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星河 檐下星河 第55章

作者:醉妖 标签: 近代现代

  从前钟南月只觉得他漂亮,这么看才发现原来他的小孩驾驭能力这么强,长发遮盖是玲珑少年,剃了圆寸便是精致酷哥儿,被亲吻身体的时候,他忍不住去摸颜雨短短的发茬,垂眸望见圆圆的、扎手的脑袋沉迷地埋在自己周身索取,心间带过一波波奇妙的电流。

  他想着自己大概是有前世福报的,不然怎么会撞上这样不可思议的孽缘。

  只可惜这段缘分浅了点……

  迷乱过后颜雨再次翻身压住了他,没有去洗澡,黏腻地抱在一起。

  他拢着钟南月的发丝望他的眉眼,语意模糊地问他,“你会等我回来,对不对?”

  “我怕有些事情高兴一个人处理不来,这次叫小喜一起跟你去。”钟南月答非所问地说。

  颜雨受伤那件事钟南月一直在追查,最终查到一个离职的道具人员头上断了线索。

  那人履历蹊跷,先前在很多组里混过,却在颜雨受伤后消失在行当中,这让钟南月几乎确定颜雨的伤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桩断头案让他越来越心慌,慌得整夜不能成眠,即便睡去,也总有噩梦作伴。

  很多个夜里,他会在颜雨睡熟后侧过身看他,指尖悬浮着细致地描摹他的眉眼,痛苦地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与他说再见。

  颜雨感知得到他的情绪,变得聒噪又轻佻,做无厘头的事情,讲并不那么好笑的笑话,一个人把话题填得满满当当,堵得钟南月插不上嘴。

  每当钟南月满眼复杂地望向颜雨,颜雨就会扑上来狂烈地亲吻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用最笨拙的方式回避最棘手的问题。

  钟南月心里滴滴答答地走着倒计时,理智告诉他要快刀斩乱麻,可他的小狗崽崽在苦撑着强颜欢笑,实在难过的时候也会冲他撒娇,含泪的双眼写着“哥哥不要”,叫他如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钟铝铭已经委托了律师递来订婚协议和珠三角的项目资料,钟南月不想颜雨难过,暗自周旋着,拖延着想等颜雨进组之后再返京,却也担心再拖下去钟铝铭会对颜雨出手。

  小喜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远在高兴之上,他跟在颜雨身边,钟南月勉强可以安心些。

  “不要吧,”颜雨知道他是担心顶上有人来找自己麻烦,可他更担心钟南月,“喜哥陪你久了,他在你身边我比较放心。”

  “就是陪我久了,他在你身边我才比较放心。”钟南月换了人称把话丢还给了颜雨。

  颜雨撇了撇嘴,不再固执。

  能让他安心也是好的。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他说。

  钟南月对他笑,说你也是。

  “在一起的时候颜雨来照顾小钟。颜雨不在身边的时候,你负责替我照顾好小钟,”颜雨低头亲他,“我把小钟交给你了,善待他,好吗。”

  钟南月捏他的脸,“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可你有时候比三岁小孩还叫人头疼。”

  钟南月沉默了一会儿,撇开眼睛淡淡地问,“你还记得他们诓你演的那部古装剧吗?”

  “哪部?”

  “就是你想要侍卫那个角色,被下了套的那部。”

  “哦,”颜雨翻下去,挨着他躺着,“怎么了?”

  近段时间他们之间氛围很差,全靠装傻充愣地强颜欢笑来撑着。

  可总有些话题像是针一样刺破强撑的皮囊,叫人连表面的轻松都维护不下去。

  “不是答应过会给你补上一个类似的角色嘛,我认识的一个合伙人手上有个类似的本子,电影拍摄结束之后,要不要考虑接那部?”钟南月说。

  颜雨定了会儿,喊了声“哥。”

  钟南月:“嗯?”

