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恋恋真言 第17章
作者:八分饱
一直到吃完晚餐,气氛依然没有改善。
程问音坐在沙发上叠衣服,暗暗反思自己说话之前没有多琢磨一下,给了alpha多想的机会。
但反思到一半,兴许是他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是alpha不该这样小题大做。
齐砚行坐在餐桌边,专注地裁纸,做数字卡片,像是故意离他那么远一样,明明茶几这边的光线更好。西瓜买回家了,切好摆在茶几上,齐砚行只意思一下吃了一小块,好像怕看到西瓜就要睹物思事,所以要躲远一点。
程问音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不该承受这样莫名其妙的冷落。
叠完衣服,程问音走到餐桌旁,看到齐砚行已经在画数字2的卡片了。
齐砚行的手很巧,会自己动手做各种小玩意,木工和针线活都不在话下,除此之外,他画画也很不错,数字2的卡片上,他画了一只小鸭子在水里游泳。
程问音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柔声问:“要帮忙吗?”
“没关系,很快就能做好。”
齐砚行抬起头,笑了一下,程问音感受到他的肩部肌肉有些紧绷。
被委婉地拒绝了,程问音垂下手,盯着alpha的衣领走神。他猜不透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若即若离的亲密关系让他感到难过,他不想这样。
他也会委屈,也会疲惫,也想丈夫能够多多疼爱自己,有什么事就主动解决,而不是似有若无地冷着自己,让自己去猜。
半晌,他攥了攥手指,走到餐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餐桌上方的吊灯散发着暖黄的光线,原本是刻意设计,给一家人吃饭的地方营造温馨的氛围,此刻却让两人沉默对坐的局面变得格外怪异。
程问音拿过一张齐砚行做好的卡片,让纸张整齐的裁边擦过指腹,感觉到细微的刺痛。
他低头看着卡片上的图案,声音很轻,语气模糊,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在对齐砚行问话。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齐砚行闻言,抬起头看向他,表情中透着茫然与无措。
“你总是这样自己闷着,我会一直担心说错什么话,让你不高兴。”
齐砚行怔住了,花了半分钟才理解清楚妻子指的是什么,迟钝地放下手里的裁纸刀,握住妻子的手。
“没有,音音,我没有不高兴。”
程问音也放下卡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别过脸,有些赌气地说:“……你就是有。”
“今天我和陈念提到抑制剂,还有我说要买西瓜的时候,你都不高兴了。”
“我没有……”
齐砚行一边说着,一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响声,让程问音联想到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为自己拉开椅子时那手忙脚乱的动作。
他走到程问音旁边,半蹲下来和他平视,甚至比他还要矮上一些。
他再一次握住程问音的手,这次是用两只手一起,将程问音的手拢在掌心,是要诚恳解释的姿态,“那不是不高兴,音音。”
“我只是……”
他觉得喉间发涩,难以开口。那些甩不掉的愧意,补偿不完的空缺,可以归结为身不由己但已然形成的伤害,他要怎么用言语向他的妻子坦白。
可是他的妻子因为他总是这样而生气了,他不想他的妻子不开心。
他低头吻了吻程问音的指尖,调整呼吸,再次试着开口:“音音,我……”
腿因为蹲姿微微发麻,大脑仿佛一片空白,慌乱中丧失思考能力的alpha再次开口失败。
程问音等了很久也没等到alpha的回答,他从alpha的掌心中轻轻挣开手,站起身,没有再分给alpha眼神,“我先去洗澡了,宝宝一会儿可能会醒,你去看一下吧。”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齐砚行独自站在餐厅的灯光下,懊恼不已,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即便如此,他还是记着妻子交代的事,去婴儿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宝宝,暗下决心,一会儿一定要抱着妻子好好道歉,把自己是怎么想的都坦白说出来。
十几分钟后,程问音从浴室出来,径直走向婴儿床,仿佛没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等他的齐砚行。
齐砚行刚想不管不顾地从身后抱上去,忽然闻到了程问音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洗澡,他又犹豫了。
程问音爱干净,就这样脏兮兮地抱上去会不会更惹人烦?
