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为了小裙子! 我只是为了小裙子! 第21章
作者:他的耳坠
“哪儿那么夸张,我看你出去旅游和买东西那些,不高兴得红光满面吗。你这就是冬天到了,容易emo,吃两顿好的,啥事儿都没有了。”
“好吧……那我下了,去吃点好的。”
“行行,你去吧。”
丁厌退了游戏,摘掉蓝牙耳机,耳朵被塞得很痛。
事实证明大熊是正确的,他打车去市中心最贵的餐厅搓了一顿,把那2000块花光,还倒贴了酒水钱,真就快乐多了。别人他不知道,但他的快乐的确是可以用钱买来的,如果有花不完的钱就好了。
不过这注定是痴人说梦。
丁厌溜达到初中学校周边,这条位于居民楼背后的长街完全没变,还是又破又旧,充满杂乱的烟火气息,掉光叶子的枫树张牙舞爪地伫立在砖墙下,还没到放学时间,校门口异常冷清。
他走进一家没听说过名字的奶茶店,点了杯销量最好的招牌饮品,坐在窗边窄窄的长桌上,发呆地嘬着吸管。入口的那一瞬间,他被糖度甜得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原来他已经过了喝高甜度饮料的年纪了。
丁厌当着奶茶店老板的面也不好意思扔掉那一大杯,只好走出门找个大垃圾桶。店铺的进出口是一扇仅有两人宽的小门,他往外走,一个男人正要往里走,他主动侧身让过,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哟,怎么是你啊?”
他一抬头,是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丁厌回忆了两秒,脑海里浮出一个名字:秦丞。
“这才几年没见,就不认识我了?”秦丞笑着,身上一股烟味。
丁厌冷淡道:“哦,是好久没见了。”
“别慌着走啊。”秦丞拽着他回到奶茶店,还招手和服务台里的老板打招呼,介绍道,“那是我高中同学。”
又向老板指丁厌道:“这是我发小!和咱们一个初中的,那会儿可多女孩追他了。”
“我还有事呢。”丁厌想走,胳膊被人拉着,烦躁感油然而生。
“慌什么?咱俩聊聊呗。”秦丞手劲大,硬生生拖他回桌前坐下。“我来接我表弟下课,这小子都初三了还天天去网咖鬼混,他爹让我看着他点。你呢?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丁厌光明正大地扭开脸。
“那我直入正题了。赵玥是我妹妹,不过她没在榆城长大,我跟她没见过几面,所以谈不上多少情分。”秦丞点了根叼在嘴里,白烟徐徐喷出,“但做哥哥的嘛,哪儿有看着妹妹受人欺负的。”
又是这回事。丁厌没给眼神,也不吱声。
“咱们也是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你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你是看我不顺眼才刻意给我妹妹难堪,还是怎么着的?”
“我没想给你妹妹难堪。”
秦丞在烟雾缭绕下眯着眼,问:“那你是怎么个意思?嫌她配不上你啊?那你可以好好说嘛!你知道她回家哭了多久吗?她说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被人那样羞辱过!”
“改天我会跟她道歉的,”丁厌假装拿手机看时间,“我真还有事,先走了。”
他起立一走,就听身后的人怒喝道:“站住!”
秦丞:“你能有什么事儿?我可听你妈说了,你辞职了没工作。丁厌,你说你也二十五六的人了,能不能像个爷们儿有点担当啊?”
“你要担当是吧?”丁厌转过身来,抄起那杯没喝完的奶茶,撕开封口,倾斜杯身倒在秦丞的头顶上,淡咖色的茶味牛奶淋了对方一身。
他把倒空的杯子丢进垃圾桶,两手抄进衣兜里,说:“不好意思啊,我这颗软柿子,没那么好捏。”
当丁厌走出奶茶店十米远,仍能听到后方秦丞破口大骂问候他全家的吼声。
对赵玥的爽约也好,泼秦丞奶茶也罢,这些叛逆的恶作剧是他作为一个幼稚的,不像大人的儿子,做出的微不足道的反抗,他何尝不明白这是荒谬可笑的、不成熟的,但是他仍然做了。
要打要骂就冲他来好了,被打一顿也比受窝囊气好。
丁厌在天黑前回了家,他爸妈在客厅里看电视,等他换好拖鞋过来,招手叫他把切好的水果端回房间里吃。
他心里有鬼,声称吃不下了,躲到卧室玩手机。
楚瀛:[视频]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联络的频率是两三天一次,就瞎聊,也不热络。丁厌点开看了看,那是只养在花园里的大鹦鹉,毛色华美、气宇轩昂,看体型和花色是国内禁养的那一类;他想起了楚瀛的微博头像,是它啊!
