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故事 巴黎故事 第22章

作者:涂岸 标签: 近代现代

  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海上一片漆黑,睡醒的宋南清起来没见到郑宇的身影,便走出船舱四处寻找了起来,甲板上,游艇自带的灯光也只能照亮船上的部分,郑宇手里拿了杯红酒,正靠着栏杆向船外看去,海风吹乱他额前的发,黑色的丝绸衬衣被他扎进腰里,把郑宇身材的轮廓展现的一览无余,看的宋南清一阵脸红。

  周围的海域黑的没有尽头,光是看着宋南清就有些害怕,也不知道郑宇在看些什么。

  突然,脚下本来已经适应的震动突然停止,宋南清意识到船停了,不一会儿,闫琛就从下层走了上来。

  “郑先生,引擎失灵了,赵哥已经打了海上救援电话,我们现在离马略卡岛不算远,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您稍等一下。”

  “好端端的怎么引擎出问题了”郑宇帮宋南清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带着他向船内侧走去,神色有一丝担忧。

  闫琛抬起头和郑宇目光交汇,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下午那个操着一口意大利口音的码头管理员,不禁心里一沉,只盼着救援人员早点到来。

  快艇的发动机声在此刻寂静的海上尤为明显,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甲板的方向传来光亮。

  “郑先生日子过的倒是惬意,带着小情人出海游玩,只是我那可怜的弟弟托马斯就没这个福气了”,甲板上的几个不速之客向郑宇走来。

  眼前的人扎着小辫,手臂上满是纵横的伤口,一脸凶相,纵使说着他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宋南清也意识到来者不善。

  几人又往前了一步,借着游艇的灯光,宋南清看见他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直到看清了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枪,宋南清惊的心脏骤停一拍,本能的挡在了郑宇的前方,却又被郑宇一把拽到了身后,“马尔科先生,好久不见啊。”

  

第33章 “那时候闫琛不在巴黎”

  “少跟我废话!我今天来就没想让你活着下船,动了我弟弟的一个都跑不掉!”说罢恶狠狠的瞪了眼站在一旁的闫琛。

  郑宇一边说话拖住他,一边看着四周构思路线,“上次过后,你父亲亲口保证不再找我的麻烦,我才让他们带走了你弟弟,当时你也在场,怎么,你父亲说话在你们家都不作数吗?”

  这话像是突然激怒了马尔科,“你少拿我父亲来压我!他答应是他的事,我弟弟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这事我可没说就这么算了!”

  看了一圈,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手持武器,既然几人是冲自己来的,便说道,“你想怎么样?把枪放下,我跟你走。”

  “呵呵,郑宇你他妈拿我当傻子啊!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我弟弟说的那个小白脸就是你身后这个吧,先假装分手保他平安,解决了我弟弟再抱得美人归,可真有你的!”

  马尔科此言说中了郑宇心里最担心的宋南清,他皱着眉,不轻易做声。

  “我可不像我弟弟这么傻,你这么心疼他,我倒要看看是他重要还是你郑宇的命重要。”

  “你他妈想干什么!”闫琛双手举枪对着马尔科的眉心吼道,如果是单枪匹马,闫琛收拾眼前几个人不成问题,但此刻要保护郑宇和宋南清,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马尔科坏笑着看向郑宇身后的宋南清,“把这个小白脸给我,我今天留你个全尸。”

  “你他妈做梦!”说完郑宇就拔枪冲着他的胸口射去,但马尔科长期与枪打交道,身手了得,侧身便躲了过去。

  宋南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枪,马尔科拿着枪每晃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揪一下,也听不懂几人在说些什么,只能无助的望着郑宇。

  看着郑宇急切的样子他心中窃喜,“看来我猜对了,郑宇这么在乎你,我今天就先解决了你!”说完马尔科就将枪口对准宋南清。

  郑宇见状一把将宋南清压在身下死死护住。

  “郑先生小心!”

