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仆人 我的仆人 第37章
作者:康塞日记
段顺闻言侧头看,果然,外面白茫茫的,下起鹅毛大雪了。
金桥用手拄着下巴,担忧道:“你等会儿怎么走呢,路肯定很滑,走不稳,摔倒了怎么办。”
真是杞人忧天,段顺忍不住笑了,他站起身,拢了拢金桥的大衣衣领,说:“没关系的。”温励驰坐在那头握着手机单手打字,像是在处理工作,他悄悄瞟一眼,暗搓搓地示好,“我跟少爷一起走,两个人一起走,就不容易摔。”
他的声音不小,温励驰转头看了过来,表情依旧不耐,但眼睛里,分明有一闪而过的讶然。
段顺马上朝他笑了笑,很乖的那种笑,弯着眼睛,求饶用的。
温励驰定定地看了他一下,下一秒,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
“小顺,我喝完了。”
一道重重的搁碗声,唐连在喊他了,段顺转头去看,唐连正盯着他呢,想来是看到他刚才的表情了。
唐连在生气,在不满,段顺看到了,但他假装没看见,无动于衷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
“还喝吗?”他把倾斜的碗扶好,又抽出一张纸把溅出来的汤液擦干。
“不喝了。”硬邦邦的一句话。
“好吧。”段顺利索地开始收碗,他才不哄呢,唐连是救了他,但不代表就能对他颐指气使。
他将保温桶放进冰箱,然后开始收自己坐的椅子,那是把折叠椅,被他搬到墙角,“还有很多,我放冰箱最上层了,你要是想喝,就找护工帮你放微波炉里热一热,热之前一定要先把汤装到微波碗里,不然可能会爆炸。”
“你这是……”椅子都收起来了,唐连开始慌起来,这是要走了,温励驰一出现,段顺的耐心全飞走了,“你要回家了吗,不陪我待会儿?”
温励驰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机,注视着那边的动静。
他看到段顺点了点头,嘴巴一张,刚要讲话,金桥先出声了,“那个,唐先生是吧,你喝不完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的,听励驰哥说小段顺的手艺很好,我还没试过呢。”
温励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金桥是在隔绝唐连跟段顺单独相处的机会,他看出来了。
来之前,金桥曾旁敲侧击过他,说你真是来看我的吗,真的不是借着看我来找别人的吗。
那时候,可能是被调侃的尴尬,又或许有点恼怒吧,他就没答,可后来金桥说要去找段顺,他又立马说他知道在哪个病房。
自告奋勇的速度太快,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当时金桥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了,一路上,啧啧啧个没停。他知道自己对段顺的心思大概是被猜到了,他以为自己会觉得羞耻,他曾经也是墨守成规的家族成员之一,alpha,爱上了beta,确实也值得他羞耻一下。
但实际上,他心里爽翻了,有种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被搬走的感觉,脚步都变得轻而快。
当然,他并没得意忘形,敲门前,他特地按住金桥的肩膀,压迫性地给了句“不要多嘴。”
金桥很聪明,果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为数不多的几句话,还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霎时间,他诚觉自己连金桥出道时候杜撰和他那些桃色新闻的事情都可以原谅了。
段顺小心地捕捉到了他家少爷那个笑,脸悄悄红了,温励驰是为金桥而笑的,他有点嫉妒,但同时也觉得高兴,原来温励驰曾经跟别人夸过他的。温励驰总是阻止他下厨,他当时虽然强装自信,但心底不是没怀疑过自己的厨艺。
除了自己,他没有任何可以讨好温励驰的东西了。
原来温励驰真的喜欢他做的菜,他抿着嘴,也笑了。
唐连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他的注意力都在金桥身上,金桥会插嘴是他没想到的,这神来一笔让他讶异,他没想过金桥是这么个性格,真自来熟。
“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小段顺给你送饭的时候,加我一双筷子好吗,我吃得很少的。”金桥持续发力。
“你一个明星,”金桥笑起来像个漩涡似的,唐连定了定神,撇过脸不看他,那张脸,太邪门了,盯着就移不开了,“不方便吧。”
“方便的,明星怎么了,明星也得吃饭啊。VIP层现在就住了咱俩,不会被拍的,我就在你隔壁,坐轮椅过来最多半分钟,晚上要是你寂寞了,敲敲墙,我还可以陪你聊天呢。”
越说越歪了,当着段顺,唐连可不敢聊这种带颜色的天,他觉得自己并不愚笨,但在这两个不速之客面前,他好像一直没占到什么上风。
颇憋屈地,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段顺:“汤是小顺做的,小顺没意见的话我都行。”
金桥马上看向段顺,撒娇:“小~段~顺~哥~哥~”
“好,来吧。”段顺忍不住笑,他知道金桥是故作的天真,但多一双筷子不多,能有人陪他一起应付这些不得不应付的日子,他求之不得,“管够。”
第56章
从医院出来已将近中午,病房里,仗着人多,段顺还有那么一点胆子,敢去搭讪温励驰,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仆人,“少爷,你是回家吗?”
