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恋恋真言 第15章
作者:八分饱
第十六章
陈念试图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想去拿桌子上的相框,短短几步路,他死死咬着下唇,主动往床脚撞,可还是双手无力,将相框摔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他真的很绝望,刚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随便找个alpha和自己做爱算了,求他给自己标记,求他狠狠操自己,只要能让他别再这么难受。
可是他想要哥哥,他只要哥哥。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陈今。六岁的时候,是陈今从街上捡到他,十六岁,是陈今害他爱上他,现在也是陈今抛下他,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痛苦。
如果陈今在……
陈念用哥哥的旧衣服盖住口鼻,靠着那点少得可怜的果酒信息素保持清醒。他悲哀地想,就算陈今在,他会愿意和我上床吗,会愿意标记我吗?
陈今这个混蛋,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只会叫他陈天天,只会把他当成永远都长不大的弟弟,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
在这场象征着成年,标志着性成熟的发情热里,陈念脑海里始终只有一个名字,可是那个名字的主人,却不知道他爱他。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只要想到这件事,陈念就感觉不到身体的难受了,只有心脏在抽疼,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
程问音用冷水重新打湿了一遍毛巾,回来看到陈念靠坐在桌边,把脸埋在衣服里,哭得颤抖不已。他没有哭出声音,仿佛是被关进了真空罩子里,所有的撕心裂肺都只有自己知道,单薄的身影被窗外的闪电照亮一瞬,孤独而无助。
程问音从未见过陈念如此脆弱的模样,印象中的他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对人笑也只是做做样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靠近陈念了,背靠着卧室门,踟蹰不前。
忽然,背后的门被人敲响了,程问音的神经因为陈念而高度紧绷着,冷不丁被敲门声吓到,打了个激灵。
齐砚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音音,是我。”
程问音松了口气,感到一阵安心。
这间屋子里的信息素浓度很不对劲,齐砚行一进大门就自觉捂住了口鼻,身为alpha,应该自觉远离陌生omega发情的地方,程问音刚刚也提醒过他。
他站在卧室门边,在程问音开门时用手臂挡了一下,只留一条门缝,将抑制剂从门缝递了进去。
门里的程问音愣了愣,接过抑制剂时碰到了齐砚行的手,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样做的用意。
……好乖。
虽然用乖来形容一个alpha,大概率不会让alpha感到高兴,但程问音觉得,门外那个将宝宝背在身前,牢记要避嫌所以只伸一只手进来的alpha实在是乖得过分了。
如果不是时间太紧了,程问音真的好想抱抱他的alpha。
他拉开门,来不及说话,只在齐砚行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这个吻像是在奖励齐砚行帮忙拿抑制剂,也像是让他放心,整个过程快到,根本没有给齐砚行反应的时间。
齐砚行抱着宝宝回到家里,摸了摸刚刚被亲过的地方,唇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打过抑制剂后,陈念发热的状态似乎缓解了很多,程问音将他扶到床上时,他看着程问音说了一声“谢谢”,目光清明,看起来是恢复意识了。
但程问音仍然不敢放松,尤其不敢留陈念一个人在家,万一半夜因为抑制剂型号不匹配而出现什么情况,他好第一时间送陈念去医院。
另一边,齐砚行也不敢放松。
他担心宝宝在他怀里睡得不安稳,想把宝宝放回床上好好睡,结果宝宝反倒不愿意了,半梦半醒地抓着他不放,哼着哼着就要哭。
他只好抱着宝宝在家里踱步,时不时走到楼道里,想离他的omega近一点。
沈柏渊抽着烟从楼上下来,刚好看到这人大半夜不睡觉,抱着孩子在楼道里溜达,还以为他被老婆赶出家门了。
他先把刚点上的烟掐了,往后退了几节台阶,怕烟味熏到孩子,然后压着声音问:“我靠老齐,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啥呢?”
齐砚行闻声看向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宝宝,用气声说:“隔壁的邻居身体不舒服,音音在照顾他,我不放心,想在这里等他。”
“你呢,你怎么还没睡?”
