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逐 暗逐 第42章

作者:尽余杯 标签: 近代现代

  “田云逐,你想都别想!”

  回忆的片段瞬间回笼,姜浔不可遏制地想起上次冲进那间冰冷的酒吧房间,看到田云逐半死不活,大汗淋漓地蜷缩在那里的样子。刺痛的感觉让姜浔几乎把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看他态度坚决,脸色也变了,田云逐不好再继续坚持,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欠姜浔一句道谢。

  “浔哥,上次那回,谢谢你。”

  他说得含糊其辞,但姜浔再清楚不过他的意思。

  那一天,他们两个人都不好过,所以就连时隔多日以后,再次回想起来,还是让已经敞开心扉的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姜浔的眉头不再舒展,眼角飞扬的弧度也不见了。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沉默,又不想让田云逐难堪,于是搜肠刮肚地想要开口。

  可是,正背对着他开始炒菜的田云逐忽然身体一僵,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

  “怎么了!?”

  “咳咳,没事儿……”

  “咳咳咳!”

  田云逐憋了口气,腰背紧绷着,动作都停了下来,强忍着咳嗽断断续续地想把话说完:

  “没事儿,呛了下……”

  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他垂着脑袋,用手捂住嘴巴,背对着姜浔,抖着肩膀又低咳了一阵儿。

  “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姜浔脸色沉郁,不再放任田云逐浑身散发的紧张和抗拒,朝他走过去。

  田云逐听到姜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却没回头。他的动作转眼恢复如常,刚刚那一瞬间的僵硬好像只是滑过姜浔眼底的一个错觉。

  这时锅里的油已经烧得太热了,田云逐把带着水的青菜一股脑儿倒进去激出很大的声响,油花飞溅。

  田云逐惊呼一声:

  “浔哥,快帮我拿下围裙!”

  看他着急,姜浔不由停下逼近的脚步,很配合地帮着四处找了一圈儿。

  “在哪儿?”

  围裙不在原来的地方。

  “在阳台!好像在阳台晾着。快!浔哥,不然我的衣服完蛋了!”

  姜浔转身出去了,田云逐连忙捂着鼻子和嘴巴,冲到一旁的水龙头那里,冲洗快要淌进嘴巴里的血迹。万幸的是这次出血不是很多,田云逐胡乱抽了几张纸巾抹了把脸,再把鼻子堵住,继续回去炒菜。

  姜浔拿着围裙回来,走到田云逐背后,一声不吭地帮他套好围裙,再把带子系在他的腰上。

  田云逐很配合地抬平胳膊,姜浔一眼就看到了他抬起的手肘内侧不小心蹭上的血点子,心脏重重一跳,却假装没看见,什么都没说。

  “谢谢。”

  因为堵着鼻子,田云逐故作轻松的说话声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浔哥,这个油烟机也太老了,堵上鼻子才不那么呛了,不然你也试试?”

  “田云逐,你这是自欺欺人。”

  姜浔丢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厨房。

  姜浔一走,田云逐像是被一针刺破的气球,用力过猛的表情立刻垮下来,一张脸苍白萎靡得可怕。他又尽量稳住心绪,尝了一口锅里炒得乱七八糟的菜,可是除了淡淡的血腥,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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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病发

  虽然是自己做的饭,田云逐开头的那点兴奋劲儿还有难得的好胃口,都被突如其来,差点当着姜浔的面流下来的鼻血吓没了。

  坐在他对面的姜浔其实没有刻意看他,田云逐还是心虚到淌汗,手心湿腻腻的,握着筷子都有些打滑。

  越是心虚就越是想表现得更好,更积极。田云逐呼吸的频率都比平时快上几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些。于是,他伸着筷子,很积极地给姜奶奶和姜浔夹菜。来来回回地,气氛真的越来越好,田云逐自己也跟着多吃了一些。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姜奶奶还意犹未尽地拉着田云逐说这说那。田云逐难受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身体里像钻进了一只蚂蚁,开始啃食所经之处的每一根骨头。他渐渐坐不住了,用手撑着椅子,两条小腿在桌子底下小幅度地蹭动。