  随着闫琛冲向郑宇的一声怒吼,郑宇只觉得身体一震,小腿发凉,紧接着就是一阵火辣的灼烧感,想站起来但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好在上肢还能使上劲,便紧紧的抓着宋南清将他掩在身后,发狠的瞪着马尔科,此刻的宋南清双眼失神,发生的一切让他一瞬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闫琛扶着小腿中弹的郑宇靠在内舱外的玻璃上,用自己的身体形成屏障将宋南清二人护住,对方有四个人,宋南清根本不会用枪,如果他们再逼近,也只好和他们硬拼了。

  看着倒地没有还手之力的郑宇,马尔科刚想再补一枪,只觉得脖子炸开搬的疼痛,喉咙里窜出一声惨叫,“你!”回过身就正对上赵锐克手中黑漆漆的枪口。

  刚才闫琛上来说发动机的事,他打完救援电话就一直呆在下面,看见有人上了船便躲在楼梯拐角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却还是晚了一步,让郑宇受了伤。

  赵锐克那一枪打在了马尔科的颈动脉,鲜血如柱般向外喷涌,赵锐克用枪抵着倒在一旁的马尔科,冲他的几个随从说道,“现在带你们老大走,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再晚我可说不准!”

  几人闻言对视了一下,郑宇中了枪伤,只要没有医疗队赶到,早晚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便上前将马尔科拖上快艇。

  直到几人离去,赵锐克才赶忙冲向郑宇,“郑先生,是我的失职。”

  郑宇一手捂住伤口,眼睛还在宋南清的周身游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现在别说这些了,你帮我包扎一下,等救援队吧。”

  闫琛却在一旁说,“救援队怕是不会来了。”

  众人目光交汇,同时想到,马尔科今天的事像是早有预谋,既然他能在码头安插人手,接线员被收买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坐在这里等待最不可取的下下策。

  “这里离马略卡岛已经不算远了,郑先生您坚持住,我去岸上叫人。”说完便边脱上衣边向甲板上走。

  平日里以闫琛的体力游上个两三个小时也不成问题,但现在是晚上,海上又有风浪,纵使岸边的灯光已经依稀可见,这一去也是危险十足。

  “闫琛!”赵锐克见他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冲上去就拉住他,这太冒险了,一旦有任何万一,他不敢想象。

  闫琛转身一把扯过赵锐克的脖颈,在唇上深深印上一吻,分开时眼神里透露着不舍的坚决,继而抵着赵锐克的额头道,“照顾好郑先生,等我回来。”

  他们一个秘书一个保镖,雇主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纵使心里有千般不愿,赵锐克最终也只得松开了抓的发白的指节。

  闫琛一个猛子就扎进海里,消失在漆黑的海面。

  宋南清鼓足勇气,用颤抖的手掀起郑宇被血浸湿的裤腿,眼前血肉模糊的场景让他心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拼命让自冷静下来,才看到郑宇的腿上除了刚才被枪击中的伤口以外,上方还有一块狰狞的圆点状疤痕,创口不算大但很深,对比看起来倒像是今天的这种伤口愈合后的样子。

  郑宇见状下意识的想去遮挡,但巨大的疼痛已经让他再难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挣扎了一下也就任宋南清看了。

  宋南清回想起以前郑宇没少让自己在浴缸伺候,他并不曾记得郑宇的腿上有过伤口······

  赵锐克从楼下取来医药箱,眼眶有些发红,看到宋南清正对着郑宇的旧伤口发呆,便解释道,“是枪伤。”

  “枪伤?!”宋南清闻言猛的瞪大了双眼,“有闫琛在身边保护,郑先生怎么会受伤呢?”,今天便是如此,如果不是郑宇拼命护着自己,以他的反应能力和闫琛的保护,他不可能中这么一枪。

  “那时候闫琛不在巴黎。”赵锐克取出纱布酒精,开始帮郑宇包扎。

  “唔······”伤口一碰到酒精,郑宇额上青筋暴起,火辣辣的灼烧感几乎要把人痛晕过去,但为了不让宋南清太担心,他硬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闫琛不是郑先生的贴身保镖吗?怎么会不在!”

