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1一回 让我1一回 第82章
作者:木林森
然而下一秒,他的房间门被大力推开,一个带风的,力气十足的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阮北川懵了下,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和耳朵里的嗡鸣声,他慢慢抬起眼,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
他的父亲,阮康。
梦醒了。
阮康面带怒意,拳头愤怒地握在身侧,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到阮北川身上。
阮北川没什么表情地坐起来,阮康那一巴掌扇得很用力,他有点头晕,因此动作有些迟缓。
但阮康对他向来缺乏耐心。
他抬手指着阮北川的鼻子,冷声命令道:“跪下!”
阮北川一言不发,在阮康身前跪下。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小孩?”阮康眼神阴冷,带刺的话一句句扎在阮北川心上,“我教给你的礼义廉耻,你有哪点做到?带个男人回家做那种事,还被小区的保安知道,你简直让我们阮家蒙羞!”
阮北川安静地垂着头,没有辩解也没有顶撞。
从那一巴掌扇向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阮康为什么生气。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这天的S市阴雨重重,雨声敲打玻璃的声音,和阮康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一齐向阮北川袭来。
阮康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家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同性恋!你想让阮家绝后吗?!”
阮康又说:“你哥是同性恋就算了,为什么你要学他?你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你有哪点比得上你哥?你有什么资格学他做事!”
阮北川精神有些恍惚。
为什么阮南参就算了?
为什么阮北川不可以?他是什么样子?他很差劲吗?
为什么从小到大的很多事,阮南参可以,阮北川就不可以。
阮北川突然头很晕,可阮康还在说话。
他说:“你调开监控看看你和那个男人纠缠的样子,你不觉得恶心吗?”
阮北川闭了下眼,原来是监控暴露了啊。
他想说不恶心,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仿佛溺在海底的死尸。
“阮北川。”阮康叫他,说:“我把你养大,不是为了看你和男人亲嘴,更不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恶心人的同性恋!”
“是吗?”
努力了很久,阮北川终于浮出水面,他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着阮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阮康顶嘴。
“那你把我哥养大,是为了让他变成一个恶心人的同性恋吧?”
阮北川扯了扯嘴角,嘲道:“我哥也会和男人亲嘴,我哥也会和男人睡觉。爸,你不觉得恶心吗?”
“够了!”这些话一瞬间点燃了阮康的另一只炸药桶。
他像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一脚踹上阮北川的肋骨,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们没有可比性!”
阮北川被踹得身子偏了偏,很疼,他低着头,捂住被踹到的地方,有一点想哭。
他突然觉得很累,这些话和他初中开始叛逆逃学的时候阮康说过的那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只是有些难过,为什么同样是父母的小孩,阮南参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却不行。
可是再争辩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永远叫不醒装睡的父母。
阮北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着窗外的雨声,声音很轻地说:“爸,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
S市的阴雨在中午时彻底停了,躲在乌云后的太阳终于肯露出脸来。
金灿灿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纪峋却在小区门口的垃圾箱旁边,看到了他淋湿的小狗。
他的小狗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垃圾箱旁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纪峋心尖像被掐了一下。
他很沉地呼出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把他的小狗搂进怀里。
片刻后,纪峋忽地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肩窝里。
他的小狗哭了。
第67章 他的神佛
这里是小区的后门,除了遛狗的几个老大爷,平时不常有人经过。
阮北川穿着短袖的格子睡衣,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在阮康怒火中烧的吼声中从那个家里离开了。
他不知道能去哪,像小时候一样,除了这个垃圾箱附近,他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他也想给纪峋打电话,可是他又不希望纪峋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所以阮北川还是一个人。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在下小雨,阮北川没有带伞,垂着眼皮走进雨里,雨点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像妈妈温柔的抚摸。
阴雨天气的缘故,小区里人很少,仅有几个步履匆匆刚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他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区的石板路走了一圈,又去空无一人的凉亭底下坐了一会儿。
被踹到的地方隐隐作痛,透过波光粼粼的湖水,他看见自己左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阮康不是第一次打他。
自他小时候起,阮康就试图以军人的方式培养锻炼他,说这样以后才可以保护哥哥。
为什么是保护哥哥?阮康说没有哥哥就没有你,你是为哥哥而生,所以必须保护哥哥。
而小学毕业那年,他们全家去北方旅游,在某个景点看歌舞表演时,他和他哥走散了,阮康也这样打了他。
那次阮北川没哭,因为走丢的哥哥哭得很可怜,他不希望哥哥难过。
阮北川没什么情绪地碰了碰脸颊,安静地在石凳上坐着。
几分钟后,手机振动起来,他低头,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
阮北川并不想接,但鬼使神差的,他指尖顿了下,点了接通。
吴女士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是那种妈妈因为小孩离家出走而流露出来的担心和着急。
“阿川,你爸爸是不是又打你了?”吴女士说:“我现在回来了,你不要怕。你在哪里?妈妈去找你,可以吗?”