这一脚刹车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底气一瞬间散了大半,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先去浴室快速洗了个澡,期间在心里反复打着草稿,比给弹道角度做评估计算还要谨慎。
他披着浴袍出来时,程问音正在梳妆台前涂润肤乳,他只坐在长凳的半边,像是特意留出来了位置。
齐砚行走到他身后,还没开始说话,先一步释放了安抚信息素。
这其实是他惯用的一种战术,可以不太恰当地类比为:战场上,步兵进攻前,炮兵要在后方进行长时间的炮火压制,有效打击对方阵地上的防御工事,给步兵的冲锋创造机会。
只可惜这次程问音没有那么好糊弄了,他刚要开口,只叫了一声“音音”,程问音就啪地一声合上了润肤乳的盖子,看着镜子里的他,说:“不要那么多信息素,要你好好跟我说。”
想耍小聪明却被拆穿,齐砚行顿时噎住,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安分地在程问音身边坐下。
“音音,我错了。”
首先要态度端正地承认错误,接下来才是坦白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覆上程问音的手背,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承认,早上你在提到抑制剂的时候,我是有些难受。因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怕自己控制不好手上的力度,所以暂时松开了程问音的手。
“是因为你生完宝宝之后,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还有父亲的责任,才让你的身体对普通抑制剂耐受。”
他稍稍呼了一口气,重新握住程问音的手,同时也挪动着离他更近了些。
程问音低着头,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镜子里的他,齐砚行虽然心里没底,但开了头之后,却也发现说出这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释放压力的机会,从刚结婚到现在,他总是一边享受着妻子和孩子带给自己的温情,一边被说不出口的愧疚折磨着。
“音音,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没用,别人口中的事业有成,体面的工资、最好的待遇,都抵不过我没办法陪在你和宝宝身边的事实。”
“宝宝第一次开口叫爸爸妈妈,第一次学会走路,我都没能在旁边见证,”他试探着揽住程问音的肩膀,见他没有拒绝,倾身吻了吻他的发心,“你一个人照顾宝宝很辛苦,没有期限地等我回家,一定比我在外面还要难受。”
“本来,你也有自己喜欢的事业,但是因为我……没办法再继续,我……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alpha苦笑了一下,千般苦涩堵在心头,此刻他早已忘记了紧张,沉浸在痛苦中难以自拔。
“音音,我没能给你什么幸福,但是……好像一直在伤害你。”
程问音始终低着头,没有看齐砚行一眼,他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心脏跟着alpha毫无保留的坦白,一下下缩紧,抽痛。
听到齐砚行说,他没有给自己幸福,程问音终是忍不住了。
“不要说了……”
是他要听齐砚行说,现在听到这里又不忍心,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其实我都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我和宝宝,心里愧疚,”程问音搂住alpha的脖子,埋头在他肩膀上,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甚至带上了泣音,“可是我不这么觉得,我也不想你这样……”
“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有,”程问音用力摇头,泪水很快打湿了alpha的肩头,他总是腹诽alpha嘴笨,现在语无伦次的却变成了他,“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宝宝很乖,你对我很好,对宝宝也很好……我一点都不后悔。”
有些事他不能和齐砚行明说,比如当初急着相亲,是因为外公担心他生父的政治调查会牵扯到他,还有他不再去首都剧院工作,也和这件事有关。
齐砚行一直在因为这些自责,让他感到心痛不已,明明不是齐砚行的原因。
他后悔今天逼齐砚行对自己坦白了,这仿佛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拉扯,将他和齐砚行看似美满的婚姻,还有家庭生活的漏洞一点都不体面地摊开来,两个人一起回味,一起痛苦。
好不容易得来的团圆,齐砚行几天后又要离开,何必要这样。
他闭了闭眼,克制住落泪的冲动,伸手扣住齐砚行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砚行,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想那么多,更不要自责。”
“我也是一样,我们应该更信任彼此才对。”
“我知道,音音,”齐砚行捧着他的脸,吻过每一处泪痕,“今天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难得买西瓜回家,我们应该享受才对,是我做得不对。”
“还有数字卡片,明天我们一起做,也带着宝宝。”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颤抖,齐砚行稳住情绪,释放出安抚信息素,他想现在应该是合适的时候,不是为达到目的投机取巧,而是想让自己的omega得到安全感。
程问音“嗯”了一声,靠在齐砚行胸前,在信息素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第十九章
这一场意料之外的“战斗”,消耗的是两个人的情绪和精力。
停下来的时候,齐砚行感觉自己在做梦,无法想象刚才那么多话都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程问音也觉得很不真实,依偎在alpha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安静无比,能听到宝宝浅浅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的蛐蛐声,宝宝睡着睡着翻了个身,哼出几声奶乎乎的呓语。
又过了很久,久到齐砚行以为怀里的人睡着了,正准备把人抱到床上去,程问音忽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摸了一下他的耳垂,问他:“你爱我吗?”