“别提了,我妈现在糊涂到……以为她儿子今年十五岁,正在上中学,”沈柏渊抹了一把脸,苦哈哈地笑了笑,“我他妈实在是难受得睡不着。”
齐砚行和他隔着一段楼梯相望,无奈尽在不言中。
深夜,楼道里灯光昏暗,两个alpha一个坐在台阶上,郁闷地把玩香烟,一个站在楼梯边,望着邻居家虚掩着的门,时不时低头看看宝宝睡得怎么样。
半小时后,程问音出来了。
他低头亲了一下宝宝毛茸茸的头发,又捏了捏自家alpha的手,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邻居还是有点发烧,我今晚可能都要守在这里了,你快带宝宝回去睡。”
“宝宝不愿意去床上睡,我抱着睡得很熟,在这里也没关系……”
齐砚行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宝宝突然醒了,不高兴地哭了起来。
齐砚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慌乱,一边轻拍着宝宝的背,一边不知所措地看向程问音,像是知道自己搞砸了事情,生怕妻子对自己失望。
宝宝可能是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家里,又能感受到不属于爸爸妈妈的气息,所以害怕极了,朝程问音的方向扑腾着,一边叫妈妈,一边呜呜哭个不停。
程问音将宝宝从alpha怀里接过来,走进自己家里,希望这样能让宝宝感到安全一些。
“没事没事,爸爸妈妈都在呢……宝宝乖。”
他低头贴了一下宝宝的鼻尖,这是他平时常做的动作,他喜欢这样诉说和宝宝之间的小秘密。
他轻轻摇晃着宝宝,拍着宝宝的小屁股,柔声哄道:“宝宝不哭了,和爸爸去睡觉好不好?不然爸爸要难过了……爸爸很爱宝宝。”
宝宝瘪了瘪嘴,又掉了两颗金豆豆,一边伸手做出抓握的动作,一边嘟囔着“鸭鸭”。
程问音笑了,心说宝宝这是又惦记起来小鸭子了,哭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发现小鸭子不见了。
他取下晾在阳台的绒布小鸭子,放在宝宝手里,宝宝果然不哭了。
程问音听到一声很轻的响声,回过头,齐砚行站在阳台门边,神情懊恼,站得笔直,像在罚站一样。
程问音朝他一伸手,他就走过来牵住了。
程问音抱宝宝时没办法像alpha那样,单手也轻轻松松,他牵了齐砚行一会儿就松开了,改成用肩膀蹭了蹭他,安慰说:“没关系的,你一直做得很好,今天是意外情况。”
齐砚行搂住他,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宝宝说:“……宝宝对不起。”
程问音没有责怪他,但宝宝却是真的跟他闹脾气了,别过脸不看他,也不让他抱,不知道是在怪他吵自己睡觉,还是潜意识里认为他是偷走小鸭子的坏人。
宝宝在程问音怀里打了个哈欠,明明很困,却努力睁着眼睛,黑眼珠在爸爸妈妈之间转啊转,像是在监督他俩不许离开自己。
程问音将宝宝交到齐砚行怀里时,宝宝不高兴地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搂住了爸爸的脖子,小手紧紧抓着绒布小鸭子。
“还要去照顾邻居吗?”齐砚行问。
程问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报纸上看到过他……”
“他是个孤儿,唯一的哥哥参军去了前线,他在军区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而且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我不能不管他。”
研究基地选址偏僻,信息闭塞,齐砚行并不了解报纸头版上刊登过的热门故事,但他理解程问音的善良。
他伸手理了一下程问音的头发,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我知道,音音。”
宝宝还在闹脾气,一直努力啃着齐砚行的肩膀,程问音捕捉到了alpha因为被咬疼而产生的细微表情变化,笑着蹭了蹭alpha温热的手心。
沈柏渊坐在楼道里独自郁闷,听到了两人在进屋之前的对话,见两人迟迟没有出来,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他看不下去了,起身敲了敲虚掩着的门。
“嗨,嫂子,”沈柏渊把烟夹到耳后,“你们小两口第一天团圆就整这一出,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提议道:“咱们这样,反正都是邻居,我来看着隔壁那位病号,你们俩就安心陪孩子睡觉吧,这两相望的,别一会儿又把我干儿子吓哭了。”
