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月亮 私有月亮 第33章

作者:枕庸 标签: 都市情缘 强强 近代现代

  “等我清醒了, 第一件事就是问我爸外公去哪儿了, 我爸说他不在了。我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弄明白人‘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季声。”谢知津听不下去了, 伸手将他揽到自己怀里, 顺势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想让他看那面天花板。

  季声苦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谢知津捂着自己眼睛的手,说:“还听吗?”

  谢知津心里顿时哽住, 然后将他揽得更紧了一些, “听。”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 他就会埋在心里一辈子,那样太苦了。

  他想在对季声好的同时,可以帮他消化一些苦涩的往事。

  “别捂我的眼睛。”季声没挣扎,只是又拍了他一下,说:“我不喜欢看不见的感觉,不要拉窗帘,也不要再把我绑在床上,我觉得那像是黑漆漆的前路,我不喜欢。”

  “……别说了。”谢知津的心都要被他这句话揪起来,松开捂着他的手,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只说过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季声,但从没有为以前的事道过歉。

  拖欠了太长时间的歉意此时如潮水一般涌上来,谢知津颤着声说:“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

  “嗯。”季声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又说起以前的事来。

  他的嗓子哑了,不像从前那样清润,但语调依旧透露着一种固有的温柔:“后来我出院了,我妈却一直没有出现,我爸说他们离婚了。”

  谢知津总算得了答案,语气沉沉地问:“就是因为你外公过世了?”

  “嗯,因为我妈怪我爸,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爸,那么我外公就不会出事。我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但当时还没觉得怎样,可越大就越不行了。”

  “我爸看见我就烦,像是从我身上可以看到他失败的婚姻。我和他之间的话也开始少得可怜,以至于我上初中的时候办了住宿,半年回一次家,这种冷漠的氛围持续了许多年,一直到我高中的时候,我爸因病过世了。”

  “胃癌晚期,拖了两年都没去医院治,我却一直都不知道。”

  季唯书死后,季声一直把自己禁锢在一种自责的情绪当中,他觉得自己不孝,冷了自己的父亲那么多年。

  他自责,懊恼,不肯放过自己,童年的那些经历和那场车祸留下的阴影几乎要压垮了他。

  他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从泥沼伸出手,才勉强触碰到一点点皎洁的月光。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从我爸过世的事里走出来,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找我妈,可是……”

  听出来季声的情绪不太对劲,谢知津也顾不上别的,托着他的腋下就把他拉坐起来。

  迎着窗外清透的月光和时不时炸开的烟花,他清晰地看到了季声眼角的泪。

  谢知津从没见过季声落泪的样子,即便是在他被自己压在床上屈辱到不能自已的时候,他都倔强得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谢知津有些慌了,是什么事情能让季声这样失控,让他在一天之内哭两次?

  “可是什么季声?说下去。”

  季声闭了闭眼睛,不想让谢知津看他,却抵挡不住对面传来的灼灼的目光。

  他把话说完了:“可是她回来了。”

  那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漫过清秀而略显锋利的下颌,落在衣领下的锁骨上。

  谢知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季声口中的这个“她”是谁。

  他一手轻轻按上季声的后脑,倾身用嘴唇吻去他眼角的泪渍,等季声被他亲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把人松开。

  问:“我看见她了,是那个女人吗?”

  那个在芗山公墓撑着伞与谢知津打了个照面的女人,是季声的母亲,许欣苹。

  许欣苹与季唯书离婚以后就出了国,再也没有出现在季声面前。

  季声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年三十、在季唯书的墓前见到他。

  谢知津最关心的却已经不是这些事,他伸手擦了擦季声的眼角,一脸关切地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季声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谢知津沉默了一下,便知道不能再问了。

  窗外的雪早就停了,月亮不符合自然条件一样挂在天上,烟花止歇,人世在短暂的沸腾过后再度归于平静。

  谢知津抚着季声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毕生的温柔都拿出来,“没事,都过去了季声,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他的言辞十分恳切,季声其实是信的。

  他信谢知津早就不把他当个玩意儿了,他信谢知津真的对他上了心,他甚至相信谢知津能和他过一辈子。

  可他没说“好”。

  季声轻轻躲开谢知津揽着自己的手,慢慢靠到枕头上,酒精过敏令他十分难受,整张脸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轻轻阖了眼睛,声音低到有些听不清,抗拒地说:“别这样,别对我好。”

  “为什么?”谢知津十分困惑地看着季声,他从来不知道有人会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好。

  季声不介意再解答他的这个困惑,“因为我是典型的缺爱型人格,极其容易被感动,受不了别人对我的一丁点好。哪怕你曾经对我做过那些事,我也很容易就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变得不知所措,你这样霸道的爱,会让我变得不是我自己。”

