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缕烟 吻一缕烟 第19章
作者:四面风
班会结束以后,家长们都急切地去找各科老师交流自家孩子的学习状况,谭知静和余初就像两个开小差的逃课生,悄悄地从后门溜走了。
等出了教室,余初问谭知静:“你怎么不说我啊?”
谭知静反问:“说你什么?化学退步了?”
“对呀……”余初撇了下嘴,低着头又开始用鞋底搓着地走路。他怕谭知静觉得自己最近没有好好学习。
谭知静说:“抬脚。”
余初便赶紧抬起脚走路,并自觉挺直了脊背。
“这几次小测考的都是要背的东西,你把这部分背完就行了。”谭知静说。
余初等了一会儿,抬头看他:“没了?”
谭知静挑了下眉,“你是不是化学也想要考个满分?余初同学,高考不是这么准备的,不是所有知识都能靠聪明速成,还有很多时间得花时间去背、去练,你还是抓紧时间救救你瘸腿的数学和物理吧。”
余初觉得他太了解自己了,莫名又是一阵开心,对谭知静说:“可是物理数学可太难了,我现在晚上都做噩梦,梦见一个光滑的小木块从我这边滑到那边,要不就是一个会飞的三角行,飞来飞去,我都看不清上面到底标了什么长度和角度,还非要让我回答要用哪个三角函数公式。”
谭知静狐疑地问:“真的假的?”
余初兴奋地跳起来,“又被你识破了!”
谭知静在他脑袋上按了一下,像玩那个打地鼠游戏一样,把他上蹿下跳的脑袋瓜按回原处,开始给他说他那两科严重瘸腿的科目要怎么补。
谭知静一直说到他们坐进车里,最后说到他在余初的习题册上标出的那些题,说那些都是经典题型,让余初先紧着那些来做,每一道都做透,比没完没了地刷卷子更高效。
余初问他:“为什么你说的明明和我们老师说的差不多,但是我就是觉得你说得更好呢?”
谭知静对他的奉承无动于衷,问:“我刚才说的都听进去了吗?”
余初猛点头,“你说的我肯定都能听进去呀。”又无限仰慕地说,“你真好。”
谭知静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从车里的储物盒里取出一包消毒纸巾,从中抽出一张细致地擦起手来。余初朝他伸出一只手,谭知静看他一眼,也抽出一张给他。
擦完手,谭知静让余初把废纸巾扔进车载的小垃圾桶里,然后侧过身子看着余初,严肃地问他:“你知道你这样很容易被骗吗?”
“我对别人不这样,我只对你这样。”余初说。
“如果我是坏人呢?”
“你不是。”余初肯定地说。
“如果我是装的呢?如果我之前当着你的面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是专门做给你看的呢?你觉得你了解我,如果只是我故意让你那么以为的呢?你爸爸是副局长,你家还有钱,你长得也可爱,你身上可图的利益太多了,随便一条都值得让人去骗一骗。”
余初眼里显出犹疑,视线在谭知静脸上一寸一寸地探究,但很快就坦然地笑起来,自信地说:“你不是。”
谭知静也无奈地笑了,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余初忽然问。
谭知静拧钥匙的动作停下来,看向他。
“因为你不是坏人。我能喜欢上你,也证明你不可能是坏人。”
谭知静对他这自相为证的荒谬逻辑无可奈何,不由开始担心他高考的时候逆否命题那部分能不能拿到分。
余初还想再解释什么,谭知静说:“系安全带。”引擎也在此时响起来。
余初知道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了,但他还纠结着,手指头都绞到一起,忍不住问:“你是想反悔了吗?”
谭知静没有说话,开着车。
余初慌了,“你别反悔……都说好了的,你得说话算数。”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还有无以复加的懊悔,“你是不是嫌我又给你发消息了?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晚安啊?”
“没有。”谭知静说,过了几秒,又说:“你这样的性格真的太容易被人骗了。”
余初的心随着他的话松一下紧一下,“……不会的。”
“你太小了,我怕我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谭知静忽然坦率起来。
余初愣住了,察觉到他的话里包含了许多层含义,但都像裹在雾里,他看不透。余初最后只能再次徒劳地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把余初送到小区门口,谭知静陪他一起下了车,余初那双狗狗眼有了羊羔的眼神,哀伤且无辜地望着谭知静。
谭知静抬起手,余初的头发也像羊羔一样毛茸茸的,脸蛋像苹果一样光滑甜美,他的手最后落到一只肩膀上,“今天不该和你说这些。先好好准备高考,考完以后你说了算,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之后的一整天,余初都昏昏沉沉,直到晚上,他收到谭知静主动发来的信息,问他:“在做什么?”
