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恋恋真言 第13章

作者:八分饱 标签: 近代现代

  十七八岁,应该是在专心念书,准备成人礼的年纪,可陈念却早早体会过了生活的苦,现在还因为战争,日日夜夜忧心着远在前线的哥哥,他唯一的亲人。

  正想得出神时,程问音接到了一通电话。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一瞬间,除了电话线另一头的那个人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手心在冒汗,是紧张,也是期待。

  放下电话后,他把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宝宝抱起来转了一圈。

  宝宝还迷糊着,两只小手茫然地抓了抓。

  程问音“啵”地亲了一口宝宝的脸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脸颊都浮着一层幸福的红晕,“爸爸要回家啦,宝宝开不开心?”

第十四章

  火车跑得比老奶奶走路还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避让运送物资和弹药的军需专列。沈柏渊快被晃吐了,恨不得把脑袋拧下来抱在怀里固定住,解开一颗扣子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齐砚行,这人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话,火车怎么晃都坐得端端正正的。

  只是多看了齐砚行一会儿,他就感觉头更晕了。

  齐砚行手里拿着的针线、棉花、花里胡哨的碎布条,怎么看都觉得跟他那张面无表情的渣男脸不搭,简直违和爆了。

  “你又搞……”他好想把这些东西给齐砚行扔了,“你现在是搞副业,倒腾小玩意儿了是吧。”

  齐砚行从布条里挑出黄色系的,神情十分专注,仿佛面对的是比精密武器更需要谨慎小心的东西,“上次做的玩具是木头的,太硬了,不过音音说宝宝很喜欢,我想再做个适合抱着睡觉的。”

  “对了,宝宝现在会走路了。”

  沉闷而悠长的汽笛声响起,火车又一次停靠让行,沈柏渊有一瞬间想跳窗,“我他妈知道了!你已经说过一百遍了!”

  他又解了一颗扣子,往桌子上一趴,郁闷道:“老齐,你能让弟妹给我介绍个omega吗?求你。”

  齐砚行正在穿针,头都没抬一下:“不能。”

  一次就穿进去了,齐砚行眉间舒展开,总算分给沈柏渊一个眼神,并补充了一句:“叫他嫂子。”

  沈柏渊:“……”

  齐砚行的动手能力很强,虽然这算是他第一次做针线活,但他还是在火车到站前,赶制完成了一只绒布鸭子,里面塞满了软乎的棉花,很适合宝宝抱着睡觉,考虑到宝宝喜欢铃铛的声音,他还在鸭肚子里放了一只铃铛。

  上次离开时,首都的天气才将将开始回暖,现在穿着军装却觉得这身衣服繁复闷热了。

  齐砚行提着行李走在军部的林荫道上,下意识正了正衣领,即使觉得热也没有脱下外套,想让妻子看到自己状态最好的样子。

  “上次打电话回家,发现我妈最近越来越记不清楚事了,”沈柏渊对母亲日益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症很是苦恼,“老齐你说我是不是该请个保姆,全天看着她?”

  齐砚行半天不回话,步子还越来越快,沈柏渊刚想骂他没义气,抬眼就看见前面的转角处,程问音抱着孩子等在那里。

  “……行吧。”

  沈柏渊把骂人的话咽下去,拍了拍齐砚行的肩膀,“我先回家看我妈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团聚。”

  说完就从另一条路走了。

  程问音把宝宝放下来时,宝宝还有点不高兴,皱着小脸,要哭不哭地抓着程问音的衣服,还想要妈妈抱。

  程问音指着前面,和宝宝说:“宝宝快看那是谁?”