  “我不想陷进去,谢知津,你别逼我好吗。”

  ……

  谢知津总算明白了季声。

  明白了他的别扭,明白了他的不妥协,明白了他在这嘈杂的尘世里,始终坚持的执拗与清醒。

  他是那么努力地在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那么拼命地走到月光下,那么温柔地爱着这个世界。

  童年的遭际是造成他如今性格的阴影,而自己却还偏执地给他平静的生活一击重捶。

  如果许欣苹没有出现在墓园里,如果季声今晚没有喝酒,他这辈子都不会听到季声说这些话。

  “我不逼你。”谢知津弯腰吻了吻季声的额头,动作轻柔到有些不像他,微湿的唇碰上季声发热的额头,竟无端地带起一阵灼热。

  他生生忍住了。

  “你睡吧。”

  醉酒加低烧,季声很快就起了困意,在谢知津的安抚下逐渐入眠。

  但他睡得并不好,他实在是太容易做梦了。

  梦里又是漫天的大雪,他一个人跪在季唯书的墓前,许久之后,有人往他头顶撑了一把伞。

  他抬头一看,撑着伞的女人长了一张姣好的脸,却与他偷偷藏了许多年的全家福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他仰着头看许欣苹,良久之后才苦笑了一下,用最平常的语气去化解那份惊愕:“妈,您一点都没老。”

  那是踽踽独行数载的季声在见到思念多年的母亲时说的第一句话,含着化不开的苦涩。

  许欣苹垂头看着他那双温和而又冷冽的眸子,一秒过后把目光挪开,语气比凛冽的寒风还要冷,“我不是你妈,你妈早死了。”

  口腔里呵出来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千姿百态的雪花在鼻息间消融殆尽。

  季声沉默了一下,转过头没有再看她,良久过后才自嘲一笑,“原来是我认错人了。”

  许欣苹又陪他站了一会儿,那把伞始终都没有挪开,她应该是来祭拜季唯书的,却什么都没有带。

  季声已经问不出别的话,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一句“你妈早死了”给推了回来。

  他曾一度思念母亲,曾一度责怪母亲,曾一度想要当面问一问母亲。

  却在这个风雪弥漫的除夕夜里,回避了与母亲最后谈一谈的机会。

  十八年,季声在心里默数着这个数字。

  良久过后,头顶上撑着的伞被移开了,女人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早点回去吧,你在这跪死,他也活不过来。”

  她走了,高跟鞋的“哒哒”声经久不散,纷纷扬扬的大雪淋满了季声的肩膀。

  “季声,季声。”

  恍惚中有谁在叫他,季声烧糊涂了,心里却很清楚那是谢知津的声音。

  他二十四的人生里最恨谢知津,却也只有谢知津。

  风平浪静时,他被谢知津一把拽到了泥地中,漫天大雪里,谢知津却陪他过了一个有酒有醉的除夕夜。

  作者有话要说:

  虚构背景:黎江市可以放烟花。

  再熬一熬,会有大肥章的(小狗托腮.jpg)

第36章 尝试(倒v结束)

  季声病得厉害, 年后还总是断断续续地发烧,两天下来就瘦了一圈。

  顾临到家里看了看,说最好送医院。

  季声烧着, 糊里糊涂地说自己不去医院, 谢知津知道他是不喜欢医院,哄着他说:“没事, 我陪着你。”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顾临都愣了愣。

  检查结果是肺炎, 发烧引起的, 好在赶上放年假, 季声就心安理得地在医院住了几天。

  谢知津始终陪着他, 几乎没离开过一步。

  季声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了也不怎么和谢知津说话,仿佛他能说的已经全部在除夕的那天晚上说完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他耻于那晚的事,耻于面对现在的谢知津。

  他从来不肯承认的软弱和无助都在那几杯后劲十足的红酒里吐露出来,于是又有些别扭。

  在医院里躺了三四天,季声都烧得昏昏沉沉, 始终没怎么和谢知津说过话。

  林春晚来探望的时候, 季声主动和谢知津说话了, “你出去一下, 我和学妹聊聊工作上的事。”

  谢知津脸一黑, 转身出去的时候把病房门摔得轰响。

  林春晚不知所措地回头看了眼, 脸色有些白,“学长,谢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没事。”季声正靠在床上输液, 笑着招呼她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座, 再开口的时候说的却不是工作上的事, 而是温和地问:“要订婚了?”

  林春晚红着脸将带着戒指的左手往身后藏了藏,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说:“过几个月就订婚,结婚大概要等明年。”

  “好啊,到时候给你包红包。”季声脸色泛白,温和一笑的时候便带上了一总憔悴的清俊。

  “学长。”林春晚突然叫季声,神色有些踟蹰。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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