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缕烟 吻一缕烟 第42章
作者:四面风
可是谭知静没有去拿湿巾,也没有把手臂移开,余初被他困在座位里。
谭知静扭头看着他,余初忽闪着睫毛躲避着,脸也朝向旁边。于是谭知静看见他绷紧的侧颈,还有那干净的皮肤上冒出来的细细的敏感可爱的小疙瘩。
横在余初胸前的手臂移到副驾的椅背上,谭知静的上半身完全转了过来,像是把余初围在自己怀里。
车里如此安静,两人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无从遮掩。谭知静握在椅背上的那只手抓紧了,微微离了座,另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与副驾之间的操作台上。
余初在他将要挨上时,把手挡在自己唇前。这时小刘也回来了,猛的拉开车门,喧闹的人声与小刘的声音一起灌进来:“景点的矿泉水果然贵啊!”
余初转过头,笑着问他:“多少钱?”
谭知静从六年前回到现实。
第75章 孩子
余初把自己藏进人群里去了,谭知静想看他,就得从一堆人里找。
但他心里没有不舒坦的感觉,依然是愉悦的。他看见余初用学生证买到半价票,同关系好的同事炫耀,一脸欢畅的笑容,就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谭知静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看见余初和自己的员工打成一片,看到所有人都喜欢余初的性格、认可余初的能力,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欣慰与自豪。尽管他其实很清楚,余初的优秀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可能也没有。
他得不停地提醒自己,也一直在被提醒:他弄丢过一样东西,就很有可能再也无法拥有它,即使它再次出现于自己面前。
长城上游客不多,不用人挤人地欣赏人脑袋,能真正享受到景区的美妙之处。他们没有坐缆车,计划是全程用脚走,原路去原路回。路线中间选了一处歇脚点,如果有谁体力不支,就在这个歇脚点休息,等着别人返回来,然后大伙一起回市里。
原来余初背的那只大书包里不仅装了矿泉水,还装了卤味。谭知静想起他以前就是这样背着书包去这儿去那儿,即使只需要带一件外套出门,也习惯先把外套装书包里,再背上书包。
余初从书包里又拿出了好几个保鲜盒,跟大家分享鸭舌头、鸭脖、鸡爪、鸡胗之类,比人事准备的零食还受欢迎。
人事的小伙子拎没发完的雪糕,走到谭知静旁边,请他拿一支。谭知静真不爱吃这个,但眼看着剩下的几支已经有融化的趋势了,就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腻的口味。
小伙子又去别处推销了,问谁还想来第二支。
小刘要了一支,还要替余初拿了一支。余初摆摆手拒绝了,说自己胃不好,不能贪凉。
谭知静咽下一口又凉又甜的东西,感受着这东西如何经过自己的食道,再落进胃里。他的胃最近几年已经养回来不少。他不知道余初的胃是怎么坏的。
旁边有人喊了一声:“谭总!”
谭知静转过头,公司负责拍照的女孩儿冲他举起相机。他停下脚步,看眼手里的雪糕,无奈地举在手上,眼睛看向镜头。这照片可能会登到公司的网站上。
拍完几张,谭知静发现许多员工都停下来看他拍照。余初也停下来了,和其他人一起看向他的方向,见他看过去,冲他自然地笑了笑。
“小刘,余初,你们几个年轻人一起拍一张。”他朝那个方向说道。
被他点名的几个迅速站成一排,拍照的女孩儿选了个好景,给他们拍完,又单独给余初来了一张,大家都善意地笑起来。
女孩儿给余初拍完后,余初也给她拍了几张,因为她一直给别人拍,自己还没有照片。
女孩儿站到他刚才站的位置,笑靥如花地看向相机后面的人。
拍完照,余初放慢了脚步,等谭知静赶上去。
“你不会觉得我要在你公司搞办公室恋爱吧?”余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低声问道,“你们公司允许办公室恋爱吗?”
