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 迟光 第1章

作者:sun1998 标签: 近代现代

  书名:迟光

  作者:sun1998

  文案:迟迟长夜终有时,总是百川必归海

  “我真的太喜欢他了,”

  面前的男孩在笑,笑着抹了把泪:“可是我们遇见的太早了。”

  两个少年的热爱与奔赴

  关于许迟川,关于穆时海

第1章 哥,我梦见你了。

  缓缓低垂的漆黑夜幕似藏青色帷布笼罩整座山城,夏日长风吹散天空银白露出繁星似水,山脚下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团聚一堂,有情人牵手街头漫步,整个江恭都在等待新年到来。

  倒计时十秒。

  南麓山露营帐篷外,十六岁的许迟川点燃整把仙女棒,看火树银花在指尖绽放,明碎烟火照亮少年人墨似点漆的瞳,眉眼弯弯笑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分一半递给身旁少年:“哥,许个愿吧。”

  倒计时八秒。

  “好啊,”一手接过仙女棒,一只手拉过崽崽,山根俊挺薄唇微凉的男孩意气风发,一身墨色风衣单薄,手心却炽热到难以挣脱,深邃静觅的海盛满整个仲夏的夜,热度从指尖一路向上,百骼侵缠。

  倒计时六秒。

  年少真心,字字坚定:“我希望,许迟川永远爱我。”

  倒计时五秒。

  温热指节略有薄茧,炽盛掌心一如既往厚暖,是他一低头就能看见的心安。

  倒计时三秒。

  “好呀,”漫天华彩,装满星星的月牙坠落,落在清澈的眼:“我永远爱你。”

  倒计时一秒。

  狂风呼啸而过,一阵寒冷席卷全身,身体一点点下坠陷入黑洞变得沉重,和穆时海十指相扣的双手被生生撕裂分离,寒风中血肉淋漓,无数尖锐恶意与嘲讽环绕在他周围,头痛欲裂。

  许迟川,他要走了。

  他要离开你了。

  他不要你了。

  一双手在苍凉黑暗中胡乱挥动,试图寻找救命稻草,然而希望一次次漏过指缝,凄凉寒夜里的雏鸟,声声凄厉。

  “哥!”

  空旷回音回荡在废墟,却始终无人应答。

  逐渐漫延的泥沼吞没声嘶力竭的求救,剧烈挣扎无果,眼睁睁看着淤泥慢慢将自己吞噬,口鼻灌入腥臭腐烂的泥浆,呼吸被阻绝,视线一分一分模糊冰凉。

  穆时海不要他了。

  窗外电闪雷鸣,一道白光撕裂漆黑僵硬的夜,照亮从噩梦中惊醒瞪大的双眼,乌润圆瞳残留着几分混沌梦境中的恐惧,缩在床角的人抓着被褥大口喘气,胡乱摸了把脸,一手冷汗格外潮湿滑腻,良久心跳才恢复平稳,呼吸慢慢喘匀。

  睡在他对床的陈可暄打着极有节奏的呼噜,空调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制冷。室外暴雨来的毫无征兆,急急滂沱捶落茂密叶林。狂风吹乱夜雨滴滴答答拍打玻璃窗,搅弄人心烦意乱。

  这里是青大,不是江恭。

  这里只有许迟川,没有穆时海。

  轻拉开门,冰冷雨丝肆意飞溅沾湿眼角,今夜月光暗淡,阴霾吞没清阔疏朗的脸,印出沉淀在浅润褐眸下欣慰又平静的绝望。

  手机强光刺痛干涩的眼,屏幕上大大的三点二十六分像一条加粗的红线,警示他此刻应该在睡觉,而不是对着满目潮湿发呆。

  解锁,查询从岚省到江恭的高铁时刻表,订票,设闹铃,爬上床抱着枕头继续发呆等待天亮。

  在穆时海离开他的第二年,这只不过是第七百三十五个失眠的平常日夜。

  曦光快要刺破云幕时才迷迷糊糊闭上眼,怀里的海豹抱枕搂得更紧了点,蜷缩不安的姿势将脆弱暴露,一览无余。

  哥,我梦见你了。

  是你在想我,还是想该忘了我?