阮北川鼻子发酸,没有说话。
吴女士又说:“你爸爸也是一时着急,我们都没想过你和你哥哥一样,还把私自男孩子带回家。你爸爸那个人很传统,你哥当时出柜的时候,他失眠了好几夜,过了很久才慢慢接受你哥的性取向。”
“他今天不是有意的,只是太惊讶太着急失了分寸,妈妈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阿川。”
吴女士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阮北川有点想哭,但他忍住了。
“妈。”阮北川低着头,看湖面嘀嗒落下的雨珠,“我是不是很差劲?”
其实他想说我是不是很差劲,所以你们都不喜欢我。
电话那头的吴女士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不觉得你差劲,你画画很出色,继承了我和你爸爸的天赋。你也很勇敢,很坚强,很爱哥哥,是个很棒的小孩。”
是这样吗?
阮北川呼吸沉了沉,眼尾渐渐染上一抹红,声音有些嘶哑:“妈,谢谢你。”
“但我还是希望,”他停了一瞬,轻声道:“你把我生出来,不是因为我哥。”
电话挂断,阮北川垂下眼看了会儿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抬手抹了下眼角,站起身走了。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待在这里一定会被匆忙赶回家的吴女士看到。
阮北川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在雨停时,走到了小区后面的废弃垃圾箱旁边。
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小时候受了委屈,他就跑来这里待一会儿,有时候运气好遇见出来找东西吃的流浪猫,阮北川就有一点开心,因为那样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阮北川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抱紧膝盖蹲下来,垂着眼看地上积起的小水洼,期盼着流浪猫的降临。
但他没有等到流浪猫。
小狗等来了他的同伴。
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阮北川眼前多出一双眼熟的球鞋,四十五码,黑白灰配色,一天前刚见过。
阮北川掀了掀眼皮,慢慢抬起头。
下一秒,这人在他面前蹲下,张开手臂,轻轻地,把他拥进怀里。
熟悉的清冽薄荷味将他整个裹住,阮北川的眼睛忽然酸得发痛,他眨了眨眼,很慢地抵住纪峋的颈窝。
纪峋没有出声,沉默地拥着他。
许久后,阮北川听见他声音很低地问他:“疼不疼?”
“疼。”阮北川闭着眼哑声道:“肚子疼,脸疼,心疼。男朋友,我疼死了。”
纪峋的呼吸声蓦地重起来。
阮北川感觉纪峋搭在他后背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好似要将他揉进骨血。
“男朋友听见了。”
过了会儿,纪峋拨了拨他的头发,指腹很轻地碰了下他的左脸,低声道:“跟我回家。”
阮北川嗯了一声,手掌撑地站起来。
两人短暂地分开。
一件带着纪峋体温的外套从头顶罩了下来,阮北川怔了下,不由得攥紧外套的边角。
“上来。”纪峋脸上表情很淡,半蹲在他面前,没什么情绪地撩起眼皮回头看他,视线触及他脸上的痕迹时,眸中很快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