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 余醉 第5章
作者:方浅
沈临桉这才想起昨晚答应姜先生回家通过微信,转头给忘记了,“嗯,认识的,就是昨天下单的客户,你通过下,备注月琴湾姜先生。”
姜一衍正在洗漱,腿不方便真的事事不便,轮椅推不进浴室,他只能单腿跳进浴室,靠在洗手台洗漱。
周鹤川坐在沙发玩手机,问:“用我帮忙吗?”
“不用。”
正好姜一衍手机响了声微信提示音,周鹤川瞟了眼,没点开屏幕,对着洗手间喊:“你有信息,大清早有人给你转帐。”
“转帐?”
这么早谁会转帐。
“对,我帮你看了啊。”
姜一衍手机没设密码,周鹤川点开,“是‘酒海’,他说昨晚去酒馆,刚好碰上打烊,微信收费的,回去后才发现支付不成功,今天特意把餐费还给你。”
待洗漱好出来,拿过手机看信息,是他,那个之前说要赔他摆件的人,支付不成功,那也得先问过收银确认下再说,姜一衍没点收款,也没回信息,把手机往旁边一放。
周鹤川“啧”了声,“你怎么不回人家信息?收不收也回个信啊,要不我帮你回?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又冷又难接近,你得跟我学学,多跟人交流。”
周鹤川向上翻了翻,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是一个月前的,说的是赔摆件的事,摆件?一个月前?他默默切到主页,试探着套话:“这人你认识吗?”
“我应该认识吗?店里这么多客人,记个熟脸,记他们的口味和喜好就行了,过度接触到生活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对这人印象怎样?”
姜一衍奇怪的看了鹤川一眼,“我需要对他有什么印象吗?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我微信号的。”
周鹤川咽了口口水没说话,知道他不喜欢加好友,也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赶紧起身告辞:“得了,我得去上班了,你汤记得喝,晚上我来检查,房间用不用我妈来帮着收拾?”
“不用,请了整理公司,待会有人来收拾。”
周鹤川快步走到门口,拍了拍胸口,好险,要是姜一衍知道他的微信号是自己给那个“酒海”的,不骂也得被他冷个一两个星期。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喂海星的小可爱们
第6章 掉马
一个月前,酒馆周年庆,周鹤川玩嗨了,在酒馆睡了一晚,隔天醒来一个小帅哥问他弄坏了店里摆件要赔多少钱,周鹤川只是玩嗨了,并没断片,他认出那个小帅哥是前一晚姜一衍抱着上休息室的小青年,以为姜一衍对人有意思,自作主张,把他的微信给出卖了,等他自己行动,那除非是大海干枯,沙漠成海。
可怜他一片好心,到了姜一衍这里只回了人家一句话:“不值钱,不用赔”。
然后再无下文。
沈临桉是8点25分到的,今天带了衣架,还带了真空压缩包装袋,另外还带了一叠标签纸,方便待会儿分类。
姜一衍知道他要来,提前换好了衣服,今天穿了件宽松休闲裤,刚好能穿进去,就是打石膏的部分有点紧。
沈临桉进门,还给姜一衍带了份早餐,“姜先生,早上好。”
“早。”
“刚在外面吃早餐,那家店的杂粮粥和小笼包还不错,顺便打包了一份,如果不嫌弃的话,你要吃吗?”
沈临桉对前面这位姜先生有种说不出的同情,大好年华就要坐在轮椅上,家里就他一个人,屋子乱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也没个人帮着收拾,更别说会有人帮着做早餐了,递早餐时沈临桉不小心瞟到姜一衍的腿,右腿裤腿直直往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沈临桉猜想应该是假肢。
姜一衍看着他手里拎着的早餐晃了下神,这人,热心过头了,这么热心肠的人怎么会想到自杀。
他接过,说:“正好没吃。”
早知刚刚不要吃那俩包子了,还有那杯牛奶。
沈临桉放下背包,今天背的东西有点沉,姜一衍打开粥,吃了两口,问道:“沈……先生,你吃了吗?”