余初忙回:“在做题。”先发出去,别让谭知静久等,然后再详细解释:“你今天给我圈的数学题,大题都好难。”
谭知静说:“我看看。”
余初摸不准了,先给题目拍了张照给谭知静发过去,试探一下。
对方很快回过来:“方便视频吗?”
余初子弹似的冲到门口把门反锁上,再冲回来,火速把手机音量减小,再飞快地回复:“方便。”
谭知静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余初在镜子里匆匆看了自己一眼,舔了舔略有些发干的嘴唇,接通了。
“你在哪儿?”余初有些局促地问,说不清是为什么,在手机里通过镜头看见谭知静比在现实中看到更令他害羞。
谭知静像是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懒洋洋的,说:“在家。”
余初已经将他飞快地打量过了,问:“你又喝酒了?”
谭知静用手撩了下额前的头发,说:“嗯。”又说:“我给你讲一下题。”
喝多了的谭知静依然思路清晰,余初听懂了,把手机立到旁边,开始低头解答,写完后举着手机让谭知静检查,谭知静说:“做对了。”
余初心想,那要挂掉吗?
谭知静说:“接着做下一题吧,和刚才那道题是一个类型,你练一下。”
余初心中大喜,把手机重新立住,努力让自己专注做题。这期间谭知静走动开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回到镜头前,手里多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喝起水来,眼睛望着虚空有些怔忡……他刚刚撩上去的那绺头发看起来不太牢固,感觉马上又要垂下来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是解开的,他里面的皮肤比脸部更白一些。
余初忍耐住,做完一整道大题才跟谭知静说话,“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谭知静像是被他惊动了,醒过神来,说:“你先对一下答案。”
余初在心里暗笑他偷懒,看眼答案,说:“最后结果都是对的。”
谭知静这才肯仔细看,说:“可以,解题步骤挺规范的。”
谭知静就这样陪着余初一道题一道题地做了下去,遇到余初看答案看不懂的,谭知静就讲给他听。这期间他走开过两次,一次还是去倒水,一次是去拖地;拖地那次他在屏幕里消失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拖到沙发前面,余初才看见他,看见他的腰……他拖地很认真,一个地方会来回拖好几次才往后退一步,余初看到他的腰部随着拖地的动作在屏幕里一前一后地晃动。
拖完了地,谭知静又坐回来,帮余初把前面几道题看完,然后问:“你准备学到几点?”
余初想了想,说:“明天不用早起,我打算做到十二点,我晚上学习效率比白天高……你要是困了就去睡,我可以周一去问老师。”
谭知静说:“我还不睡,但是得离开一下,大约半个小时。”
余初乖乖地说:“好。”他猜到谭知静是要去洗澡,实在没忍住,提出请求:“能不关视频吗?就这么开着……我等着你。”
谭知静犹豫了一下,允许了,“那我给手机充电。”他拿起手机站起来,这时通过镜头看他是由下至上看到他的下巴和喉结,晃了一下,又看到他被衬衣遮住的胸膛和腰腹……衬衣的下摆有一半垂在外面,一个角被掖在里面……余庆春在家里也要把衬衣塞得严丝合缝,皮带也一直系着……谭知静的皮带是深棕色的,皮带扣被垂下来的衣摆挡住……皮带还好,皮带扣打到身上最疼。
谭知静给手机充上电,对余初说:“我大概半小时后回来。”然后从镜头前走开了。
余初保持着做题的姿势,确定他走远了,才贪婪地窥视起谭知静的家……沙发,他刚刚坐着的沙发……茶几,他刚刚放手机的茶几……他喝水的杯子,他看过的电视,他踩过无数次的地板……谭知静家里的装修和家具看起来都挺旧的,也没什么特色,既不豪华也不时髦,但因为这是谭知静的家,是谭知静独自生活的地方,余初心里热乎乎的。
他觉得自己幸运,爱上一个有时会让他有些伤心,但之后又会在喝醉后打视频给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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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考完。
第35章 信仰
