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 试火 第79章
作者:羽毛儿飞
杜山阑冷绷着脸:“不需要惹,她永远有拿我出气的理由!”
杜瀚约笑道:“别计较了,她这阵子压力大,容易敏感,你都快有爸爸高了,也该学会保护妈妈了。”
杜山阑别开目光,看着还是不肯服气,但是向来他把爸爸说的话奉为真理,语气松软下去说:“你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你不知道亲戚们都在说什么吗?”
那时正是席茵苒出轨的谣言闹得飞起的时候,席茵苒整日阴晴不定,逮谁骂谁,因为吃晚饭时看了一眼手机,就让他在院子罚站到现在。
五岁的时候,席茵苒动不动让他罚站,十五岁了,还是这样。
杜瀚约在外面忙了整天,好容易回家却看见儿子在院里罚站,索性把东西丢给佣人,拿了烟出来,站在院里抽。
一边吸着烟,他一边叹气,“所以她才心情不好啊,这段时间,就别跟她计较了。”
杜山阑不能理解:“我没计较,我只是想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
杜瀚约问:“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思考许久,杜山阑说:“假的。”
杜瀚约浅笑,“相信自己的母亲。”
心里的气因为父亲几句谈话消了,但那晚,杜山阑还是被罚站被深夜。
总算有佣人来通知,说他可以回房间了,他不爽地转身,朝反方向走。
杜山阑很早就会抽烟了,但家里管得严,佣人们又老喜欢给席茵苒通风报信,在那个年纪,他和所有少年一样,得找地方躲起来吸烟。
他往花圃深处走,走到没有灯光没有眼睛的地方,听到树丛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算我求你,别再来纠缠我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不行吗!”
“苒苒,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你难过的……”
“你不要出现我就不用难过!我走了,我不想被人看见跟你在一起,我已经被你害得跳进黄河都不洗清了!”
“苒苒,你答应我好不好!我只是想去给几个孩子求个平安符,还有大少爷的……”
“你还想害我被误会,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谋划的对不对?你想害我被瀚约误会,然后你好趁虚而入?”
“不是,怎么可能,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我会向杜先生辞职,然后离开这里。”
许久寂静,席茵苒问:“谁知道你要把我骗去做什么?”
嚓的轻响,杜山阑从树叶缝隙里看见,那男人跪了下来,抓着席茵苒的衣摆苦苦哀求:
“就当为了琬琬,她每天都盼着能见你,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林谦荣!那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你说这些自己不会感到恶心吗!”
“对不起,你别生气,琬琬还小,她只是单纯喜欢你……”
对话还在继续,杜山阑浑身每个毛孔灌入冷气,在血管融汇,顺着血液泛滥横流。
半小时前,父亲告诉他,要相信自己的母亲,半小时后他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两个人在纠缠……很久之后,席茵苒服软了,冷冰冰地答应他:“那你说到做到,我陪你去寺庙求平安符,求到之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视线里。”
林谦荣千恩万谢地说好,然后被催促着离开。
席茵苒怕极了被人撞见,在树丛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外走,走出树木的阴影,一抬头,就看见杜山阑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杜山阑说不会心软第二次,因为那次,席茵苒惊恐地冲过来,和他解释自己的难处,让他不要往外说免得谣言雪上加霜,他想起父亲的话,僵硬地点头了。
骨子里,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一个字没有往外说。
如果他当时把这件事告诉父亲,父亲就不会在那天收到林谦荣的威胁短信,不会慌里慌张地赶去寺庙,在那条险峻的盘山路上,被人撞下山崖。
他相信他的母亲,他只是痛恨自己的愚蠢。
梦境开始变得破碎,有葬礼的场景,有林谦荣站在母亲身后阴笑,有大叔二叔震惊复杂的脸孔,忽然又倒溯到新年,一大家子人在院子里拍全家福,奇怪的是他变成拿照相机的人,镜头里有早已仙逝的祖父祖母,有父亲、母亲、叔伯、堂表兄弟……忽然他看见原本自己站的位置,站着抿唇浅笑的时涵,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是灰色的,定格在那里,永远的。
空调把杜山阑吹醒,窗外的灯光熄灭了大半,仍旧那样繁华。
凌晨两点多,额头覆满冷汗。
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到门前,一拉开,缓缓愣住。
餐盘还放在地上,时涵蹲在门边墙角,缩成一团,睡着了。
不知是否才从梦中逃脱的缘故,杜山阑有瞬秒的失神,这副模样,多么像他第一眼见到骆希涵。
那时他打开门,小小的骆希涵也是这样蹲在墙角,然后迷迷糊糊地醒来,从怀里拿出半块糖饼。
这次时涵没有醒来,袖子挽起露出的半截胳膊上,手肘和侧面有大片擦伤的疤痕,如拿着刀往白瓷上狠狠刮了几刀。
杜山阑略略眯眼。
耳边又响起那句话,她怎么说也是你妈妈。
他绕过地上的餐盘,孤独地回了房间。
又是咔嗒关门声。
时涵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睛里起来一层黑色的雾。
他把故意卷起的袖管放下来,把故意不收的餐盘收回厨房,孤独地走回客房睡觉。
真想随着悲伤在长夜里煎熬一回,可是明天还有工作,他的世界不是只有杜山阑。
只是他不知道,明天还有更悲伤的麻烦等着他,他还是那个处处小心才能苟活的小透明,没有杜山阑,他什么都不是。
第71章 不敢找杜山阑
时涵就着凉水吞下一片褪黑素,靠着药效强行入睡。
药物换取而来的睡眠,好比强取豪夺来的妻子,即便屈服威压每日三餐地服侍你,那脸上也必定是不带笑的。
浮夸破碎的梦境排山倒海袭来,将他脆弱的神智挤压进透明玻璃胶,穿过密不透风的透明物质,尚且能感知到屋子的存在,忘开静音的手机呜呜了几下,空调太热了,被子里闷满汗……但他出不来这空间,他被无形双手掐住脖子,强行摁到梦里,逼迫双眼分毫不差地注视这场梦境。
他梦见妈妈,在深蓝海里溺水,溺水的感觉传到他身上,毒药一般的水,是如何灌入鼻孔,如何充满肺脏,如何让他痛不欲生,又无助下坠。
这么多年以来,时涵头一次以这样的视角面对妈妈的死亡,他头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发现,那个时候,妈妈应该是后悔了。
后悔了,可来不及了,做出选择意味着付出代价,原来黄泉路上,傻女人一直哭喊着想回来。
可他怎能跨越维度的限制,伸手将亡灵拉回现实?他怎么做得到?
