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恋恋真言 第44章

作者:八分饱 标签: 近代现代

  他伸手挠了挠猫崽的下巴,“我……还是算了。“

  “我这人粗心,养不了小动物,怕养死了。”

  他摸到猫崽的肚皮,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么小一个玩意儿竟然是暖和的,掌心下起伏的呼吸是那么清晰。

  他下意识托起了猫崽的身体,感受到一个生命真实的重量,鬼使神差地改口道:“要不我先把钱给你,你帮我养着,等我过段时间不忙了,再接走。”

  他说着便咬住了烟头,空出手,把所有口袋都掏了个遍。

  沈柏渊这两天频繁陪军部那些贵族高官喝酒,买烟都是用的整钞,找的钱随手塞进兜里,没管过,这会儿一股脑翻出来后,全塞给了陈念。

  “用不了那么多。”陈念数了数,留了一半左右。

  沈柏渊摆了摆手,“都拿着吧,养猫也得用钱,生个病什么的,不是还得上动物诊所么?”

  在陈念的认知中,沈柏渊这种人是不缺钱的,因此他也没客气,将钱收好了。

  “你要留下的那只猫崽叫什么名字?让我参考下,我给我这只也取个。”沈柏渊换了个姿势蹲着,军装大衣拖到地上,沾满了灰,他丝毫不在意,抽完最后一口烟,在马路牙子上碾灭了烟屁股。

  “不知道,没给他取名,他妈也没名儿。”

  “你这人,哪有不给自己宠物取名字的。”

  陈念冷得往掌心里哈了口气,敷衍道:“行,那你随便取个,我想不出来。”

  沈柏渊支吾了半天,说:“就叫宝宝吧,小猫宝宝。”

  陈念抬起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喝多了吧,把别人家小孩的名字拿过来给猫崽用?”

  沈柏渊如梦初醒,一拍脑袋,“哎哟我操,我说呢,怎么这么顺口!我干儿子小名就叫宝宝啊。”

  陈念:“……”

  商店要打烊了,随着电闸拉下,门口挂着的长串彩灯滋地一声灭了,原本在外面购物娱乐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家赶,最后一班电车上人满为患,没挤上车的人只能选择步行或拦的士。

  陈念抱着膝盖坐在半张旧报纸上,问沈柏渊:“你不回家吗?”

  沈柏渊反问道:“你呢?猫都卖出去了,你还不回家?”

  陈念没说话。

  两个不想回家,亦或是无家可归的人,就这样并肩坐在马路沿上,守着两只打瞌睡的小猫崽。

  过了一会儿,沈柏渊忽然想起刚才买的剪纸窗花,分了一副递给陈念,“朋友,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陈念笑了一声,故意损他:“谁是你朋友,忘年交吗?”

  陈念没接,沈柏渊就一直伸着胳膊,目视前方,并不看陈念,仿佛只是在做一件一时兴起,无所谓结果的事。

  很巧,这事对陈念来说也无所谓。他最后还是接过了窗花,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新年快乐。”

  夜深了,风依旧没完没了地刮着,预告着寒潮的来袭。

  纸箱里的两只猫崽相互依偎着睡着了,或许对它们来说,纸箱就是家,就像曾经睡在桥洞里的陈今和陈念。

  与此同时,军部家属区里,程问音披着毛衫,将洗好的绒布小鸭子晾在了阳台上,回卧室的路上顺手关掉了广播。

  自从齐砚行回到家,广播电台的使用频率大大降低了,也不再长期固定在新闻频道,常常是古典乐或夜间漫谈。

  程问音以前听广播是生怕错过一点儿消息,也是为冷清的家里添点动静,现在则完全不同,他连续几天不再关注新闻,却连续几天坐到旧钢琴前,拾起以前的爱好,今晚他甚至教丈夫弹奏了一首儿歌。

  齐砚行虽然天才般地修好了钢琴,但仍然改变不了他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事实。

  程问音不介意他学得慢,他喜欢和丈夫手指交叠,一同抚着琴键,哪怕弹错音,也只会给他们一个停下来对视或亲吻的机会。

  这段日子里与新闻的限时脱节,无疑成为了程问音的一种幸福错觉:无论外面刮风或是下雨,都与这个小小的家无关。

  对齐砚行来说也是一样,眼下的一切已经无限接近他想象中的未来,他多么希望战争结束后,他们一家人能长久地拥有这样的生活。

  其实,每个人的愿望都很简单,想有个家,想守护着家,盼家人平安,一起过平凡的生活……

  但跳脱出个人悲喜的范畴,来到磅礴的时代浪潮下,每个人的愿望,又都无一例外地沦为了奢侈。

第四十七章

  外公住的老房子里放着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柜式立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很沉闷,在红木匣子里荡起回音,将流动着的时间无限具象化。