去往停车场的路积了新雪,温励驰的脚步大,一步一个嘎吱的脚印,他怕滑倒,小心翼翼地踩着温励驰的脚印走,一路小跑才能保证不掉队。
“不回家我去哪儿?”温励驰没回头,驼色的衣摆在冷风中飞扬,“去给前男友送汤吗?”
温励驰居然拿话刺他,段顺本以为在病房里已经把他哄好了,听见这话,心里忍不住委屈,“他伤成那样,我难道不管吗?”明明那天温励驰是看到唐连伤得多重的,即使他是错了,不该偷偷来,可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再大的气也该生完了吧,他怎么还要责怪他藕断丝连啊。
温励驰没说话,只是冷笑一声。
伤再重也他妈活该!——鞉諻——
他顶着朔风前行,宽厚的肩头全是雪花,心头却被怒火烧得滚烫。
那天,罗小城跟他说了自己的怀疑,他听后沉默了很久。罗印是个人精,看到他紧攥暴浮青筋的拳头,马上扑到他脚边,再三求他不要报警,怕是罗小城的误判,怕给他弟弟留下案底。
他答应了不介入,可免不了听者有心。
那天带段顺回家以后,他立马找人秘密调了那个路段的监控来看。
那是限速路段,监控拍得很清晰,罗小城的车,在打滑后及时踩下了刹车,紧急制动以后,以大约每小时三十公里的车速撞向了奔驰车头的方向。
那是很慢的速度,段顺的那个位置,离车头大概一米多远,唐连站得更远,即使两个人站着不动,按照监控里事故车辆的轨迹,也绝对擦碰不到段顺。
可唐连,在车辆擦过段顺身后的一瞬间,他竟然扑了过去。那个扑的动作并不连贯,抬脚之后有一秒钟的停顿,那是一个思考的动作。
那一秒发生的事,温励驰看起码了二十多遍,而且是反反复复拉回去、慢倍速的看,大到轮胎的转向角度,小到画面中央的蜻蜓振翅的次数,所有的细节,像最惊悚的电影画面一样烙在了他的脑子里。
如果没有罗小城的那番话,在没有预设唐连的目的之前去看这段片子,他大概真的会忽略那么小的变数。
即使注意到了,怀疑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会想,唐连那时候哪里猜得到车会往哪儿撞呢,那个动作,迟疑过后才扑上去,慌不择路也能解释。
但如果是他站在那里,温励驰设身处地代入了很多遍,那个距离,如果是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失控的车辆当前,在推和拉之间,他一定会首先选择把段顺拉到自己身边,而不是寻死一样,把段顺抱在自己怀里,然后义无反顾往事故车上扑。
除非,他早就预估好了车速并不足以撞死人,想拿自己的命作赌注,去搏一个人,搏一段挽回不了的感情。
看完监控以后,他坐在落地窗旁的地上抽了很久烟,脚下的烟头堆了一小堆,那么多的尼古丁也没能让他颤抖的指尖镇定下来。
他是怕了,无比的后怕,手心忽冷忽热,脑袋里一遍遍回想的,都是段顺被扑倒在车底下的画面。
那么瘦的一个人,布娃娃一样,轻易地被扑倒了,虽然唐连给他垫了一下,可万一呢。万一事故车辆没刹住,或者,唐连没全部抱住,他被卷到车底下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温励驰就眼底泛红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如果段顺真的出了事,不管这一扑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绝无可能放过始作俑者。
唐连是外地人,做得干净一点,他可以让他真正遭遇一场意外车祸。
幸好,段顺平平安安。
因为这场事故,段顺吓得大哭,他想起小河一样的泪水和肿成桃核的眼睛心里就发酸,事情过去几乎快一天,泪痕早就干在他的肩膀上了,可那温度,却好像仍在发烫。
那一瞬间,他又想仔细看看段顺了,白天在医院的时候他只是粗略检查了一遍,万一又有不舒服呢,万一内脏受伤了呢,那可是眼睛看不见的。
深更半夜,他鬼使神差走到了段顺的门口,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拥抱想给段顺,胸腔里沸反盈天,抬手敲门的一瞬间,倒是冷静了下来。
进去要说什么呢,说唐连不是为了救你,他是蓄意碰瓷吗?
唐连是段顺的前男友,论起亲疏,他甚至还远一些,隔着五年时光,他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他确实没有那么有自信,任何事他都在段顺那里有底气,但感情,他到底不是段顺肚子里的蛔虫,一碰到感情,他感觉自己跟聋了瞎了似的,他实在是捉摸不透段顺对唐连的爱情的深浅。
那样短暂的一秒钟,连他都要反反复复把视频拉回去看才能确认唐连是故意的,即使给段顺看了,段顺能看出来吗,万一不信呢,那么他这样莽撞地说了,段顺是否会觉得他别有用心?
而且唐连确实受了重伤,会有人为了一段失去的爱情,拿生命开玩笑吗?