  赵锐克低下头,看见郑宇已经陷入了昏迷,这会儿也顾不上他的嘱托了,良久后低声开口道,“他当时被郑先生派去美国保护你了。”

  宋南清愣了,郑宇当时对他不是已经没了兴趣,亲口赶他走吗?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一动不动的郑宇,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郑宇这人防备心极重,如果不是信得过的人他是不会允许做自己的贴身保镖的,换句话说,闫琛一走,他身边就没有信得过的替代人选了,可即便如此,郑宇放弃了自己安危,把更大的安全性给了自己。

  他身为sub,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有自己深爱着郑宇,却没料到郑宇也同样将他放在心上,甚至一点也不比他少。

  宋南清的声音有些颤抖,仰起头扯着眉头问道,“我那次被人抢包后敲晕,郑先生去美国看我了吗?”

  赵锐克点了点头,宋南清长出一口气,喉咙像被什么梗住了,一直以来周围的人和精神科医生都告诉他那天一定是他的幻觉,他表面上点点头信了大家的宽慰,但他心里坚信自己对味道的判断不会出错,如果郑先生没有来过,他又怎么会在枕头上闻到他的味道。

  此刻赵锐克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原来不是自己自作多情,郑先生真的来看过自己,只是在自己醒来前就离开了。

  反正也开了头,赵锐克没打算再瞒着宋南清,索性一股脑说出来,“郑先生一直都很关心你,那时候马尔科的弟弟托马斯想伺机绑架你要挟郑宇,被闫琛发现了,郑先生没法把你二十四小时绑在身边保护你,又正巧碰上你有个去美国的机会,离开欧洲大陆会更安全,就在米兰做了那么一出,为的是给跟过来的托马斯手下看,这样你和郑先生没了关系,对他们自然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你就安全了。”

  “那天的那个女人···”

  赵锐克苦笑道,“那是意大利分公司的员工。”

  宋南清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赵锐克边低头缠纱布边自顾自的继续道,“就算你到了美国,郑先生还是不放心,怕托马斯不死心,就把闫琛派了过去。”

  宋南清的眼泪决堤的往下流,伴着嘶吼的痛哭使他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抽干,明明当时的局势郑宇比自己更险峻,却还是把身边最信任的人支到了自己身边,宁愿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如果不是为了自己,郑宇又怎么会受枪伤······

  赵锐克身为下属,郑宇这一年有多辛苦,他每天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你被事务所录用后,他怕公司周围没有你爱吃的东西,就盘下了楼下的商铺让人在那里开了家葱包烩儿,还有你的车,你当你有多好运,能半价买到那么好的车······”

  “我不知道郑先生这样算不算爱,但他从没对谁这样上心过”,将对方的安危之于自己之上,这感情,令他觉得说爱都觉肤浅。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却字字诛心,像利刃一般扎在宋南清的心上,一年来的委屈,悲伤,多少个无眠的夜积攒的不甘与痛心,此刻在这被揭晓的真相面前都被击碎打破,随着这狂浪的海风被吹散飘远。

  宋南清抱起郑宇的上半身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的身体发冷,宋南清扯开自己的外衣,将郑宇裹了进去,当自己的前胸贴上郑宇的后背时,郑宇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

  睁开眼就看到宋南清的泪水成串的从脸颊滑落,砸落在郑宇胸口。

  郑宇疼的眼都难以睁开,却还是奋力抬起手帮宋南清擦去了泪水,咧开嘴安慰道,“不哭了,南清,这点伤死不了人的。”

  宋南清赶紧捂住郑宇的嘴,“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这是他头一次敢用这种语气和郑宇说话,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心里把所有能叫得上名的神求了个遍,现在就算谁说让他用自己的寿命去换郑宇平安,他一定是马上就答应。

  郑宇虽然一直忍着没有出声,可逐渐发白的嘴唇和额上的细汗骗不了人,宋南清知道他此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除了紧紧将他抱入怀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眼神望向海面,看着闫琛离开的方向,现在这是他唯一的指望。