  程问音小时候很喜欢把耳朵贴在上面听,现在宝宝也是一样。大人们准备饭菜时,宝宝就坐在立钟旁边的地毯上,一会儿跟小鸭子喃喃自语,一会儿凑过去听指针转动。

  晚上九点,宝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忽然被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吸引了注意。

  他揉着眼睛,歪歪扭扭地走到厨房,“妈妈……”

  又黏到齐砚行身边,要爸爸抱他,因为还没学会鞭炮应该怎么说,只能指着窗外,用手比划着说:“玩,嘣嘣——”

  程问音今年准备了三种馅的糯米圆子,豆沙、鲜肉,还有荠菜,惦记着自己的alpha爱吃荠菜馅的,他特意早起去市场买了最新鲜的。

  另外,他们来外公家的路上还买了两挂鞭炮,想让宝宝体验一下新年的氛围,多接触新事物对小孩子总是有好处的。糯米圆子正在锅上蒸着,程问音一时走不开,便让齐砚行先带宝宝去放鞭炮。

  齐砚行摸了摸他的脸颊,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一起去吧,音音。”

  宝宝也朝他伸出小手,打了个哈欠,“要妈妈……”

  程问音下意识牵住了宝宝的小手,接着,齐砚行用掌心裹住了他的手背,大手小手,三个人的体温交叠在一起。

  程问音轻轻笑了,整颗心酥酥麻麻的,忍不住在丈夫和孩子的脸上分别印下一个吻,“真是的,你们两个好粘人……”

  外公乐呵呵地走过来,拍了拍齐砚行的肩膀,“你们去玩,我来看着锅就行。”

  程问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联想到之前关于酒、茶具、儿时照片的事,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很是微妙,好像又在瞒着他什么。

  出门前,程问音给丈夫还有孩子整理围巾。他捏住围巾一角,让丈夫靠近自己,小声说:“你不会又背着我,偷偷跟外公做什么交易了吧?”

  齐砚行揽住他的腰,“没有,这次真的没有。”

  程问音脸上的笑意加深,将围巾拽得更紧,几乎碰到丈夫的鼻尖,故意打趣道:“那就是之前有很多次了?”

  “音音……”齐砚行无从辩解,难为情地红了耳朵,就着这无比贴近的姿势,低头吻住了程问音。

  宝宝被晾在了一边,因为围巾裹得太严实,自己又解不开,急得直跺脚,求救道:“妈妈——”

  程问音轻轻推了一下还想继续加深亲吻的alpha,抱起宝宝,给他松了松围巾,“走啦,我们去放鞭炮。”

  城市中到处都是上一场大雪留下的痕迹,常青树上挂着点点积雪,人行道上结了薄薄一层冰。

  宝宝尝试了新游戏,踩在冰上,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抓着妈妈,就这样滑着走,玩了好几遍还意犹未尽,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除夕夜的鞭炮总是一轮接着一轮放,眼下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街面上已然堆满了红色的碎屑。一家三口在巷子口找了块空地,齐砚行摆好鞭炮,让妻子和孩子站到稍远些的地方。

  程问音蹲下来,捏了捏宝宝的手,说:“爸爸要点鞭炮了,快捂上耳朵。”

  “啊……”宝宝捂上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齐砚行,看到鞭炮点燃了,立马忘了要捂耳朵,朝他不停招手,像是害怕他被鞭炮伤到,大声喊他:“爸爸!爸爸!”