  “吃完就起吧,收桌子了。”

  姜浔突然刷地一声站起来,动作幅度很大地把碗筷收得叮当响。田云逐连忙跟他一起站起来,想帮忙又有点无从下手。

  姜浔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听到田云逐的脚步声从身后跟上来了,刻意放慢速度,头也不回地让他回屋休息。

  “你别整了,回屋歇着。”

  田云逐才在他身后跟了几步,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难受心悸得快要走不下去了。正好在这时候听到姜浔的声音,他连忙原地站住,没再坚持。

  “小逐啊,听话,回屋歇着就行。奶奶也去睡会儿。”

  姜奶奶见状也缓缓起身回屋去午睡了。田云逐一个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忽然调转方向,急急地朝洗手间走过去。他抖着手指,试了几次才把门从里边反锁上,下一秒就忍不住撑着洗手台干呕起来。

  生理性的连续呕吐,让田云逐的眼泪控制不住地狂流不止,糊得满脸都是。

  田云逐把水龙头打开,狂按了几下抽水马桶,让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充斥着哗哗水声。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借着水声把自己病得丑陋可怖的一面藏起来。水声蒙蔽了门外的人,也蒙蔽了他自己,所以田云逐没有注意到,厨房里清洗碗碟的声音突然中断下来。

  田云逐把刚才好不容易塞进肚子里的那点吃的,全吐了出去。吐过之后,胃里好受了一点儿,浑身上下的力气却像被持续性的痉挛一起从喉管里挤了出去了。他撑着洗手池冰凉的陶瓷边缘挪了挪身子,可僵直的脊背还没缓过劲儿来,腿先软得支持不住。紧接着整个人以一个佝偻扭曲的姿势滑倒下去,缓缓跌坐在地上,后背堪堪靠着角落里的马桶撑住了。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休息一会儿。

  田云逐不停在心里暗示自己,只要休息一会儿,攒够了力气,就能从这里站起来,好好地走出去。他用仅剩的力气蜷缩着抱紧自己,钝痛强烈的头,沉沉地低垂下去。

  田云逐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

  “田云逐?田云逐!”

  田云逐隐约听到姜浔在喊他。

  隔着一段距离,又隔着厚重的老式门板,那声音经过他混沌的大脑像变声处理过一样,听起来完全失真,甚至有些怪异。田云逐却本能地知道那就是姜浔,是姜浔在喊他,一声一声,很快很急。

  这种模糊变调的呼唤,扯着田云逐的神智一点一点清醒过来。他感受到了沿洗手间瓷砖沁入身体的冰冷寒意,想起自己把房门从里面上了锁。他心急火燎地想赶紧把门打开,可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抱紧自己的手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软软垂在一边,完全动不了一根手指。

  可是很快的,新鲜的风就一股脑涌了进来。田云逐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陡然逼近的清凛气息牢牢包裹住,变得轻飘飘的。

  破门而入的姜浔没再开口说过一个字,直接把软绵绵的田云逐从地上抱了起来。他一条手臂托起他的屁股,一手按着他的后脑,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托抱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婴儿,尽量维持他刚刚的姿势。

  田云逐下意识地搂紧了姜浔的脖子,双腿夹紧了他坚实的腰杆。又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在轻微的眩晕和强烈的失重感中睁开了眼睛。姜浔正把他牢牢扣在怀里,抱着他有些吃力地往卧室里走。

  田云逐悄悄侧过脑袋去看他,毛茸茸的发丝不小心扫过姜浔的下巴,好像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略微仰视的视角里,是姜浔严酷到冷硬的侧脸。就算姜浔一贯表现得严肃,脸色也鲜少阴翳难看到这种程度。所以,就算田云逐早就不再怕他,就算那种危险的凝视让他的魅力有增无减,现在田云逐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咚咚的心跳,连一句试图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姜浔托着田云逐的后脑勺,把他仰面放在卧室床上,一只手习惯性地搭上他的额头,感觉温度。

  田云逐难受的劲儿还没彻底缓过来,睁着眼睛,视线黏着姜浔不说话,用额头很轻很轻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姜浔也不出声,更不理会他的安抚或讨好,居高临下地压下来,确认好自己想要的,才拉开被子帮他盖在身上。

  “田云逐,难受吗?”