“爱。”
问题来得很突然,但齐砚行回答得很坚定,他一边温柔地吻着妻子的脸颊,一边说:“我很爱你,音音。”
齐砚行不擅长思考感情领域的事,不懂一见倾心的具体定义是什么,记不起那些点点滴滴的细碎情愫是什么时候如水一般化进了他的心,他只知道程问音是他的omega,这是他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起就会感到心悦与满足的事。
“嗯,我知道。”
程问音嘴角上扬,收拢手臂,紧紧贴着他的alpha,虽然是夏天,但他仍然能够从齐砚行身上得到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暖,且不与天气违和的安全感。
其实程问音是一个很简单,也很容易满足的人。
以前在剧院只能演龙套角色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生活不好,后来因为变故不能演戏了,他起初是有些不甘心,但很快收到了上天最好的礼物,他和齐砚行的宝宝,他便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幸运的人,并告诉自己,能做宝宝的妈妈,或许比做舞台上的程问音更难得可贵。
现在也是一样,齐砚行几个月回家一次,陪陪他和宝宝,他除了幸福之外什么也想不到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附近的武装巡逻队即将开始换班,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换班的部队会打着瞌睡,相互调侃几句,打破军区诡谲的寂静。
首都依旧戒备森严,探照灯冷白色的灯光一下下拂过城市的头顶,给沉睡之中的联盟心脏加注一层浮空的防线。
程问音打了个哈欠,放松地缩在alpha怀里,不愿意动。齐砚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偶尔用指腹摩挲睡衣的一小块布料,轻声问:“要睡觉吗?感觉你有点累了。”
程问音说:“你抱我去睡。”
齐砚行本来就还在回味自己刚才说心里话时的良好表现,这会儿感受到妻子对自己的依赖,更是生出一丝成就感来。
他横抱起程问音,和他面对面侧躺在床上,看着omega偎进自己怀里,一副困倦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浅浅的笑意,抚摸着omega的脸颊,几乎舍不得眨眼。
程问音眼皮轻颤,捏住他的手指,拉到唇边咬了一下,说:“我发现……只有逼你一下,你才愿意开口。”
齐砚行难为情地蹭了蹭他的额头,“音音,我真的不太会说话。”
程问音睁开眼睛,摆弄齐砚行的手臂,让他环抱住自己,胳膊和腿都紧紧挨着,像是在小动物在给自己筑巢一样,最后心满意足地窝了进去,脸埋在alpha颈窝里,呼吸着松木的沉静气味。
他很困了,但舍不得睡,还想和齐砚行多说说话。
“以前……我刚开始接触话剧表演的时候,有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学习如何表达自己。”
“在舞台上,除了单纯地念台词之外,还要用动作、眼神,还有不同的语气、语调,来向观众传递这个角色身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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