“还是叫我名字吧,姜先生,你这么叫我我还真挺不习惯的,我吃过了。”
“那你也不用叫我姜先生。”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这话问的两个人都怔了下,姜一衍说:“姜一衍。”
沈临桉想,这人,省话,多说一个字都不肯,也可能跟他的经历有关,一个腿不好的人整天待在家,难免低落,性格冷点也正常,想想也怪可怜的,陪着他的只有一只鸟。
于是他开始逗姜一衍聊天:“好像有点严肃,姜一衍姜一衍的。”
“衍哥。”
沈临桉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他们叫我衍哥。”店里的员工都这么叫。
沈临桉笑着喊了声“衍哥”,喊得姜一衍耳朵有点麻,明明都是叫衍哥,可他喊出来的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姜一衍说不出个一二三,总之就是不一样。
“衍哥,你平时做饭吗?”沈临桉问。
“偶尔,怎么了?”
“如果做饭我先收拾厨房,你今天就能用了。”
姜一衍看了眼厨房,不想再看第二眼,“看你方便吧,不用迁就我,今天不开火。”
沈临桉还是决定先收拾厨房,他看了眼,厨房东西不多,估计两小时能收拾出来。
姜一衍看着他收拾,沈临桉做事非常认真,姜一衍开酒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员工也见过各式各样的,有喜欢偷懒的,有假装认真的,沈临桉不一样,他很认真,一刻都没停,先把台面上的东西统统搬到地上,怕磕到碗碟,先用报纸将碗碟包起来,再叠放在一起轻轻搬到地上的箱子里。
轮到搬微波炉了,微波炉上放着一个保温盒,沈临桉正准备拎下来,一拿感觉到重量,直接打开洗没礼貌,他走到客厅问姜一衍:“衍哥,这里面有东西,我摸着外面好像还有点温度。”
“骨头汤,今天刚煲的。”
“那你现在要喝吗?我帮你热热。”
“现在不饿,先放着,晚点再打算。”
沈临桉将保温盒放到客厅餐桌,又进去收其他东西,早上有人送汤过来,早餐肯定也一起送了,自己还自作聪明的买了早餐过来,那姜先生岂不是吃了两份?
差不多11点,姜一衍给林小柯打电话,问她昨晚是不是有客人付账时扣款不成功,太早怕打扰员工休息,他们这一行晚上下班晚,上午十一点才开始营业,早上起的没那么早。
林小柯说没有,昨晚的帐是对得上的,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应该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她又打电话过来跟姜一衍解释了一番,末了加了一句:“衍哥,那是我的员工餐,我没吃拿给客人的,应该没事吧?不用付钱吧?”
“不用。”
店里当天备的货一般都是当天用完,用不完的做成员工餐,员工可以吃,也可以打包,这个规则是姜一衍自己定的。
姜一衍拿出手机给“酒海”回信息:【已跟员工核实,昨晚已收到餐费。】
并将“酒海”的红包退了回去。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厨房沈临桉的手机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沈临桉腾不开手,没看手机,倒是姜一衍提示他:“你手机响了。”
“啊,没事,晚点再看,我这里快好了。”
姜一衍看着他忙碌,很想告诉他别对生活失去信心,思寻半天,找不到开头语,冷不丁的劝一个人“你不要死,生活还很美好”,指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沈临桉做事麻利,井井有条,很快收拾好了房间,来的时候他穿着了件薄款外套,刚忙起来渗出一身细汗,将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白色打底T恤,袖子被他挽起,拎着厨房几大袋垃圾往外走:“衍哥,你家垃圾放哪?楼道能放吗?我走的时候带下去。”
“先放阳台吧,谢谢。”
沈临桉拎着垃圾去阳台,昨晚太匆忙,没注意往阳台看,今早过来时拉着窗帘,也没注意,这会儿走出去才看到阳台种满了绿植,围栏特意装了放花盆的铁架子,架子上种满了花,其中一盆黄色的,应该是某种蔷薇科,枝藤悬垂向围栏外,挂满黄色的花朵。
好像哪里不对,沈临桉放下垃圾,站到阳台向外望,望出去正好对上对面正在施工的二期楼房,脑海里闪过昨天看到的场景,黄花,黑色脑袋,笼子里蹦跶的鸟,黄色对上了,只看到脑袋是因为他是坐轮椅上的,也对上了,只差个鸟笼了,沈临桉站到围栏边向下望,下面没有住户种花,仰头往上看,楼上也没看见有人种花。
姜一衍拿着水过来,看他站在阳台,“先休息下,喝点水。”
沈临桉转身,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敛尽,被冷意替代:“姜先生,我想请问你前天是不是有救下一个准备跳楼的人?”