谭知静洗完澡出来了,穿着一件余初从未见过的浅卡其色Polo衫和一条浅灰色是居家长裤,头发半湿着,朝镜头一步一步走来。余初见惯了他穿深色的衣服,此时产生一种想法,觉得他是洗澡时顺便把身上的保护色给一起洗下去了,往日那些深色都是给别人看的,这会儿才是谭知静真正的颜色。
谭知静走到余初近前,然后更近,直到屏幕只能截取一段衣服。余初看到Polo衫布料的纹理。屏幕中的画面剧烈晃动起来,余初听见画面以外响起谭知静的声音:“充满了,这么快。”
只一句话,余初就知道谭知静比刚才醉得更厉害了。
“你想睡觉吗?”余初有些心疼地问,“喝了酒洗澡不太好。”
谭知静把手机摆正了,让余初看到他的脸,“你懂得还挺多。”
画面再次晃动起来,是谭知静在走路,余初盯着屏幕,渐渐感觉是自己被谭知静握在手里,代替手机从下方仰望着他。
他随谭知静来到对方的卧室,又被谭知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用消毒水给全身杀了一遍菌。
“手机屏幕最脏了。”谭知静这样说。余初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都被他摸过了,全身都湿淋淋的。
然后他跟着谭知静上了床,谭知静倚着床头坐下来,问他:“有不会做的吗?”
余初摇摇头。
“还想让我陪着做题吗?”
余初点头。
谭知静笑了,余初也跟着笑起来,就像风顺路经过树梢,引起枝叶的骚动。这种骚动总是比风本身更持久。直到谭知静把手机在身体左侧固定好,余初还在咧着嘴笑着,这次是枝叶的骚动引发了微风,谭知静看着屏幕里的笑脸,也不由笑起来,“傻样……那你做吧,我看会儿电视,有问题喊我。”
他的床对面竟然有电视,余初有些意外,他还意外谭知静也会看电视,他一直觉得电视很无聊。
谭知静侧了下身子,从右边的床头柜里拿出遥控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余初看到他的后背。Polo衫柔软的布料比衬衣更熨帖地伏在他的身体上,让余初看到他背部肌肉的线条。这里有多结实他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感受过的,此时眼睛帮他再确认了一遍。
余初不再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数学题上了,放下笔,用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谭知静。总是右下至上的角度,这次是侧脸,还能看到部分身体,就像美术课本里那种半身像雕塑一样。Polo衫有两粒扣子,都没有系,手机在谭知静的左侧,所以余初的视线能伸进谭知静右边的领子里,看到他右侧的锁骨。
锁骨下方有一粒小小的黑点。余初伸出食指,用指腹在那粒小小的黑点上轻轻地蹭了一下。屏幕是干净光滑的,手移开后,那粒小小的黑点依然在谭知静的身体上,是一枚小痣。
口中陡然分泌出过量的唾液,余初小心地吞咽进去,问:“你看电视没开声音吗?”
谭知静像是已经开始犯困了,有些迟缓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开了,小。”
余初嗤嗤地笑起来,一脸幸福:“你怕吵着我吗?”
谭知静又被他引得一起笑起来,“你怎么老是这么高兴?”
“知静哥哥,”余初轻轻地喊他,“我一直和你说我喜欢你,你信了吗?”
谭知静看着屏幕里的他,“嗯”了一声。他总是那么惜言,尤其在余初面前,总是以这个最省力的音节来当做回答,嘴唇不用张开,舌头不用有动作,只需要声带轻轻一振,连喉结都没有丝毫的位移。
“你信多少呢?”余初问。
谭知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是因为我救了那只猫吗?”
就像余初时常经历的,他的情感总是汹涌而强烈,并常常自相矛盾,而他自己说不清是为什么。在他的情感面前,他本人是如此的渺小而羸弱,那些由他自身所产生的过于激烈的冲动毫无预警地从他心底奔涌而出,瞬间就能将他吞没。他的身体常常被这样的感情完全而猛烈地占有着,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屈从,无暇再顾及其他。
很多时候谭知静轻易地看透了他,都让他欣喜若狂,可有时就会让他失落,比如此刻,滔天的忧伤瞬间将他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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