这鸟够聪明,还会衔着一枝刚摘下的月季花,迈着步子在圆桌边缘绕圈圈,嗓子里嘀咕着什么,好似是哼歌,像极了卡通片里呆头呆脑的角色。
:这是你养的小鸟?
楚瀛:是的
:它会说话吗?
楚瀛:会唱歌
:那你改天让它给我唱一首
楚瀛:今天不行吗?
:今天我被人欺负了……没心情。
他绝不是有意撒娇或哭诉,只是凑巧罢了,他有话想说,楚瀛又恰好在。
一通语音电话拨了过来,他戴上耳机才接听,一阵风拂过树林的沙沙声响彻耳畔,伴随着清悦的鸟鸣。
“谁欺负你了?”楚瀛的语调悠然。
想到对方正坐在鸟语花香的庭院里享受生活,丁厌好生气,语气重了些道:“还不是上次相亲那件事。我今天碰到那个女孩的哥哥,他为了他妹妹被欺负的事情想教训我。”
“怎么教训?”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先下手为强,拿奶茶泼了他一脸。他好生气,要不是店里老板拦着,他大概是要冲出来揍我一顿的。”
“你还敢做这么大胆的事。”
“我怎么不敢了?我是有点笨,但我不是孬种啊,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我当然要刚回去!”
“好勇敢。”
丁厌周身弥漫着低气压的阴霾,沉声说:“你好像对我说的一点不感兴趣……”也不关心我。
“不,我是感到自己没有用武之地,有丁点儿惆怅。”
“啊?被欺负的人是我,你惆怅什么呀。”
楚瀛可能站起身走到了别的风声更微渺之处,耳机里霎时变得静谧。
“我惆怅帮不上你什么忙。”
丁厌不以为然道:“你又不在,怎么帮我啊。”
楚瀛:“针对这种人的办法是有很多的,只要你开口,我能够办到。但是我发现你其实不太需要它们,你自己就能够解决掉你生活中出现的绝大多数难题,这很了不起,所以我失去了作用。”
“我能吗?”丁厌难以置信道,“我不觉得呀。”
他的人生庸庸碌碌、一团糟,正是他解决问题的能力低下造成的;楚瀛这么安慰他,也不会让他感觉好受些。
“你能的。虽然你爱哭鼻子,但你也会想办法;不想去的约会就想方设法地放鸽子,有人找你麻烦,你就先摆出自己不好惹的架势。尽管不是全部奏效,又或者会带来更多麻烦,可是这些都足以说明,你并非逆来顺受的人。”楚瀛说,“而有许多人连这个程度都做不到,他们遇到困难只会想:有谁能帮帮我。”
“我也希望有谁能帮我,只是没有这样的人啊。”丁厌鼻子一酸,又想哭了。“而且就算你这么说了,我还不是被你算计着去参加了不想参加的宴会、收了你的礼物……你不要强行表扬我了,我知道我是废柴,超没本事的那种。”
楚瀛不明显地笑了笑,说:“你要这么想也可以。这地球上的生物就是有强有弱,但弱也没关系,倘若你希望被保护,我就买明天一早的机票飞去找你。”
“我不希望!我也是个男的,有自尊和自信,谁要你保护啊。”丁厌赶快略过这个话题,一时间却又想不起还能聊什么,只得逃离。“我妈叫我吃饭了,拜拜。”
“嗯,改天让Choco给你唱歌。”
语音通话结束。丁厌长吁气,告诫自己今后少跟楚瀛谈心,这个男的实在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说温柔,那是绝对是伪装。不好说,不好说,要远离……远离……
他这边刚一闭嘴,就有人硬邦邦地敲响他的房门,门外他妈冷冰冰地说道:“丁厌,你出来,有话跟你说。”
***
从小时候起,丁厌就很怕被他老妈戳脑袋,涂着指甲油的尖尖的食指,像钻子似的要在他的头皮颅骨上开一个孔,把说教和洗脑全部灌输进去。
好害怕,仿佛他真的只是块不可雕琢的朽木。
他二十五岁了,但妈妈依然会用这种手势教育他,“丁厌啊!你多大了啊!还跟人打架!你是想气死你老爸老妈吗?”