  “有一部纪录片在找我,虽然是无偿的,但是……”

  “先赚钱吧,好吗?”钟南月打断了他,咬牙说,“那部古偶剧片酬很高。”

  片酬。

  颜雨咀嚼了下这两个字,默了声。

  他险些忘了,从床伴到恋人之间,还梗着一纸包养协议。

  连日来的缠绵温软,他差点以为那已经是一张形同虚设的废纸了。

  事实证明并不是。

  片酬高,意味着还钱快。

  还干净了钱,关系也就走到了尽头。

  颜雨望着钟南月的侧脸,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年纪。

  若他年过半百,攒了满世界的人脉和满身的手段,何至于让他所爱的人如此地为难。

  也想过无私一点,放手让他走,可钟南月很痛苦,自己走后他只会更痛苦,甚至连痛苦都无人作伴,这让颜雨没办法说服自己撤退。

  他望着钟南月的眉眼在心里对他说,不要低估我对你的感情。

  哪怕是最坏的可能我也可以接受。

  我可以接受你跟别人订婚,我可以接受无名无分,只要你还要我。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正值自尊心大过天的年纪,这话于他而言实在太难说出口,只能换一种措辞表达自己的坚持。

  “那部纪录片很有质感,我想接那部。”颜雨说。

  “颜颜,”钟南月攥了攥他的手,说,“账目是有数的,总要还完的。”

  “多拖三年五年也是要还完的。”他补充。

  颜雨转开脸笑起来。

  笑了好久之后,他苦苦地叹了口气,“我好佩服你的情绪转换的能力,好佩服你总是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样狠心的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应该也能做一个很好地演员。”颜雨说。

  “……”钟南月沉默了下,“我做不了演员。”

  “我接受不了舞台热闹过之后沉下去的感觉,接受不了有人要离开,我宁愿从来寂寞。喧嚣不沾身,就不会有凄凉。”

  “所以你从来都不说爱我吗?”颜雨苦笑着问他。

  钟南月哑了哑,满心的苦涩,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颜雨又说。

  不介意订婚的事情,不介意永远隐没在暗处。

  其实不可能不介意,可是一不想分手,二不想逼他做选择,那就只能不介意。

  钟南月听懂了,却还是没接话。

  我介意。

  你那么好,该活在光里。

  他痛苦地想。

  好久之后,颜雨翻身过来,将头埋在他颈窝,瓮声瓮气地撒娇,“哥哥,我想拍那部纪录片。”

  他故作轻松地撒娇,泪水却浸湿了钟南月的脖颈。

  钟南月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赢得过心疼。

  “好,去拍纪录片。”

  他再一次妥协了。

  颜雨年轻,需求总是很强,两个人见面机会又少,很难一次满足。

  这晚只做了一次,他便从钟南月身上起了身。

  得到钟南月的答复后他去了浴室,回来的时候穿起了衣服问钟南月,“有咖啡吗?”

  “投影下面那个矮抽,”钟南月说,“要咖啡做什么?”

  “台词还有点生,今晚就不睡了。”颜雨拿着台词本去了客厅。

  钟南月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披衣下了床。

  路过客厅的时候颜雨抬头望他,“睡不着吗?”

  “有点失眠。”

  颜雨搁下了台词本,“我抱你睡?”

  “不用,”钟南月摇头,“工作没处理完,你背你的,我看会文件。”

  “行。”颜雨又拿起了记号笔。

  钟南月看了他一会,去了办公室。

  他看不进去文件,想要颜雨抱他,颜雨就在身边,却不得不忍受冰冷寂寞的夜晚,这让他升起了满心的仇恨。

  仇恨命运,仇恨自己的家庭,仇恨自己。

  无心工作的钟大少掂起桌边的马克笔,无聊地在白板上划拉来划拉去。

  什么破脑子,背个台词要花一整夜!

  “小颜是个大笨蛋!”他气呼呼地写。

  *

  记得是在办公室沙发上睡着的,醒来却是在床上。

  屋子里很安静,他起身找了一圈,颜雨没在。

  没在厨房,没在次卧,没在卫生间。

  他等了一个多小时,确定也没有影视剧里以为人走了其实是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暖心桥段。

  颜雨走了,没打招呼。

  颜雨生气了,虽然不明显。

  有一点点失落,却又不觉得意外。

  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早些戒断也好,颜雨不是安眠药,不该这么依赖他。

  胃里很空,钟南月回到客厅想叫点吃的。

  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