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味奇缘 珍味奇缘 第4章
作者:ranana
“对,对!你在哪里啊,我给你我家地址你过来吧,我家里有饭,有蛋……反正,你就给我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王姐大气都不带喘地说了许多,“我看那个应总是吃了你的蛋炒饭觉得特别对味!他以为是我做的呢,我看他们今天好几个人在会议室里开大会,房间里都是外卖,我看他们八成是在找人承包他们公司的饭菜,正试菜呢,我和你说,小豫,他们公司在贸华街上有一整幢楼呢,到时候你就跟着王姐干!分成绝对少不了你的!你赶紧过来吧!我看这事儿真能成!”
“可是昨天的饭,还有……”小豫有些为难了,王姐却完全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兴致高昂地展望起了未来:“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家那个买辆车!也不送外卖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就让他给我们开车送货,铁包人总好过人包铁啊,我们家天天读大学的钱也不用愁了,欠人的钱也能全还上了,到时候过年……”
小豫听着,没好意思打断王姐,他擦了下车窗玻璃,公车经过了城北的公车总站了,路上人还是不多,路边一些无事可作的开热炒快餐店的不是坐在门口抽烟嗑瓜子,就是撑着伞站在马路边招揽生意。
小豫有了个主意,和王姐道:“我问人借个厨房用一用吧,不然您过来我这里取?”
“好好,没问题,一定要和昨晚的一模一样啊!一定要做得好吃啊!”王姐千叮万嘱。
小豫笑了出来:“虽然有点难度,不过我试试吧,应该可以。”他盯住了一家快餐店门口摆着的锅炉,下一站就下了车,提着塑料桶和拖把进了那店里,找到老板就问:“能借您这个炉和锅用一用吗?我做个炒饭,”他说,“米饭,鸡蛋,米酒,香菇,您都有吧?”
2.3
王姐回来了,和汪琪前后脚进的会议室。汪琪穿着高跟鞋走得很慢,进来后就挨着墙站着了,身子有点歪。那闷在会议室里的一干人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王姐身上。
小万正喝水,呛得直咳嗽,左看看汪琪,右瞅瞅应笑:“这怎么又回来了??还是我吃撑了起幻觉了?”他问其他人,“你们都能看到应总家这个打扫阿姨吧?她手里是不是还拿着份炒饭?”
方贵英也发了愣,抚着圆鼓鼓的肚皮,做了个几个深呼吸,问应笑:“应总……这王姐的蛋炒饭我们刚才不是已经品过了吗?”
应笑说:“王姐说她刚才手扭伤了,没发挥好。”
王姐马上发言:“我早上右手扭伤了,炒饭没炒好,刚才去找了我家附近一个特别厉害的广东跌打师傅,这次这个炒饭包大家满意!”
小万掩着嘴,斜着眼睛看手机:“满意不满意不知道啊,反正再吃下去,我胃里的东西是真的要满溢出来了……”
王姐讪笑着和众人赔不是,解释着:“我是个右撇子,右手伤了那肯定有影响的,哎,大家别光看着了,来,来……”她麻利地收拾起了桌上的外卖盒,袁善眨巴着眼睛道:“姐……您这手挺灵活的啊……”
没人出声了。应笑忙着在手机上找跑腿的买东西,待他终于下好一单云南白药膏药,一抬头,会议室里这些人滑手机的滑手机,看电脑的看电脑,敲键盘的敲键盘,坐着摸肚子的摸肚子,没人去碰那碗蛋炒饭。王姐面色尴尬,人还是客气,热情,此时她把右手高举了起来,光用左手收拾台面,给自己的饭碗挪位置:“大家尝尝啊,应总……”
无人帮忙,也无人响应。汪琪站得远远的,脸色发白,她轻声说了句:“我看和刚才那份好像不太一样啊。”
还是没人动手。王姐只好盯住了应笑:“应总,您尝尝,是不是昨晚那个味儿,这蛋炒饭,扬州炒饭,天津炒饭,腊味糯米饭,我都会做的。”她还说,“我之前给人做月嫂,还考过营养师,这每天需要些什么营养元素啊,那肯定给你们补充齐全咯!你们这是只找午饭的,还是下午茶……晚饭都在找承包商呢?”
小万笑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小万跷着二郎腿从面前的一叠纸巾里找到了一只塑料汤勺,摇头晃脑地说起了闲话:“那下午茶您会做啥啊?英国司康饼会做吗?还是三明治啊,牛舌饼啊?”他拱了下身边的吴锐:“Ryan,你看王姐这找的广东跌打师傅牛逼啊,你这鼠标手是不是也找人瞧一瞧?”