  宝宝是睡到一半被叫起来的,起床气还没消,这会儿正抱着程问音的腿,委屈地哼唧,说什么也不肯自己站着。

  “是爸爸呀,爸爸回来了,”程问音蹲下来,拍了拍宝宝的屁股,耐心地和他耳语,鼓励他自己走过去,“宝宝快去找爸爸,自己走过去。”

  十几米远处,齐砚行也蹲了下来,朝宝宝张开双臂。

  宝宝一边盯着他看,一边咬着拇指,似乎在判断这个人是不是爸爸。

  程问音听到宝宝在小声念着爸爸、鸭鸭,明明是已经认出来了,却像是在闹脾气一样,就是不肯往前走一步。

  “爸爸给你做了新的小鸭子,宝宝不想看看吗?”

  宝宝捕捉到最喜欢的词语,似乎开始动摇了,程问音又拍了拍他的屁股,夸他是最棒的小宝宝,这次他终于迈开了步子。

  在宝宝蹒跚着靠近齐砚行的过程里,木雕小鸭子一直被他攥在手里,随着走动,里面的铃铛叮铃铃地响,直到他扑进爸爸怀里,被有力的臂弯抱了起来。

  齐砚行此时的心情就像三个多月以前,第一次听到宝宝叫自己爸爸一样,他难以形容这是怎样一种激动,甚至是感动。

  他把宝宝抛高,又抱回胸前,亲了一下宝宝的脸蛋,“宝宝真棒。”

  怕扎到宝宝,他今早仔细刮干净了胡子。

  他从包里拿出绒布小鸭子,形状和颜色都是他精心设计的。

  晃动铃铛时,宝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欢喜地接过小鸭子,搂在怀里,但也没有放开另外一只木雕小鸭子。

  齐砚行抱着宝宝,宝宝抱着小鸭子,一步步走向程问音。

  逆光的方向,他看不清楚程问音的表情,夕阳暖融融的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背后是军区的高墙,高墙后是城市的落日,落日之下是每个归家的人。

  对齐砚行来说,程问音代表着这世上一切美好与柔软的事物,是他唯一能拥在怀中的安定感。

  他站在程问音面前,叫他:“音音。”

  他渐渐学会了投机取巧,知道自己不会说好听的话,于是尽量用行动来弥补。

  他单手抱着宝宝,将行李放在一旁的地上,在军装上反复擦了擦手心,搂住程问音的腰,低头想要亲吻他。

  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了,齐砚行刚闭上眼睛,忽然被程问音捂住了嘴,齐砚行在茫然间,对上妻子噙满笑意的双眼。

  “等一下再亲……”程问音抿了抿唇,握住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你仔细看看宝宝今天穿的衣服,是不是很眼熟?”

  齐砚行定神一看,立即认出来了。

  是他在宝宝出生前买回家的背带裤套装,因为尺码买得太大了,宝宝一时半会穿不上,便被程问音先收了起来。

  他将滑到宝宝胳膊的背带往上提了提,说:“是我之前……买错的衣服。”

  “没有买错。”程问音纠正道,笑着摸了摸他的下巴,那里有个剃须刀划出来的伤口,很小,离近才能注意到,看来他的alpha在回家前很认真地刮了胡子。

  “宝宝长大的速度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我本来以为,宝宝要到两岁才能穿这件衣服呢,没想到现在穿正适合。”

  宝宝对绒布小鸭子充满了新鲜感,迫不及待地用嘴咬,这是他这个年纪最喜欢用来感受世界的方式,还把小鸭子递到程问音眼前晃,像是在和妈妈炫耀似的。

  傍晚的天空,每一分钟都在发生光影变化。

  铃铛断断续续地在响着,齐砚行和程问音十指相扣,目光相接。

  宝宝从B超检验单上看不清模样的一团阴影,长成如今能自己说话走路的小不点,这种为人父母的喜悦,只有和彼此分享才最真实,不需要用语言表达什么,只是看着彼此就足够明了。

  “音音……”

  齐砚行低头,和程问音鼻尖厮磨,嘴唇轻轻碰在一起,补上刚才未完成的亲吻。

  程问音幸福地依偎在他的alpha胸前,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之前焦急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他提起齐砚行的行李,还没走两步,又被齐砚行接了过去,偏过头看到alpha也没有要把宝宝交给他抱的意思,很固执地都要自己来。宝宝一直安稳地坐在父亲的臂弯里,两只手各抓着一只小鸭子。

  程问音偷偷笑了一下,挽住丈夫的手臂,“我们回家吃饭吧。”

  此时,公寓楼的另一边。

  陈念出门倒垃圾,刚好撞上了一肚子郁闷没处发,正在对着垃圾桶撒气的沈柏渊。

  陈念拎着垃圾站在一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沈柏渊发泄完,转身就看到一个脸上写着冷漠二字的小屁孩,没好气儿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黄金单身汉啊?”