程问音有些犹豫,沈柏渊是个单身alpha,让他照看正处发情期的omega,实在不合适。
但沈柏渊坚持要帮忙。
了解过陈念现在的情况,沈柏渊首先郑重声明了自己是个正直的alpha,绝不会趁着这种时候去侵犯omega,见程问音还在为难,又说:“行了嫂子,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我妈生着病呢,我多做好事,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就当积攒福报了。”
程问音想了想,沈柏渊的人品确实没什么可怀疑的,可以相信他的控制力,再加上沈柏渊正为母亲的病失眠,他想或许让沈柏渊有个事做也好,不至于一个人胡思乱想。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沈柏渊的提议。
沈柏渊贴好阻隔贴,前往陈念家,在陈念家的客厅里守着,如果陈念的情况不对,立即去隔壁叫程问音。
程问音则和齐砚行一起回了家,哄闹脾气的宝宝睡觉。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宝宝躺在爸爸妈妈中间,怀里抱着绒布小鸭子,终于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齐砚行给宝宝扇着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宝宝的睡脸,始终不敢放松。
“砚行,你别难过,”程问音看出他的低落,覆上他的手,柔声安慰,“宝宝只是年纪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偶尔闹脾气很正常的。”
齐砚行很想亲吻他,但宝宝在中间睡着,他怕动作太大会吵醒宝宝,于是只用手臂搂住程问音,摸了摸他的肩膀,说:“睡吧,我们明天带宝宝去拍全家福。”
自己说过的话,齐砚行总是会很用心地记住,程问音枕着他的手臂偷偷笑了,在松木气息的包裹下安心闭上眼睛。
夜已深,每户家庭都陷入安睡。
月亮隐在军区的高墙背后,由围栏和铁丝网做装饰,仿佛枷锁重重,月光下的每份团圆也仿佛拖曳着沉重,步步忧愁。
第十七章
程问音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陈念虽然在低烧中昏睡了一晚上,但发情热确实得到了缓解,也没有出现抑制剂型号不匹配的副作用。
沈柏渊这个渴望“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人,在自己家愁得失眠,在别人家的沙发上倒是睡得挺香,一觉睡到大清早,他从沙发上滚下来,把自己给摔醒了。
“嘶……”
沈柏渊扶着腰,艰难地爬起来,右膝还跪在地上,只见有个人从卧室走了出来,正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这姿势简直太尴尬了,跟他妈求婚似的,沈柏渊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个……先解释下,我不是擅闯民宅啊。”
“你昨天有点突发情况,我嫂子……就是住你隔壁的程问音,他照顾了你半天,孩子都没顾上,所以后半夜我就替他在这照看一下你。”
虽然他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干。
沈柏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太敢跟面前衣冠不整的omega对视。
屋子里还残留着omega发情时的高浓度信息素,沈柏渊虽然戴了阻隔贴,腺体本身对信息素不敏感,但近在咫尺的牛奶糖味儿,对于一个从来没碰过omega的老处男来说,嗅觉上的冲击力仍是难以忽视的。
“我知道了,”陈念对昨晚的事有印象,听他这么说也并不惊讶,“我会去跟程问音道谢的。”
他出了一身虚汗,现在身体还酸软无力,打算先洗个澡,再考虑一下怎么感谢程问音。
那件事发生后,陈念对虚伪的关怀厌恶至极,他清楚塞到自己手里的那些善意不过是权力所分出的虚影,是因为他被迫成为了商品。
但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能分辨谁是真心待自己好。程问音为人如何,他感受得到。
陈念回卧室取了毛巾和换洗衣服,去浴室的途中看见那个陌生男人还没走,正靠在沙发上打盹,完全没有身在别人家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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