王姐显得更局促了,她用单手费劲地打开了塑料碗上的盒盖,一瞬间奇香四溢,而那王姐瞅着那蛋炒饭,神情一时也有些讶异,她暗暗吞了口唾沫,又热情地招呼起来:“大家吃啊,应总,来,尝尝……”
应笑已经拿起勺子了,他挖了一勺还冒着热气的蛋炒饭。这次这味道对了,可仔细咀嚼了番,似乎和昨晚那份炒饭仍有些细微的不同,似乎是米饭的问题,又似乎是鸡蛋的问题,或许是调味料,火候?应笑实在说不上来。他只道:“挺好吃的。”
可其他人全都没有要动勺子的意思。那蒲敬笑眯眯地说:“今天吃了这么多东西,还是头一次听应总说好吃。”
他就那么坐着,做思索状,又说:“应总好像今天吃得也不多吧,早过了饭点吧,您多吃些吧,别饿着。”
小万咳了声,拿起杯子喝水漱口,说:“我先清清嘴里的味儿啊。”他冲坐对面的方贵英使了个眼色,方贵英举杯喝水,说:“闻着挺香的。”他到处找汤勺,“我找找我的勺子啊……”坐在他边上的李耀声抿着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舞动手指,眉头紧锁:“我这儿遇到点事儿,你们先吃啊……这不弄好,可能影响明天开业……”
小万诺诺颔首:“那是大事。”
袁善伸着脖子看着那塑料碗里的盒饭,说:“次这看上去也没葱没蒜,就蛋和饭哈。”
应笑的脾气上来了,音量一高:“干吗呢?我骗你们干吗?多吃一口炒饭是能撑死你们是吧?”他扫了这些光是动嘴皮子的人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找你们试毒药呢,没人相信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能做出什么天花板美食来是吧?”
他自己又吃了一大勺:“这炒饭就是比泰山做得强!”
小万就问了:“是米用的好?还是里头有别的料啊?该不会是用高汤提了味吧?”
应笑一时语塞,那袁善来救场了,吃了一勺,顿了会儿,又吃了第二勺。小万在边上斜睨着他,嘴角翘着,袁善也说不出什么评语来,一味嘀咕:“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说不好……”
他这么一说,李耀声甚至拉着吴锐一块儿忙起了他的“大事”。方贵英找勺子找到了地上去,敷衍地回话:“应总这哪儿的话,您觉得好吃的那肯定,我们就弄个王姐炒饭上架吧……”
应笑又要发作,却看汪琪慢吞吞地挪到了会议桌边,找了张椅子坐下,也试了一勺。她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来来回回打量应笑和王姐,王姐显然已经被会议室里的古怪气氛搞得晕了头,只是无措地站着,一会儿看看应笑,一会儿又一个一个地认真打量其他人,若有所思,仿佛在确认到底哪个才是她的救世主。
汪琪冲应笑递了个眼色,恰好方贵英终于找到了他的勺子,浅尝了一口。这第一口下去,他又去吃第二口,袁善朝他一努嘴,道:“贵哥,是不是?是不是有种……”
方贵英一顿点头,似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小万有些动摇了:“什么味道啊?你们倒是说说清楚啊……”
方贵英确实说不清楚,几次张口,几次欲言又止,嘴巴张开了也都只是去吃那炒饭。第三口,第四口……他吃得停不下来了,眼里起先有疑惑,接着是惊讶,最后竟是难以置信,直到第七口,他似是因为饱腹实在难以继续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勺子,陷入了沉思。小万见状,眉毛一抖,也伸了勺子,这下其余人也都纷纷去吃,他们竟全和方贵英先前的反应一模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神从怀疑,到惊讶,再到难以置信。一屋子人几乎无声地分食着那份炒饭。
王姐急了:“这到底是……合不合大家胃口啊?”
应笑说:“挺合我胃口的,你们呢?吃这么半天,吃出什么滋味来了吗?都说说吧,觉得和泰山的比起来哪里不一样,值不值得跟进。”
无人应答,这么些“吃货”还都是没吃明白似的,吃一口,品味着,咂摸着,互相打量。应笑又催了几遍,却看李耀声好像吃明白了,但他闷着不响,往方贵英那儿靠去。
不多时,方贵英转了转眼珠,开腔了:“王姐,您以前是不是在开开戏院边上的豫膳房干过?”
小万拍了下桌子,眼睛亮了,喊道:“对,对!就是豫膳房,”他冲着应笑比手画脚,“豫是那个上海那个豫园的豫!我就说这个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儿吃过!豫老板现在还好啊?姐,您俩还有联系的吧?”
