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你了,我的角儿! 爱死你了,我的角儿! 第60章
作者:两杯白
关于汪橙所受的磨难,他知道还有很多很多是汪橙没说过的,但他也根本不想再听下去。他觉得自己都要崩溃,现在只想回到大院,把范星芒往死里揍!
汪橙悲怆地看着那瓶绿茶,说:“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还在怕!”
不过是一瓶水,却又是挣不出来的阴影。
江野霍地站了起来,他要去会会范星芒。
汪橙一把拉住他的手。
江野停在那里。
汪橙闭着眼又喝了几口,每一口都如饮鸩毒。
他很倔强,他在强迫自己挣开阴影的束缚。如今眼前的一切都得之不易,他要牢牢握在手中,再不会允许别人来毁!
“舅舅的腿为什么会瘸,金丝玉鸳鸯靠是怎么回事,师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汪橙问。
这些日子从团里人的只言片语,从汪雅梅对往事的支支吾吾,从周阔海强硬的态度,汪橙察觉出这些都和他不愿相认的那个父亲有关。
现在,他把最怕的问题一字字问了出来。
江野不敢说,他怕汪橙心中负罪。
“我挺得住。”汪橙很冷静地看着他,“你瞒不住的。”
是的,与其听旁人多嘴,不如江野自己说出来。
“我可以说。”江野沉了口气,告诉他:“父辈的恩怨,与你我无关。”
“怎么,怕我听了会逃跑?”汪橙摇摇头,“不会的。”
*
剧团大院靠南墙有栋两层小楼,一楼是排练厅,二楼是练功房。楼顶没有围栏,平常也没谁会上去。
范星芒坐在房顶沿边,双腿悬空坠溜着,身子时不时往外探两下,吓唬楼下的围观群众。
九月份的太阳虽不如三伏天那样能把人晒化,也够人喝一壶的。
所以,范星芒撑了把遮阳伞。
文化局新调来不久的副局长杜晓春,此时在剧团大院门口的背阴处隐着。
范星芒看不到这边,她也不想让范星芒见到自己。
她分管剧团,江玉堂不在,她不能不来。
“给你们团长打电话没!”杜晓春皱着眉、拉着脸。
这人半老徐娘,化着精致的妆,体态丰盈,穿着束腰白衬衫、一步裙,脚上蹬着恨天高,也没显得多高挑。
“说话就过来。”王芳菲问:“不行报警吧?”
杜晓春希望范星芒死,但他打着遮阳伞的架势明显不是来寻死的。
她说:“两层楼跳下来要不了命。不够丢人吗,报什么警!”一脸不耐烦。
江玉堂一行人到团里的时候,先瞧见了杜晓春。
杜晓春疾步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得水泥地面嗒嗒作响,“江团……”
话还没说完,先看见了汪雅梅。
“我说呢!”杜晓春明白过来,摆出一副不阴不阳的面孔:“怪不得范星芒到团里闹,原来是雅梅回来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呢。”
汪雅梅冷冷瞧着她,没说话。
江玉堂挥了下手,示意几个人先进去。
杜晓春朝汪雅梅背影瞥了一眼,回头凑近江玉堂说:“她怎么回来了?”
杜晓春衬衫上解着两颗扣子,江玉堂人高马大,垂眼看她时正瞧见她的文胸。浑身的香水味他不爱闻,退了一步说:“师爷说话,这是家能不回来么?”
“别搬老头儿吓唬人。江团,剧团还没脱离文化局呢,进个人什么的,你不跟我打个招呼不太合适吧?”杜晓春拿起了官架子。
江玉堂回团之后和杜晓春见过几次面,上次为剧团改制的事已经翻了脸。他这时说话半点没客气,用手指指这个大院,说:“这一亩三分地,我还是能做主的。杜局是协调,不是主管。”下话是我爱搭理你就搭理你,不爱搭理你一边凉快去。
“有你这么一说。”杜晓春不急不恼地说:“今儿要出事,你担着。”
说完要走,江玉堂叫道:“杜局,您就这么走了不太合适吧?”
“这毕竟是您的一亩三分地,我老杵这儿合适吗?”杜晓春现学现卖,这娘们不太好斗的样子。
江玉堂笑了下,“房顶坐着的那位不是您弟弟吗?我觉得你俩关系好,兴许他能听您的劝。”
二十年前,杜晓春和范星芒还在这里的时候,人前人后姐姐弟弟叫得很热乎。后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省城,合伙做生意。
杜晓春再小也是官身,所以生意上要挂范星芒的名字。最后煤矿出了事故,全是范星芒顶的罪。
现在江玉堂说这话,等同于扇杜晓春的耳光,他知道杜晓春不敢见范星芒,也早和范星芒闹崩了。
江玉堂为办戏校,想脱离文化局,事情本来有了眉目,杜晓春不早不晚回来插了一脚。好说几次都不行,之后两人的关系越闹越僵。
杜晓春被气得隔着粉底都能看到苍白的脸。
她回身时已面色如常,轻嗤一声说:“江团,有的没的还是不说的好。你我毕竟是同事,真撕破脸不好吧?”
院里传来范星芒的叫骂:“汪雅梅你才来几天啊,就勾搭上个小白脸,啊?这水性杨花的性子改不了了是不是!”
江玉堂眉心一皱,杜晓春笑道:“护你小师妹去吧!”