“我没打架。”他四处躲闪那截无所不在的手指,“是他拦着我不让我走,我难道由着他为难我吗?我不泼他,他就觉得我好欺负,要是他反把我打一顿怎么办?”
“你少瞎说!人秦丞多懂事一孩子,成熟稳重,能跟你动手?”
“你又不是他亲妈,你能了解他多少?他初中起就是学校里惹是生非的一把好手,他打过的架还少吗?他那档子破事儿我比你们清楚多了,我才不会跟这种人有交集。”
“那人家现在也成家立业快当爸爸了,你呢?你看看你?你有什么?”
“你又拿我跟别人比!”丁厌快忍不下去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这么看不上你儿子,当时为什么不再多生一个?”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要是生的出老二,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你这孩子就是不识好歹你……”他妈也给他气得七窍生烟,眉眼间净是疲惫。先顺了顺气,才道:“你做的事、说的话,就不像个二十多岁的人!”
丁厌耐心耗尽,说:“随便!我没错!这回邱阿姨一家子都被我得罪光了,你们以后也别跟他们家来往了。”
他妈扶着额头,快被他气到晕厥,可这是含辛茹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儿子,站着个头比她高出一大截,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更不能拿着扫帚赶出家门。冤家!她真是生了个讨债鬼!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上高三快高考那阵子,你外婆病危住进了医院,我和你爸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请护工吧放心不下,你那大姨和姨夫也指望不上;后来你知道是谁去医院守着你外婆的吗?是你邱阿姨。伺候病人是多苦多累的活儿你能想象吗?你邱阿姨忙前忙后,端屎端尿,每天还煲汤炖补品,硬撑到我们忙完赶回家。人家对我们,那是有恩情的!你个小孩子你懂什么?你脑子里就只有游戏、花钱、谈恋爱!”
丁厌微哂道:“是是是,但凡是个人,都对咱们家有恩情,我看我这辈子什么也别干了,就跟着你们一起还人情债吧。”
“你是该一起还!这世上的事儿,都是一报还一报,你出去混也迟早是要还的。甭废话了,我和你邱阿姨商量好了,后天圣诞节,外边热闹,咱两家人凑一桌吃顿饭,你该道歉就道歉,该赔罪也别端着。”
“我不去。”
“你不去以后就别管我叫妈!”
“妈,你怎么这样啊?你非得让我难堪,你就满意了吗?”
“这叫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你不给别人留面子,倒总想着别人给你面子,你以为你有多金贵?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有异议,趁早收拾东西有多远滚多远,过年也别回来了,咱家没你这个人!”
房门“砰”地关上,像坚硬地拳头砸碎了丁厌的胸骨。屋外延续着他妈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的声响,掩盖住了低低呜咽的啜泣声。
他爱哭这点是遗传了母亲,一激动就容易泪失禁。然而此时此刻,他半点泪意也无,只觉得浑身都疼。
丁厌再三思忖,终于是走出了房间。
他家是二百多平的平层,从他的卧室去客厅要走几十步。他一边走近,他妈一边慌乱地抽纸巾堵住眼泪。
“妈妈。”丁厌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精心保养却依然爬满了皱纹的双手,“我错了,对不起。”
他妈适才擦过的眼角瞬时被泪水淹没。
“后天吃饭我会去的,你不要难过了。”丁厌将耳朵贴在她的腿上,接住她手里紧攥的湿润纸团,抬手徒劳地为她沾去眼泪,“我永远爱妈妈。”
母亲破涕为笑,眼尾的细纹如同湖水的涟漪轻漾着。
她的指尖带着最温暖宜人的体温,抚摸过他的耳际和发梢,“妈妈知道。”
***
圣诞节当天,大街上张灯结彩,橱窗里布置着泡沫雪粉和穿红袄的雪人麋鹿;喜爱热闹的年轻人们捧着节日限定红色包装的咖啡坐在街角畅聊,随处是打扮鲜亮的时髦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