方贵英不买账了:“行了吧小万,这豫膳房开的时候你才多大啊?”
李耀声道:“大姐,豫膳房结业了,您转行做家政了?那豫膳房那个百花鸡您会做吗?还有那些个什么水晶荔枝,降龙伏虎汤,美满团圆冬瓜盅,蜂王蜜豆沙,您会做吗?全中国就没第二家餐馆会做这些啊!”
袁善也想到了什么:“豫膳房?那不是老爷子最爱去的饭店吗?之前结业了他是不是还张罗着要帮主厨重开啊?我记得我在网上看到过新闻!”
王姐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袁善拖着椅子靠近王姐,摩拳擦掌:“姐,拍做饭视频,做网红你有兴趣吗?”
小万也凑了过去,一下就拍了好几张王姐的照片:“姐,您这五官,这眉毛眼睛鼻子,特别上镜,还有这气质,我一看您就觉得特别亲切,像我妈似的,就有种那种……”
李耀声给王姐倒了杯热水,过去和她寒暄:“豫老板和您还有来往吧?您下次见着他,就说以前兴龙的小李还惦记着他呢。”
方贵英快步绕到了王姐身后,扶住王姐的椅子询问:“您这蛋炒饭就是以前豫膳房那道叫什么……天女散花是吧?”
他说得头头是道:“它这每一粒饭粒,那蛋白和蛋黄分开包裹住那米饭粒的,你们看,我拿一颗你们看,像不像花的两朵双色花瓣。”
“网红?”王姐有些茫然了,又有些兴奋,“我这外形……恐怕不合适吧?”她根本顾不上回应李耀声和方贵英了,就盯着小万和袁善,问道:“合着你们不是要找人承包午餐啊?”
袁善已经开始为包装行销出谋划策:“咱们的频道就叫王姐来了,微博热搜买一买,抖音排行肯定连夜冲上前十,您这路线可太宽了,咱们可以还原失传菜,还可以就做家常菜,还可以找豫老板客串客串,到时候豫膳房重新开业,还是您俩弄个新的。”
“真能赚大钱?是不是直播带货给抽成那种啊?”
“您放心,那合约肯定给您最好的!”
“豫膳房”这名字听着耳熟,应笑搜了下,关于这家饭店,网上的信息并不多,只有条百科条目,说是全国有名的老牌粤菜饭店,主厨兼老板豫师傅潜心还原失传菜,不过二十多年前,因妻子过世,主厨太过悲痛,身体一落千丈,无力也无心经营下去,就关门歇业了。
这会儿连吴锐都加入了热火朝天的包装王姐的讨论里:“到时候要是平台下面有什么您不喜欢的评论您就和我说,这网络风向您别在意,您做自己,我们用实力说话。”
有的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豫膳房。
“豫膳房那个主厨有个特别牛的小儿子,他小时候我还在饭店里见过他呢,打小就机灵,他和郑绪伟一个师父啊,法国那个布朗特嘛,郑绪伟还得管他叫一声师兄。”
“老李,你见过他?他比郑绪伟可低调多了,真人都没出过镜,听说是个工作狂,每天第一个进厨房,最后一个出来。之前他不是回国开饭店吗?他爸还给我发了邀请函,找我和老爷子一块儿去吃一顿。”
“听说他和郑绪伟从布朗特那里出了师之后一直在别苗头,一直是他技高一筹。”
“Shawn,我听说B&C那会儿要在拉斯维加斯开新餐馆,不是还想找他当主厨的吗?你认识他吗?叫什么来着?豫什么来着?”
“啊?那不早该去找这人了?应总,那干脆找他,到时候货架上他和粤意的礼盒同台pk,我们岂不是美滋滋?”
应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儿,那单企划还是交给他负责的,集团当时属意找一位年轻的亚洲明星主厨撑场面,郑绪伟那会儿还没出名,年轻一辈里最受人瞩目的就要属当时刚刚离开世界排名第一餐馆ooma,在纽约自立门户的豫——这个人可太神秘了,就像袁善说的,从没出过镜,媒体的采访会面一概回绝,就算是见投资人也就是去人家里做顿饭,更没在什么社交平台留下任何帐号,就连他的中文名,应笑当时都没打听到,大家称呼他,都只称呼他“豫”。为了拉斯维加斯的新餐馆,应笑曾连着两个星期都去豫在纽约的餐馆报道,却连豫大厨一片都没见着,连一张名片都没递出去。问侍应生,问经理,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我们主厨希望客人专注享受美食就好,至于做饭的人长得是方是圆,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必要深究。连吃了两个星期这样的闭门羹,应笑拉了两个泰国女厨师去见了老板,在拉斯维加斯开了第一家全女性工作人员的高级餐馆,隔年就拿下全球最佳餐厅第十名的殊荣。
小万还在说呢:“谁想到遇到火灾,什么都烧没了,人也没信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干吗。”
蒲敬对着王姐笑容满面:“到时候卖拌饭酱,酸辣粉,您只需要一吆喝,那肯定都是几个亿的营业额,到时候我们这些线下实体店还要麻烦您来直播带带货,那都得沾您的光啊。”
王姐已经听直了眼睛,拨弄着头发道:“好说,好说,那咱们什么时候签合约啊?我这需要准备些什么啊?”