  -

  郑宇再次醒来时已经在马略卡的印加医院,宋南清趴在床边睡着了,窗外一阵带着花香的暖风吹进来,护士进来看到醒来的郑宇正准备叫人,郑宇用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劫后余生后身边安然的趴着自己最挂念的人,郑宇只觉得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

  

第34章 “我们一起下地狱”

  郑宇出院的那天,宋南清非要去附近的教堂“还愿”,郑宇和赵锐克都告诉他基督教里没有这个说法,可他还是执意要去“谢谢上帝”,因为他固执的脑子里以为他在当时那个危机时刻求助了那么多的神,一定是离得最近的那个神听到了他虔诚的祷告。

  郑宇见说不通,也没耐心和他说就算真的要感谢上帝,也不是一个教堂一个上帝的道理,干脆随他去吧。

  郑宇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是偶尔还使不上劲儿,走路的时候需要人扶一把,到了教堂宋南清把郑宇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后就开始东张西望。

  确定目标后,他不去尽头悬挂的十字架处,倒是径直走向了侧方的“奉献箱”,掏出钱包,从里面拿了张面值最大的五十欧,那箱子本来设计是给人投硬币的,开口小的可怜,宋南清将纸币折了又折才丢进去。

  一旁的牧师见他在箱子前逗留许久,便过来跟他搭话,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宋南清不会说西班牙语,牧师的英语也说的磕磕绊绊,聊了没几句,郑宇看不过去,便招手让他们过来,充当起了翻译。

  牧师先是感谢他的捐款,表示这后期会用来维护教堂的修筑,然后就问他今天过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宋南清想了想,转头看了眼郑宇,然后指了指讲道台上悬挂的耶稣受难像。

  “我来谢谢您的神明救了我的神明。”

  郑宇被他的表达逗得先是噗呲一笑,继而发现宋南清是认真的,笑容便逐渐凝固,怔怔地望着宋南清。

  对上的是宋南清一双清澈见底的眼,对,就是这纯净又炽热的眼神,宋南清常常都是这样望向他的,和他的爱一样,不加掩饰,大胆又直接,明媚又热烈,也最能打动郑宇。

  牧师见郑宇没有再接着翻译,忍不住追问,在听完之后,他皱起眉头思索,在想宋南清说的“我的神明”指的是谁?

  看着面露疑色的牧师,宋南清想是自己刚才的话让他不好理解了,便解释道,“您的神对您来说是救世主对吗?他将这世界拯救,对我来说,我的神明也是将我拉出深渊的人。”

  他说的没错,在遇到郑宇之前他也许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可他又是自卑的,他无比清楚又惊恐的逃避着自己的欲望和真实的自己,以为只要不去面对就能将其掩埋,但它们却像条肆意生长的藤蔓,顺着他的躯干攀上他的精神领域,他曾以为自己的一生都要被其纠缠却又不能摆脱。

  却有人来告诉他,他其实不必摆脱,既然它们本就是构成自己的一部分,他愿意陪他接受他,享受它。

  是郑宇将他从自我怀疑厌恶的深渊中拉出,让他可以肆意在阳光下站立。

  郑宇原话照搬的直译过去,并没有因为知道宋南清说的就是自己而改变他的原话,所以在牧师听起来,宋南清是在说一个不在场的人。

  闻言牧师点了点头,他已经在这里布道快四十年了,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他明白宋南清嘴里的神明,并不是其他宗教信奉的某个神,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郑宇的帮助下,牧师和宋南清普及了基督教的基本教义和一些常见的问题,并没有强行拉他做些什么,只说希望今天自己的话能成为一颗种子,上帝会安排合适的时候让他发芽。

  宋南清在法国上学时,曾遇到不少狂热的“传福音人士”,他通常都以自己信佛为借口躲开,实质上是受不了他们拉人的态度,今天这个牧师随和的样子倒让他觉得有些心生敬意,能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他信仰的神,不强迫他人,而是相信他无所不能的神自有安排,宋南清觉得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