  比起询问,姜浔的口吻更像是一种质问。

  田云逐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好说实话,于是老实地点点头。

  “用不用吃药?”

  田云逐想起那个药片所剩无几,不得已被他用糖衣巧克力装满充充样子的大药瓶,

  “吃。浔哥,帮我倒杯水来吧。”

  虽然他的老实配合并没有取得预期的缓和气氛的成效,但姜浔终于还是敛起目光,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田云逐趁姜浔离开,从床上靠坐起来。他从书包里翻出他的大药瓶,从里挑挑拣拣,把所剩不多的几颗货真价实的药片翻出来。又混了几颗巧克力豆滥竽充数,一起丢进嘴里。

  恰好姜浔在这时折返回来,把温度调得刚刚好的一杯水递到他的面前。田云逐就着他的手,往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里灌了一口水,当着姜浔的面,动作略显夸张地把嘴里乱七八糟的滋味一齐吞进肚子里。

  出去了一趟,姜浔的表情还是很凶,直到看田云逐吃完药,他的手还在半空举着那杯水,没有拿开。好像在等他多喝一些,又好像看着他吃药的样子看得有些失了神。

  作者有话说:

  来啦!小田儿没药了,大家能分点海星给他吗?

第70章 疗愈

  田云逐被姜浔看得开始从额头渗出一些细密的汗,他干脆把自己比纸还惨白的一张脸凑了过去,把脸上唯一那点软肉贴在姜浔血管根根凸起的手背上。

  田云逐其实很不习惯做这种事,耳朵一点一点充血红透了,与姜浔肌肤相贴的那小片肌肤透出心跳声。姜浔凝滞住的表情才终于像活过来一样,有了细微的松动。

  田云逐喘息的频率还很不正常,咬牙撑起来的身子摇摇欲坠。

  姜浔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作势把田云逐拉开,实际上借足了力气,暗地撑住他帮他稳住身形。

  “吃不下硬逼着自己吃,你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吗?”

  田云逐低头缓了一会儿,再抬头看向姜浔的时候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我难得把饭做得不那么难吃……

  浔哥,我这回长记性了,你别生我气了。”

  田云逐强打精神的刻意又蹩脚的求饶,更加剧了姜浔心里莫名的烦躁。他缓缓吐出一口郁结之气,音色低沉,但语气还是有所缓和。

  “睡会儿吧,不舒服叫我。”

  姜浔的手臂稍稍用了些力道,脱力的田云逐就随着他的动作软软仰躺在床上。

  意识到姜浔准备起身离开,田云逐疲倦的眼睛攸地睁大了一下,不小心露出里面闪过的慌乱。他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姜浔的手,很轻很急地问了一句:

  “浔哥!你去哪儿?”

  玻璃杯里的透明液体随着两人之间的拉扯大幅度摇晃,差一点儿就要沿杯沿泼洒出去。

  姜浔不为所动地拉开田云逐苍白的手指,面不改色地转身走开。

  窗外温吞的太阳深陷在云层的包围圈里,忽明忽暗的光影爬上姜浔的脊背,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既僵硬又捉摸不定。

  姜浔把水杯放在屋角的桌子上,脚步也随之定住。然后他很快转过身,大步朝床边折返回去。

  田云逐已经侧过脸不再看他。不知是难受还是失望,让他死死闭着眼睛,胸膛起伏很大,呼吸声却轻飘飘的。

  姜浔俯身凑近了,看到他的侧脸大半陷在奶黄色的枕头里。掩于平静之下的脆弱痛苦,散发着惊心的美感。姜浔却只感到痛楚,被扼住命脉,呼吸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