  早上六点,一向浅眠的刘婺拉开床帘,趴在床头不甚清醒地看着底下正穿衣服的小团宠:“早,小川你去哪儿?”

  “出去一下,”系好鞋带起身出门:“室长,晚上不给我留门。”

  “哎哎哎!下午有课你不……”

  下午有课的提醒被许迟川抛诸脑后,打车直奔高铁站,奔向最早的一班列车。端正坐立双臂交叉,露出手腕上有些陈旧的不锈钢表带,冰凉镜片挡住翘长眼睫下浓密的焦虑,胸口气闷呼吸困难,难以控制不自觉发抖的右手。喝完第三瓶矿泉水,终点站终于到了。

  “师傅,”出站口直奔出租车点:“去南麓山。”

  “好嘞!”

  江恭多山,爬坡上坎一路摇摇晃晃,早上走得着急没吃饭,这会儿抖得他脸色发白,胃里酸水翻涌绞痛,呕吐感直冲天灵盖。

  “小伙子,”司机熟练扯下一个袋子递给他:“吐吧。”

  “谢谢您,我没事,还有多久到?”

  “快了,过了这个红绿灯就上山了。”

  十分钟后,许迟川捂着肚子下车,一脚深一脚浅爬上山顶。

  路边小草结了层薄薄的露,带着湿泥沾染雪白球鞋,野花遍地,小雏菊格外耀眼。风从林间过,留下满天沙沙脚步。许迟川刨开脚下灌木往更深处方向前进,直到无路可去,在荆棘丛前停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应该就是和穆时海一起搭帐篷野营的地方,如今杂草丛生,丝毫不见旧日痕迹。

  “崽崽,”回忆里明亮鲜活的小少爷英眉俊眼,犀利修长的眼温柔了一片橘红的天:“以后每年都和哥哥来这儿跨年,哥买最大的烟花放给你看。”

  扭头下山,不许自己再看这场物是人非。

  下一个地点,江北二中。

  “李老师,”许迟川站在门口给高中班主任打电话求救:“保安叔叔不放我进去,您来救救我?”

  “怎么突然回来了?”直到进办公室李屿准还是一脸惊喜:“学校放假了?”

  “没,今天没课,”许迟川把路上买的果篮放在桌上:“就回来看看您。”

  “还是我们小川有孝心,”李屿准拿起历史书和杯子送他出门:“你先逛逛,我还有课,晚上老师请你吃饭。”

  “您去吧,我自己逛逛就行。”

  毕业已经快两年,白墙白砖的教学楼高大依旧,楼道里每个班门口都贴着激情高亢的豪言壮语,办公室随处可见排队等着问题的学生,不注意还会撞到匆匆小跑抓紧时间回教室做习题的小孩,上课铃一响,嘈杂鼎沸的楼道瞬间鸦雀无声,后门永远有一张班主任大脸贴在小窗上。

  出了教学楼一路往右,第一任校长的雕像安静伫立在莲华广场前,表情肃穆却慈爱。

  “崽崽你看,”每次经过这座雕像小少爷就会毒舌发作:“这一看就是做雕像的吃了回扣,写实派雕成意识流。”

  身后行政楼上空掠过一只白鸽,匆匆一眼消失不见,塑胶操场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许迟川站在阶梯上,看着他们被逼无奈跑圈,几个女生偷偷从小门溜走,进小卖部买冰棒和奶茶。

  不是开放的季节,知味楼旁的樱花树一片光秃,每年四五月份起风时,满树纷纷扬扬,下起一场极美的樱花雨。

  “你钱够不够啊,”穆时海眉头紧皱,担心他钱不够花饭吃不饱,死拉硬拽强拖着人往饭卡里充了好几百:“多吃点,哥哥昨天抱你感觉比上周轻了。”