  齐砚行快步向他们跑来,身后,鞭炮炸开的火光和声响代表着辞旧迎新,代表着无边期待。

  宝宝兴奋地拍着手,被齐砚行一把抱起来,转了一圈,抛到半空中,又稳稳接住。

  “过完年,宝宝又要长大一岁了,”程问音一向爱看父子俩亲近,在一旁笑着说,“要变成两岁的大宝宝了。”

  一挂鞭炮燃到了尽头,宝宝还在笑个不停,齐砚行也气息未匀。他单手抱着宝宝,尚未从一种莫大的欣喜中平静下来,看向他的omega时,心脏又被另一种情绪胀得很满,让他控制不住心跳的频率。

  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程问音下意识抬头去看。

  细碎的光映在他眼里,他的身影又被收进齐砚行眼里。

  “新年快乐,音音。”

  听到这句话,程问音回过神来,看着他笑了。

  他踮起脚,搂住alpha的脖子,在来自四面八方、几乎不间断的鞭炮声中,凑近他的耳朵,很认真地说:“新年快乐。我们今年……一定会很幸福的。”

  齐砚行喉结滚动,“嗯”了一声,又像是习惯性地叫了一遍“音音”,而后忽然手臂发力,环住程问音的腰,几乎要将他抱得双脚离地。

  宝宝夹在他们俩中间,捏着程问音的围巾一角,也学着他俩刚才说的话,哼出一句奶呼呼的“新年快乐”。

  程问音始终认为幸福的定义很简单,是和丈夫多相见,少分开,是宝宝健康长大,不要生病,是在工会同朋友们偷闲聊天,壁炉里柴火炸裂,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乖巧可爱的孩子们就在旁边。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幸福的定义还可以再简单一些,从丈夫的眼中,他也读到了同样的讯息。

  ——幸福就是现在,是此时此刻。

  放完鞭炮,还没走回家,宝宝就在齐砚行怀里睡着了。

  到家安顿好宝宝,和外公吃了顿难得的团圆饭,举杯庆祝过后,齐砚行和程问音也准备洗漱休息了。

  外公不知道被哪个老邻居忽悠,买了个泡脚桶,说是原木的,对身体好,冬天用它泡脚可以缓解手脚冰凉,非要程问音试一试,要是喜欢就带回家去。

  程问音这次特别留意后才发现,自己的丈夫在外公面前是真的很殷勤。本来他都说不要了,结果外公一发话,齐砚行竟然开始帮着外公劝他:“试一试,音音,这样你睡觉也会暖和的。”

  齐砚行烧好了水,倒进木桶里。

  “砚行,你也一起吧,”程问音用脚尖碰了一下水面,水温有些烫,他小腿发抖,蜷起了脚趾,“这个桶很大,两个人用更合适呢。”

  齐砚行怔了一下,说:“你泡吧,音音,等下我来收拾就好。”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

  程问音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一不小心将他挽起的衬衫袖口扯散了下来。

  omega仰起脸,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任哪个alpha都不会舍得拒绝,齐砚行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好。”

  他脱了鞋袜,同程问音一起坐在床边,程问音弯腰卷起了他的裤脚。

  齐砚行很固执,一向舍不得妻子为自己放下矜贵,做任何低姿态的动作,此刻却有些不想打断。他紧张,又忍不住期待,因为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亲密,无关谁为谁弯腰,只是自然地相互靠近,是寻常夫妻之间都会做的事。

  水面轻轻晃动,程问音使坏般地踩在了alpha的脚背上,“我还以为你会不好意思呢,没想到竟然答应了。”

  齐砚行原本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真做了之后,倒是比想象中要轻松坦然多了,他夹住了程问音的脚,闷笑道:“别闹。”

  这下不好意思的人变成了程问音,不知是因为水温太烫,还是alpha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释放信息素,他抓着alpha的手指,脸上浮出两团红晕,“好热呀,你弄的水太烫了……”

  齐砚行扣住他的侧腰,吻他的耳畔,“烫一点对身体好,能疏通经脉。忍一忍,音音。”

  程问音被他弄得很痒,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打趣道:“你这样说话好像天天研究养生的老头子,比外公还专业。”

  齐砚行笑起来,手掌上的茧贴着程问音的小臂,眼尾细细的纹路为硬朗的脸部线条添上了一笔柔和,“嗯,本来也不年轻了。”

  程问音抬起脸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有种在被这个alpha好好捧在心上的感觉,忍不住去亲他的下巴,“才没有……”

  他抚上alpha的脸,从下巴亲到唇角,浅浅磨蹭着,舍不得离开。

  橙花的香气越来越浓,像一种似有若无的暗示和催促,齐砚行的呼吸不自觉加重,握着程问音的手腕,让他完全靠在自己怀里。

  房间里,宝宝熟睡着,只隔一面墙,外公在客厅听广播。两个人安静地接吻,小心地拥抱,肢体亲昵交缠,动作间,水晃出了木桶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