那被挤在人群外头的汪琪又给应笑递眼色。应笑放下了手机,敲了敲桌子,说了声:“行了啊。”
他实在在网上搜不出关于那个豫的下落了,火灾的事媒体报道了,信息却不多,只知道豫的餐馆在纽约大获成功后,回国经营,在一个偏僻山村选址开店,可恰恰因为这个选址,饭店意外失火后,因为道路不通,影响了消防救援,耗资数百万建起来的餐馆烧成了一片废墟。从此豫音讯全无。
小万看了眼应笑,拍了拍手:“应总要发言了,大家安静,安静。”
会议室里安静了些,可仍能听到窃窃私语声,蒲敬正和王姐交换微信,夸她保养得当,完全看不出已经五十好几了。袁善说了句:“还是应总懂吃。”
应笑直勾勾看着王姐,问她:“这炒饭你是怎么做的?”
王姐擦了擦额头,说:“就是蛋和饭就这么炒,这属于……叫什么……那什么肌肉记忆吧,做习惯了。”
“你这炒饭的味道和昨晚的很接近,但是还是有些不一样。”
“那可能是饭的问题吧,今天用的米不一样,我就用了家里自己平时吃的米。”王姐干笑了两声,“应总家里的米好。”
应笑低沉了声音:“我家里没有米。”
会议室里彻底静了。方贵英和李耀声交换了个眼色,又去看小万,小万看汪琪,蒲敬和吴锐也都望向她。汪琪低头喝水,袁善往后滑,窃声问她:“姐,这干吗呢……怎么变审犯人了?”
汪琪没吭声,应笑向王姐走了过去,本堵在王姐前面的小万和袁善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应笑拿出手机,点开了半个小时前汪琪发来的一张照片递到王姐面前,问道:“这人谁?王姐,我可是有目击者的,你这份炒饭是你和这人拿的。”
照片拍到王姐站在一家快餐店前,从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手里接过一只塑料打包碗。男人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他身上也穿着真净家政的工作服。
王姐笑了笑:“我外甥,咳,我这手不是伤了嘛……其实是这的啊,找了跌打师傅弄过之后,我回家试了试,还是不太行,我就想到了我外甥,他从小就跟着我学做饭,你们说的拍视频,教做饭,我和我外甥也可以搞个母子档什么的,诶,你们看那个大师傅,特别火那个川菜师傅不也带他大舅一块儿做饭呢。”
应笑把手机扔在了桌上,俯视着王姐,面无表情:“王姐,不该是你赚的钱你就不该赚,你做不到的事情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扭伤?从小跟着你学做饭的外甥?你以为我傻,是吧?”
方贵英抽了几张纸巾擦嘴,擤鼻涕。
应笑继续冷着声音对王姐道:“我给你的钥匙你还违反你们公司规定给了谁,昨天是谁在我家打扫卫生,留下那份饭,我也不想追究了,现在我就需要你做一件事,照片里的这个人,你打电话给他,让他马上过来。”
2.4
汪琪仰面向后往沙发靠垫上结结实实靠下去,甩开脚上的高跟鞋,送出一口长长的气,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丢在肚子上的手机接二连三响起提示音,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小万问她去哪儿了,千千问她下午茶奶茶要喝什么,她妈给她传了周末相亲对象的照片过来,二舅发来新的专利证明书,说要送她一款新型风能烤肉机。办公室外头叽里呱啦地说话声不停,楼面上两台打印机好像都罢了工,休息室的下水道堵了,咖啡洒了,没热水了,地毯脏了,开业横幅送到了总部去,法国机场罢工,一批进口巧克力卡在了海关……
汪琪稍直起身子,靠着沙发一侧的扶手,一手托腮,出神地望着一面雪白的墙壁,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右脚脚踝。
墙上的白油漆刷得十分均匀。
有人敲门。汪琪慌忙找到高跟鞋套上,拿起手机,说:“进来吧。”
敲门的人进来,两人的视线碰上,汪琪展露笑容,打直了腰杆要站起来:“应总。”
应笑示意她坐着就好,他关了门,去把沙发后头的窗帘拉开了。外头办公区的光映进来,衬得办公室里有些暗了。汪琪把屋里所有灯都打开了,又对应笑笑了笑。应笑递给她一包云南白药膏药。这下打了汪琪一个措手不及,她眨巴着眼睛,翻来覆去看那药膏的包装,全新的,还没拆封,她赶忙用眼角余光瞄了眼外头,没人在看他们,她这才再去瞧应笑,开起了玩笑:“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送一双平底鞋吗?”