这丁点从童年残留而来的执念,竟然指引他做了不合常理的事,冷静下来一想,杜山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那个男人,早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
他心里切实属于小孩子的一面,在这夜彻底死去。
梦魇缠人,时涵断断续续醒了几次,又被药效拉扯着继续浅眠,折腾了几个小时,天刚要亮的时候,他彻底睁开了眼。
新的一天开始了。
家政阿姨暗示到来,系上围裙到厨房准备早餐。她也怪忙的,寻常的家政都能住在保姆间,但杜山阑喜欢独居,给她加高工资,弥补通勤的辛苦。
时涵顶着两只黑眼圈。
换做往常,他定然不管了,但如今不能再放任自己顶着这副素颜出门,救急地扑了两张眼膜,然后用底妆遮挡,化完妆还是没什么精神,从小方送来的起居用品里翻出一只口红,薄涂一层口红,总算像个人样儿。
打理清楚下楼时,家政阿姨友善地夸奖:“小少爷真是越来越有明星范儿了,昨晚我女儿在看你的综艺,人帅唱歌也好听,完全被你圈粉了。”
时涵浅淡微笑,“真的吗?”
阿姨激动地捂住嘴,“真的呀,我也被你圈粉了,我儿子就比你小一岁,差距怎么这么大!”
时涵客气回话:“你还有个儿子?”
阿姨说:“是呀,我家一大一小,哥哥妹妹,妹妹懂事,哥哥正在叛逆期,那成绩差的呀,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还敢整天跟我顶嘴!”
时涵有些恍惚,他的成长经历里,从未听过诸如类似的话语,有的只是小心翼翼苟活,暗地里替自己经营出路。
他不由跟着微笑,“这也是他成长的一部分,以后回想起来,是会让内心温暖的回忆。”
家政阿姨缓缓地呆了呆,“小少爷,你这话说的好有水平,不愧是可以做偶像的人。”
时涵听到“偶像”两个字。
阿姨聊天来了兴致,还想拉着他说些什么,一抬头看见楼梯上下来的人,吓得噤了声。
时涵背对楼梯站着,耳朵捕捉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浑身绷起。
他调整了下心情,回过头去,轻轻微笑,“杜先生,早。”
杜山阑似乎也没睡好,他是决计不会考虑化妆的人,也是决计不屑掩饰心情的人,疲惫与冷厉通通写在脸上。
他冷漠地经过两人中间,没有像往常那样到笼子边逗弄鹦鹉,只是坐进沙发,点开平板来看。
阿姨小心地偷看了眼,连忙埋头处理手中食材。
时涵垂下眼睛,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想道歉的,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早餐很快做好了,还是那几样菜,以及雷打不动的苦瓜汁,看着精致的餐具和精致的美食,时涵怀念起学校食堂的爱心早餐。
兰桥学院培养出一批又一批富家精英,每一位在功成名就之后都会慷慨回馈母校,用不完的捐款被拿来做各种各样的公益和福利,比如爱心早餐,只要在八点之前去食堂就能免费领取,中式的皮蛋粥、小笼包、豆浆油条……他是没有什么少爷命的,他心里始终怀念和妈妈躲在巷子里的日子,如今他才明白,所怀念的不是中式的早餐,是那时候所拥有的母爱。
“叮”的一声脆响,杜山阑把叉子掉到地上。
时涵推开椅子站起来,“我去给你拿新的……”
“不用。”杜山阑疏冷的开口,“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他叫了阿姨,阿姨忙不迭给他送来新的餐具。
时涵木讷地坐回椅子,低下头沉默地吃饭,吃了几口,杜山阑吃完了,回楼上换衣服。
他放下餐具起身,追着上楼去,杜山阑腿长,这么点距离,追到衣帽间里才追上。
他把收纳领带的柜子打开,转头浅笑,“今天要系哪条?”
最平常的照顾而已,往常都是这样做的,而今天,杜山阑只用宽阔的背对着他,冰冷视线从穿衣镜里折射过来。
镜子里的脸冰冷,嘴唇紧紧抿住,没有说话的打算。
时涵收回目光,顾自替他挑出一条,“今天要去陪饭局吧,这条好了。”
杜山阑转身过来,不发一语地抽走他手里的领带,三两下系好,踏出了衣帽间。
等时涵再出去,他已经走了。
时涵默默凝视地板,杜先生的脾气,果然是不太好的。
他也该走了,和杨笠约了九点公司见面,小方早在楼下等候,过去的路上,他习惯性地打开微博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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