他倒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但他怕段顺会因此觉得他冷漠市侩。
可不告诉段顺,他又怕他的puppy真有那么傻,因为感动,把下半生许给一个偏执狂。
那一刻,他收回了那句话,说唐连还不错那句话,本来,段顺看上去也并没有把唐连全放下,他觉得自己当时脑子绝对是被驴踢了,否则当时怎么会竟然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他真怕,怕段顺做出错误的决定。
思考再三,他最后还是没敲门,而是转身去了楼下大厅,先观察看看吧,他是这么想的,一个唐连而已,已经断了腿的人,至少不会再对段顺造成人身安全上的威胁,至于感情,真到了段顺做决定的时候他再把视频拿出来也不迟,现在,唐连刚脱离生命危险他就把这样一段恶意十足的视频拿出来,段顺跟唐连会不会因此闹掰他确定不了,但他确定他跟段顺的感情一定会受伤。
周少言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待机,他打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萌小龙,如果是平常他说不定还有功夫调侃两句,那时候,哪有心情,直接让萌小龙把电话转交给周少言。
周少言慌张地接了。
连寒暄他都懒得说,直接吩咐周少言去准备唐连的谢礼,市中心的大平层,支票,豪车,他查过,唐连的个人资产其实并不算多,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足够砸得人头晕眼花了,可唐连这个人太傲,礼轻了,不一定压得住,所以他全给,还特意叮嘱,第二天一早就得送到,过户手续一个别少。
关键时刻周少言倒是没掉链子,什么也没问,马上着手就去准备了。
所有人都在熟睡的时候,他用最快的动作报完了一个被救者该报的最有诚意的恩,做这么多,不为别的,他只为替段顺还掉这笔人情账,即使这笔账他妈根本是个阴谋,可他认了。
只要段顺自己脑子不发晕,他想,只要段顺跟唐连保持好距离,以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那么他做的这一切就值得。
就连万一,万一唐连借救命之恩缠着段顺,或者以此绑架段顺要求复合,那些万一他也都想到了,一旦发现有这个苗头,他也有对策,先把唐连抓来对质,要是心里有鬼,唐连必然不敢吱声,唐连如果确实没做,是他看错了,那他也不是不可以道歉,唐连要是事后拿他私查视频的事情去跟段顺告状,段顺因此恨而他,他也没办法,这个坏人,他不当也得当。
他想,段顺毕竟跟他才是一家人,总不至于为这个跟他决裂。
他千防万防,实在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段顺顶着俩黑眼圈,提着个保温桶主动去给唐连送温暖了。
那一瞬间,看到段顺悄悄把保温桶往身后藏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夸张,他觉得自己的心,比数九寒天拍在脸上的雨雪还要冷。
“少爷,你讲讲道理。”段顺在温励驰身后一路小跑,气喘得很厉害,“我不,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嘛?”
狡辩!
温励驰在心里冷哼一声,没搭理,继续埋头前行。
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温励驰猛然回过头去看,一步开外,段顺身体直直的往旁边歪,是衣服被树枝勾住了,眼看着就要一头栽进覆雪的灌木丛里。
他瞳孔一缩,赶紧伸手去扶,一揽,把段顺的腰揽了过来。
“滋拉——”一声,随着衣物撕裂的声音,白色羽绒服和驼色大衣撞了个满怀,鸭绒飞溅,和雪花混在一起,被风缠着往上打旋,飞远了,分不清到底是绒还是雪了。
段顺整个儿扑到了温励驰怀里。
又是那股香,劳丹脂,已经很多次了,这个香味出现在段顺身上。他的病越重,就会越像一个omega,温励驰突然想起洪医生说的话,这确实就是段顺信息素的味道,盯着段顺沾着雪的长睫,还有那张粉白的、没有血色的唇,他心里感到一阵惊慌,是一朵花要干枯,他想抓却抓不住的慌,突然,他特别想就那么不管不顾地亲下去。
段顺全然没察觉到他的意图,表情很惊慌地,紧紧攥着他的外套,显然还没回过神。
温励驰的头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低,段顺太不听话了,他真想把这张总说让他生气的话的嘴给封住,堵死,然后扒光段顺的衣服,让段顺在冰天雪地里,接受最赤裸的惩罚,那是最古老的道理,最野蛮的棍棒底下才会有最真诚的悔过。
下一秒,段顺在他怀里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澄澈而纯真。
温励驰的动作戛然而止。
陡然对上这样茫然的一双眼,就是再大的火,也哑炮了。
温励驰沉沉地深呼吸了一次,他刚才在想什么?冰凉的空气进入肺泡,让他清醒了过来,段顺看他的目光是那么信赖,那么单纯,可他刚刚,想对他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烦躁地叹了口气,温励驰把人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你没办法?”明明是想撒气,他的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像洒一握新雪那么温柔,“房子,票子,我哪样没准备?护工也请了,礼也赔了,你偏要亲自来探病,还天天来,那么大早最冷的时候来!”
“他又没要。你知道的,他不要你那些。”
“我当然清楚他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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