作者有话说:
姜老板:好心办坏事了怎么办?
第7章 你是不是该负责?
“也许有过。”姜一衍回他。
沈临桉偏头,扯嘴笑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实不相瞒,那个人就是我。”
姜一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又听他说:“我还在想是哪位天使大哥这么好心,然来是你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渗人,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姜一衍顺着话头开导他:“想死很容易,想活难……”
沈临桉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人生不长,每个人来一趟人间都不容易,想死很容易,想活的人那么多,他们却没这个机会,你这么年轻,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不应该寻死,这样对不起你父母,你得好好活着?”
姜一衍点头:“是这个意思。”
不说还好,一说沈临桉就来气,这人,保持跟你外貌匹配的高冷不好吗?管什么闲事呢!
“这套我说的比你都多,我现在只知道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见沈临桉生气,姜一衍放软语气:“为什么一定要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是有什么困难吗?”
沈临桉偏头看他,一脸认真:“困难可大了,父母双亡,老婆生了个儿子,儿子不是我的,老婆跟人跑了,卷款跑的,还欠下一屁股高利贷,天天被人泼油漆追债,够困难吗?姜先生打算怎么帮我?是帮我把老婆找回来,孩子还给他亲爹,还是帮我还高利贷?”
姜一衍眉头微蹙:“这种类似的故事我在酒馆听了百十来个版本。”
“失误失误,忘记你是酒吧老板了,巧了不是,我也是在酒馆听来的,不过我缺钱是真的,欠人很多钱,多到我这辈子都赚不回来。”
“钱跟命不能相提并论。”
“那是对于你们这种有钱人来说,对我这里喝瓶水都要拿空矿泉水瓶装自来水带出门的人来说,一毛钱都能要我命,你能管得了,能帮得了吗?”
姜一衍蹙眉:“你还是想死?”
“不死活着也没用,你没经历过,不懂。”
姜一衍斟酌着该如何回他,说错了怕伤害他,说帮他还又不现实,杀人容易救人难。
沈临桉看着他为难的模样,没忍住,先笑了:“别那么认真,逗你玩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的人来人间一趟就是为了还债的,还清就该走了,没什么的,你也不用劝我,也不怕告诉你,虽然你前天救了我,但我并不打算感谢你,反而想骂你,坏了我好事。”
“不需要你谢,找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吧。”
沈临桉耸肩:“其实我得了绝症,医生说了活不过三个月啦,我得赶在病发前死掉,淋巴癌你听过吗?那病到了后期,病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死自己,你一定没见过,痛得厉害的时候患者想尽各种办法自杀,拿塑料袋套自己头上,用数据线勒自己脖子,拿纸巾沾湿堵口鼻,全都被家人救了回来。”
“家人为了防止患者自杀,将他关在二楼阁楼,痛得厉害的时候他从楼梯往下爬,血吐到满楼梯都是,即便是这样,家人还是不准他死,最后又痛,又饿,在各种折磨中而死,每日每夜哀嚎,不能吃东西,一吃体内癌细胞疯狂繁殖,只能半饿着,以药物吊着命,直到亲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绝望,和面对绝望时的眼神。”
他说的很平静,饶是姜一衍这个大男人都听得浑身发毛,沈临桉顿了顿,又笑了笑:“哎,骗你的,别当真,但是呢,有些人可以救,有些人你救他就是害他,所以,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我好不容易想到个可以安静寻死的地方,被你搅黄了。”
姜一衍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这时候要是陈星洲或周鹤川在就好了,他们擅长安慰人,也擅长套话,不像自己,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他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需要我负什么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