应笑对这句调侃毫无反应,眉宇间甚至隐约有怒气。汪琪却没在意,和应笑相处这一阵她早就发现了,他总是这样一副生着气,随时随地可能要发怒的样子,他的“面无表情”就是脸色微愠。也是奇了,他单名“笑”,成天地却不见他的笑脸,也许他天生有反骨,叫他“笑”,他偏不,就是不开心,不笑,仿佛世上净是他看不顺眼的人,让他不满意的事情。这么长期不去调动脸上的笑肌,只顾着愁眉,只顾着冷眼给人脸色——这副生气的样子就逐渐在他脸上定了形,以致于他什么表情也不做时看上去就是在生什么气似的。
可应笑开口时却温温和和的,他打量着汪琪的高干鞋:“它们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
汪琪被他逗笑了,不知怎么比先前一个人待着发呆时还要放松了,也许是因为应笑那脸色和口吻产生的反差,也许是他对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亲自送来的关怀,都让他看上去没那么难以接近了,汪琪拆了包膏药,语调柔和:“您随便坐。”一股药味窜鼻子,她打了个喷嚏,低头往脚踝上贴膏药,不由宽慰应笑:“应总……您空降新部门主管,可能还不清楚,老方他们几个认识得久,在兴龙里资历也老,都是老爷子的座上宾,说句不好听的,三少爷也要敬他们几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爱说几句闲话,我啊,小万啊,没少被他们人前人后挤兑过,人倒不坏,干起活儿来也挺牢靠。”膏药在她脚踝上服帖了,她抬头看应笑,笑容满面地说:“他们能力都很不错的,不然三少也不会带他们出来重启精品超市线,创立欧齐。”
应笑靠着办公桌,抱着胳膊:“无所谓,他们在我面前,在我背后怎么议论我都无所谓。”
汪琪和他套近乎,竖起大拇指道:“那是,您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大心脏啊。”
应笑看着她,目光探得很深,两颗黑眼珠子好像两只盛满冰水的黑碗,透着寒意。他道:“只有敌人才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对你的敌意。”
他又说:“我上班是来做业绩,赚钱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汪琪一愣,蹙了蹙眉头,心里不是滋味,她一番好意提点他几句,听应笑的回答,他是品出了些溜须拍马的意思?再解释本意又显得多余,她和应笑实在有些聊不下去了。这时,应笑的手机提示来新信息了,他拿出手机打字。汪琪自找台阶下,问了声:“人到了?”
应笑说:“三少到了,才下飞机,过会儿来公司。”他抬起眼睛,瞅着汪琪的右脚,说:“明天开业,别迟到,独立女性的公告稿已经发出去了,高跟鞋穿双红的吧。”
汪琪低头苦笑,原来送她膏药是为了别拖他们媒体公关的后腿。她比出个ok的手势:“应该没伤到骨头。”
应笑正低头打字回信息,没接腔。汪琪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舔了舔嘴唇,壮着胆子开了口:“对了,应总,上次三少爷说的全生态农场配合高级餐馆,提升餐饮体验,优化品牌形象的事情,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转换下思路?”
应笑还在打字,不声不响。汪琪便抓着机会继续:“我觉得现代人啊,就是现在多数人在吃这方面,很多时候就是在寻求一个方便快捷和美味的平衡点,方便的东西不难吃就可以了,要么是逢年过节要么是出门旅游才愿意在吃这件事上耗费很大的时间和情感成本,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顺水推舟,不仅是我们提供给市场的美食是奢侈高级的,我们能不能把下厨做饭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应笑听到这里,抬起眼梢看了看汪琪,手指上的动作停住了,脸上那平日里含怒的神色舒缓了些许,汪琪从中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说了更多:“其实在日本,新加坡,在高级百货公司里开设主厨厨房,教那些富太太做饭已经是一门很成熟的生意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借鉴这个模式,我们还可以结合运通在北美做的monthly wine and food club,通过信用卡等级先筛选一批用户,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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