江玉堂横了她一眼,杜晓春踩着高跟鞋得意地走了。
“杜晓春——”江玉堂冷声道:“二十年了,金丝玉鸳鸯靠的事你能忘,我忘不了。既然好日子不得好过,这难受劲儿不能总叫我一个人受着。”
杜晓春停住脚步,没回头,几秒之后紧步离去。
李逸臣分的那套两居室,有一间屋子空了十年。汪雅梅回来之后,江玉堂让她住了进去,一来是团里房子紧张,二来李逸臣也不常住在大院。
范星芒不知哪里听了一耳朵,这时在房顶骂得正欢。
大院里站着百十口人,有剧团员工,有前头单位的工作人员,乌央央一群人都在说长道短。
这种情形从范星芒出狱找到母子俩之后,时常上演。从租住的破院里、到大街上、到汪橙的学校,甚至是丁家诊所。
汪雅梅早已麻木了,李清芬心疼地搂着她,把人往家里拖,她犟着不走。
倪翠萍叉着腰迈出一步,和范星芒对着卷:“范星芒你要点脸不要!一大老爷们跑房顶上当泼妇,还打着伞,作什么妖!你也是蹬过台、经过商、当过大老板的人,你低头瞅瞅自个儿,还够个一撇一捺吗!”
范星芒噗嗤一声乐了,他丢掉了遮阳伞,仰面朝天,身子往前一晃一晃。
哎呦——围观群众惊呼。
倪翠萍也吓着了,忙喊:“范星芒你下来!有话下来说,师哥马上就到!”
“倪师姐——”范星芒作势要往下跳,“这么下来吗?”
“哎呀!”把倪翠萍吓够呛,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吓人。
“范星芒你变态啊!”高大柱忍不住骂道。
“对!对对对对对!”范星芒一连说了几个对,“高师哥,你媳妇儿跟人睡觉生个小子,你还得养活他,也能把你逼成变态!”
“范星芒你个鳖孙满嘴喷什么粪!”气得倪翠萍骂人。
“雅梅啊——橙橙也住这儿吧?哎你们大伙都瞅见了吧,范橙除了带个把儿,还他妈的哪点像我?那是汪雅梅跟外国人生的野种!雅梅,你是喜欢外国人家伙大吗,我也不小啊!”范星芒说着话就要解皮带。
底下人哗然一片议论。
李清芬一把没拉住,汪雅梅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范星芒一句比一句难听,她羞也羞死气也气死,脸色苍白,手指着范星芒:“我当初瞎眼跟了你这个败类。范星芒,你骂来骂去不就是想要钱吗,你把我和儿子辛辛苦苦攒的钱全卷光了,你就是站在那里骂到天黑,一分也没有!”
“终于憋不住出来了?”范星芒故意激她:“汪雅梅你就是个娼,你娼都不如,娼都知道避个孕,你跟人生野种!”
李清芬跑过来拉着汪雅梅,“你跟我回家!还不够丢人么!”
“师姐,我还有脸吗!”汪雅梅浑身颤抖、嘶声喊:“没啦,二十年前离开这里时已经没啦!”
“都瞧瞧啊,她汪雅梅装什么冰清玉洁,贞洁烈女?这才来几天,就拱人小师弟被窝里去喽——”范星芒哈哈大笑。
李清芬再也忍不住,“范星芒——你还有没有半点人性!当年你气死师父、害了玉堂,现在你又毁了你媳妇儿,站那儿什么难听你骂什么,你四十几岁的人了活得不如头畜牲!”
“你这娘们说话也不着调。”范星芒嬉皮笑脸:“我怎么气死你师父了?那老头子体弱多病一命呜呼,怎么能是我气死的?对,白玉靠是从我身上丢的,可老头儿的死不能赖我吧?”
李清芬知道不能和狗对着咬,就是忍不住想骂人。
“师姐们都别生气,跟这种人划不来。”李逸臣走了出来。
“逸臣,都是我连累了你。”汪雅梅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头也抬不起来:“我这就搬出来……”
“搬什么,你只管住。”李逸臣对着楼顶笑了下,“范师哥你刚刚是说我么?”
“呸!”范星芒往下啐了一口。
李逸臣伸开双臂,高声道:“全团人,谁不知道我李逸臣喜欢男人?范师哥,你诬陷师姐也该打听打听吧?”
“逸臣你胡说什么!”汪雅梅上前拉着他。
李逸臣淡淡地说:“师姐,我没胡说。”
汪雅梅憋得说不出话来,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李逸臣这是从是非堆里往外择自己。
在场的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知道与否都低声议论起来。
潇洒的李逸臣全不在乎。
他把范星芒噎地无话说:“呸呸呸,恶心人,你不要脸!”
李逸臣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竟然骂别人不要脸。
“都杵这儿干嘛,不用排练吗!”江玉堂大步走来,微微显跛。
剧团的人耗子见猫似的一下子散了,江玉堂瞧了眼前头单位的那群人,没好气道:“你们办公地点搬我这儿了?”
那些人讪讪笑笑,“江团,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那麻烦各位,帮着把他给弄下来吧。”
“……”
江玉堂伸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人很快散尽,院里只剩下师兄妹几个人。
排练厅乐器响起,演员们咿咿呀呀唱了起来。范星芒再骂什么也是白搭,一个是没人看了,二来他也干不过乐队——
根本没人能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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