  男生宿舍在后山顶,上坡两旁大片蔷薇盛开,爬山虎细细密密缠满外墙,路上有男生拖着行李一路气喘吁吁,许迟川停下脚步,眼前生机勃勃的绿,视线里一片模糊。

  高中两年半,他从来没有自己拖过行李。

  “许迟川!”烈日曝晒炎炎,穆少爷顶着满头大汗扛行李箱,后背沁出一片湿热,边走边骂一旁咕嘟咕嘟喝营养快线的男孩:“你就不能少装点东西!要是我哪天有事儿来不了,这么热的天你中暑了怎么办!”

  后山小花园是情侣约会圣地,参天树木环绕,枝繁叶茂挡住教导主任视线,曲径通幽处远眺,夜风微凉,抬头繁星苍茫,身边恋人青涩。

  他和穆时海只上去过一次,毕竟周围都是一男一女的配对,他们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突兀。

  下午四点才从学校出来,给李屿准发消息说自己还有事,下次再和他一起吃饭。转身拦住一辆出租,奔向最后一个地方。

  “师傅,”一天滴食未沾的男孩弯腰痛苦捂着肚子,嘴唇失去血色大片苍白:“去二十三中。”

  一脚油门启动,中年司机顺手丢来一个小面包:“小帅哥,吃点东西吧,你肚子响得跟放炮似的。”

  二十三中在江石区老城,一到下午就开始塞车,整条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司机烦躁长按喇叭:“这他妈的,又开始了。”

  “就在这里下吧师傅,”许迟川掏出钱包:“我走几步也行,前面路口您好拐出去。”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街景。

  前面那家其貌不扬的米线店他和穆时海去过,左边的公交站他陪穆时海等过车,岔路口的那个大水坑还是没有修好,每次下雨积水车辆开过都会溅满一裤腿的泥浆,穆时海从来都让他走里面,自己挡在外头。

  再走十米就能看见学校门口那条长长的大斜坡,斜坡旁的小叶榕还是绿盖如阴,夕阳将每一寸叶络都浸染地满满当当,零落疏离的树影被掉落地上的树叶浅浅遮住。

  “崽崽,”那是早上在校门口没有等到穆时海的委屈,被他的小少爷一把抱住,贴在耳边安慰自己:“哥以后都早点来,看见没,就那颗榕树,保证你一来我就在那儿等你了。”

  五点半正是初中放学时间,来来往往的小孩穿着同一款式的校服陆陆续续从校门出来,有两个少年扯着书包打闹追逐,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前面那个边跑边回头做鬼脸:“来呀!你抓不到我吧!”

  几个小女生站在对面石排边上不停往他的方向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许迟川听见“好帅”“好高”“来找谁”之类的字眼,内心毫无赞同。

  我才不帅,是你们是没见过真正帅的长什么样。

  整整五个小时,夕阳沉斜到路灯昏暗,小叶榕下清瘦的少年,站累了就蹲,蹲累了就坐下,坐麻了就继续站着,始终没有离开一步。

  不敢进去,近乡情怯。

  分明哪里都是他,明明哪里都没有他。

第2章 有些人爱一次,已经把一辈子用完了

  晚上八点半,沉迷于游戏激烈厮杀中的刘婺被咣咣咣的砸门声惊动,摘下耳机开门,是一张略带紧张的脸:“瞿淮?你怎么来了?”

  “许迟川呢?”急匆匆进门却不见踪迹:“他去哪儿了?”

  “小川啊?”刘婺一头雾水:“天没亮就爬起来走了,说自己有事儿,今晚不给他留门。”

  “不留门?”心里危机感噌噌暴涨,扭头飞奔下楼:“要是回来了麻烦给我发个消息!”

  瞿淮一边狂奔一边拨通王医生电话:“喂?王医生?许迟川最近有没有按时找你做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王栩温厚的声音带着点疑问:“他上次不是说重新找了一家么?”

  就知道这个小混蛋不会听话去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回头我还是带他来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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