谭知静笑了笑,没说什么,和他并排往前走。两人默契地共同加快脚步,慢慢将其他人都甩在后面。
谭知静突然开口:“我前妻是拉拉,跟我是形婚。我们各自应付完家里就离了,已经没联系了。”
余初吃惊地看着他,半晌都反应不过来,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率。
谭知静不免有些得意。自打再次见面,余初总是装出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这会儿终于被他吓住一回了。
“我那天听见小刘跟你胡说八道了。”他又说。
余初悻悻地缩了下脖子,可实在觉得好笑,咬着嘴唇使劲忍着,把脸扭过去不让他看见表情。
谭知静也笑着,“是不是特别想问混血小孩是怎么回事?憋坏了吧?”
余初笑得不行了,转回脸来,问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不过不是婚内生的,是离了以后。我们有共同认识的人,就传开了……那个混血小孩儿确实长得挺可爱的。我们当时闹了些不愉快,不能说对方是故意的吧,但大概,可能,确实存了几分故意给我添堵的念头,或者说,因为想给我添堵,所以有了这么个想法,就实施了。”
“你干什么了,这么遭人恨?”余初问。
谭知静觉得惊讶,“你就这么确定是我先做了什么?”
余初轻轻地哼了一声,撇开了眼。
“那一对儿想要小孩儿,最开始约定的是,我和其中一个形婚,并且提供精子,因为我看起来基因还算不错——”
“你基因不错吗?爹是同,妈也是同,孩子是同的概率会不会高得离谱?”
“你还想听我说吗?”
“……你继续。”
“她们想着,由我来供精,既方便、又隐秘。当然,不需要上床,是用别的方法——”
余初有些尴尬地打断他:“你不用说那么细。”
“那长话短说,办完婚礼以后,我后悔了,不想当这个供精者了。这就成了一个导火索,第一个矛盾一出现,其他小矛盾就也跟来了,还有两边家人的事,还有她女朋友那边,总之人一多,事就多,直到最后离的时候,就已经闹得非常不愉快了。”
余初沉默着,谭知静等着他点评。
“真够麻烦的。”余初最后给出这样评价。
谭知静心里一轻,笑起来,“是啊,真够麻烦的……不过也不算白心烦一场,我现在是离异身份,总算轻松了。”
余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含义不明地叹了口气。
“你当时为什么后悔?我记得你挺喜欢你姐家的小孩儿的,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好吗?又不用你亲自生。”
谭知静对他的用词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是我欠考虑。一开始没细想,觉得无所谓,觉得这个孩子反正不会在我眼前长大,也不知道我是谁,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后来真要实施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不想要,即使没有感情连接也不想要。”
“为什么?”余初还是不理解,如果没什么关系,更不必那么介意。
谭知静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句话说出来:“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我没有好好对他。”
余初脚下顿住,看向他,巨大的震惊过后,眼神迅速复杂起来……又是那种压抑着恨意。
谭知静也停下来,接受这种目光的凌迟。他看到余初其实还在克制,忍得把牙齿都咬紧了,脸颊的肌肉紧绷着,微微颤抖。谭知静看见余初的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剧烈,下意识握住余初的手腕。
余初甩开他,背着大书包向前奔去,隐没进秋游的人流里。
第76章 忘不了吗
谭知静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最终停住,站在这古老防御工事的垛口前,望着远处的青山发呆。
余初跑得太快了,但如果他真要去追,未必追不上。
他只是觉得余初起码暂时不想看见他。
余初曾经对他说:“谭知静,我讨厌你。”
很快有员工赶上来了,喘着粗气同他打招呼,问他怎么不继续往上爬了。谭知静说累了,不想爬了。
