……
路潍州和路潍勤也注意到了三个小辈间的动静。
“那是你哥哥送给你弟弟的,”路潍州眉心紧蹙,“直接从弟弟手里抢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见路潍州生气,路升原本要说的话反而又不好说了。
“我不是说了要还他一个吗?”路桥没事一般笑了一声,又问苏釉,“你觉得呢?”
“那我要利息。”苏釉说。
“哦。”路桥看着他,似笑非笑。
“行,”他说,语意意味不明,“多少都给你。”
——
这天的傍晚,天空真的落了雪。
苏釉一边冲咖啡,一边抬眼往窗外看,看着细碎的雪珠子越变越大。
何显没上课,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坐在小休息室里捧着奶茶喝,在苏釉进去时见缝插针地说昨天发生的事情。
苏釉面无表情地进进出出了好几遍后,终于听完了全过程。
就是在爆肚店门前准备排队时,两边人不知道怎么就对了一下眼,随后彼此互不相让,直接就动起手来了。
“真有出息。”苏釉听完哑然失笑。
“你看看我着脸。”何显十分不快地拿手指指自己青一片紫一片的脸颊,“他妈的下手也太狠了,而且还很嚣张,说什么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然后呢?”苏釉问。
“没然后,”何显悻悻地说,“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讨回公道来。”
“啧啧啧。”周茉正好进来,闻言忍不住发出几声奇怪的声音。
何显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柚子。”周茉说,“旧街拆了后,咱们一起去吕少思家附近买房子吧?”
她笑了起来:“还做邻居。”
“旧街陪不了多少钱,”苏釉没抬头,在擦拭刚洗好的杯子,“我还要读书,就算能付的上首付,后面的月供也是问题。”
他顿了片刻:“姐,我先不买了。”
周茉愣了下。
她知道苏釉将来肯定是要去外地读大学,但是,她也一直以为,将来他肯定是要回来的。
苏釉这样说,倒像是他不会回来了一样。
未待她理清思绪,何显就站了起来:“到时间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