  “……”陈念懒得理他。

  他当着沈柏渊的面,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临走时还瞥了沈柏渊一眼,心说,没人要的老alpha,收收你那咸了吧唧的信息素吧。

  老alpha走后,四周安静下来了,陈念坐在长椅上,抱着膝盖等了很久。

  每天他都会这样等,哪怕几天前才收到了信,心里清楚不可能这么快就有第二封,但他还是执著地等,像是在给自己心理安慰。

  夕阳西下,邮差骑着自行车从他身前经过,风尘仆仆,没有停留,看来今天也没有这栋楼的信件。

  陈念不愿意回到那间只有自己的屋子里,仍坐在外面发呆,想陈今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在和他信里提到过的战友一起吃罐头。

  陈今在信里写过:陈天天,我发现课本上写的都是没用的废话,真打仗了根本不是那回事,哪还想得起来背过的那些为了国家为了信念,每天就靠想着你这个小崽子,还有身边的战友,让自己睁大眼睛。

  陈念抱着膝盖,额头抵在上面,身体一阵阵发抖。

  从前天开始,他的体温就在不正常的高热状态,腺体红肿着,被他用纱布严严实实地贴住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象陈今在战场上的样子,他每时每刻都在想,陈今提到的战友还活着吗?还有人在他身边给他支撑吗?光想着虚无的信仰和远处的人,应该是不管用的。

  想得最多的是,陈今还活着吗。

  子弹能不能绕着陈今走,别把他的哥哥带走。

  两串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念抬起脸,看到程问音挽着丈夫朝家门口走,一家三口很是亲昵。程问音也看到了他,还问他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来家里一起吃。

  他看了看程问音旁边的alpha,很识相地拒绝了,没必要去掺和别人家的幸福。

  他再次抬头望着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围墙里的可笑青蛙,给一波又一波的游客提供观赏的乐趣。

  昨天刚有记者来找过他,因为陈今所在的部队夺回了一座城,报纸头版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提前预定了。在前线频频吃败仗的当下,那些人又可以从新的胜利故事里各取所需,激发民众对胜利的信心,或是宣传他们的债券。

  他和陈今,现在是明码标价的商品,被迫和一些可笑的价值捆绑在一起。

  陈念从不认为自己应该住在这里,他只想回到和哥哥的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小得可怜。

  但是他在那里度过了很多个生日,每个生日,都是和陈今一起庆祝的。就连他所谓的生日,也是陈今送给他的,是两个没人要的小孩,在流浪途中遇到的那一天。

  他的十六岁生日,也是陈今的二十一岁生日。

  那天陈今很高兴,买了一块蛋糕和一瓶酒回家,跟他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最后喝醉了倒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陈今的信息素是那么好闻,淡淡的果酒香熏得他头脑发热,明明陈今以他还未成年为由,没有让他喝一口酒,可他却感觉自己也醉了。

  今天是陈念的十八岁生日,陈今的二十三岁生日。

  他猜陈今至今都不知道,两年前的今天,他趁他喝醉失去意识,伏在床边,偷偷吻了他,并决定以后要改名字叫陈念。

  ——陈今的今,下面一颗心。

第十五章

  从收到新的绒布小鸭子玩具开始,宝宝就一刻都没离过手,洗澡的时候也要抱着,坐在澡盆里,一会儿用小鸭子划水,一会儿兴奋地用手拍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