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也爬到了,一脑门的汗,告诉他大家都没想到爬长城这么累,可能不少人晚上都不想跟着一起去吃饭了。
谭知静想了一会儿,说:“你去说一声,晚上的饭局也是自愿参加,不想去就不用去了。”
负责人可能是看出他兴致不高,忙笑着说:“有家室的可能想早点回家,但是那些年轻单身的肯定都愿意去。”
谭知静也笑了笑,说:“但愿吧。”
他又在垛口前站了一会儿,继续往上走。路面越来越陡,越发难走。
余初从上面下来了,他应该是登到最高顶了,也许还和“不到长城非好汉”合了影。他的脚步依然十分轻快,只是脸上稍微有些泛红,应该是运动加上日晒共同的作用。他依然不见疲惫,走在一众辛苦攀登的上山者和疲乏不堪的下山者之间,显得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他们离着很远就看见了彼此,各自走各自的路,不时隔着人群相互看上一眼。这种遥遥的相望显得十分沉默。
“慢一点,这段陡,地也滑。”余初走到近前时,谭知静忍不住说,他刚刚已经见过因为下山不谨慎而摔跤的。他忍住了没有说下山太快容易伤膝盖。
余初步速不变,从他身旁经过时,眼神向下朝他的双脚瞟了一眼。谭知静觉得自己应该没看错,他在余初的眼神里看到了轻蔑,一种年轻对衰老的轻蔑。
他只适应了余初看向他的眼神里带有憎厌,现在还得学会适应在那张脸上看到轻蔑。
回去的时候,余初和大部队一起坐的火车。他也参加了饭局。
到了饭桌上,人数少了近一半,年轻人的比例明显提高了,气氛也更热闹起来。
余初和小刘还有另外几个研究生、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同事坐在一起,脑袋凑到一块儿看白天拍的照片,有说有笑。吃到后面,他们还玩儿起酒桌上的喝酒游戏。不是谭知静以前在饭局上会的那些老套的划拳、行酒令,而是年轻人新颖的小游戏,考验运气和反应速度,轻松愉快,输了就只喝一口,输得最厉害的那个加起来也只喝了两听啤酒,完全没到被灌酒的程度。
谭知静早就放下了筷子,看着他们玩儿,正因为他表现出纵容,员工们才玩儿开了。等到所有人都吃饱了、玩儿够了,他就又去了趟洗手间,打算在离开前再洗一下手。
洗手间门口有服务员帮忙开门,这点很好。
他向帮他开门的服务员颔首致谢,正要往里走,余初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嬉笑的语气:“你又要洗手!”于此同时,那一整个人也扑到他背上,闹着玩儿似的两只手把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往里走。
谭知静被他推着往前,回过头看他。
离得这么近,都能闻到他呼出来啤酒气味。他还是比自己矮一些,这会儿也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的发顶,但谭知静知道他此时双眼喝得亮亮的,脸颊也有些发红,介于清醒与微醺之间。他此时突然的亲近就是微醺下的作用。
两人紧贴着走进洗手间,余初笑嘻嘻地松开手,转头进了隔间。
谭知静看着关闭的隔间的门,察觉到自己这样发愣十分不雅,便去洗手。
不一会儿,余初出来了,和他并排站着,在另一个水管前洗手,一边洗一边扭着头对他笑,说:“你不会是因为这里的洗手间有人帮忙开门,才定的这儿吧?”
谭知静也看着他,说:“这种包间里不带洗手间的酒楼,价位上去了,洗手间的门外就肯定有服务员。”
余初撇了下嘴,加快速度洗完,然后抽出一张纸巾擦手。这里的洗手池下方也备有干净的毛巾,但他更习惯用纸巾,觉得更干净。
谭知静也洗好了,自动出水的水管,不用他用胳膊肘去关。他也去抽纸巾。余初突然手快地帮他抽出两张,谭知静手上顿了一下,接过来,说:“谢谢。”
“我看看你的手。”余初侧过身来。
谭知静用纸巾在右手的手心和手背上贴了两下,吸走大部分水分,然后摊开掌心。
余初看了一会儿,说:“手背呢?”
谭知静就把手翻过来,露出更可怖的手背。
手背,余初看得时间更长一些,然后抬起头,问他:“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洗太多次,皮肤油脂流失太严重。”
“手霜不管用吗?”
“有伤口了,就不能用手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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