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坟墓 蝴蝶坟墓 第37章

作者:冰糖糯米小麻花 标签: 近代现代

第45章 断翅

  顾珏养了一只蝴蝶。

  翅膀断了一半,在阳台的角落里挣扎。顾珏把它捡回来,拿一只薄薄的纸箱罩住了它。

  他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进箱子里喂食,几天过去,发现它还活着。

  霍景延有一天突然留意到这纸箱里的蝴蝶,沉默了片刻:“它活不长了。”

  顾珏不回答,他觉得它是想活的。

  面对霍景延,顾珏也彻底不再反抗。霍景延不许他用抑制剂,他就乖乖地在发情期等着霍景延回来。因为害怕霍景延会说那些让他伤心的话,所以他总是沉默,不怎么接话。

  霍景延几乎每夜都留宿,深夜或是清晨再离开。

  住在赫兰道的每一天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里的人将顾珏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的身体状况还是一日不如一日。他经常咳嗽,偶尔呼吸困难,心率陡然一跳什么的都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有一天顾珏听到霍景延追问医生为什么他的脸色总是不好,医生说这霍先生你得去问医学心理科。

  顾珏久违地笑了。他羡慕医生不怕霍景延,一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够呛。

  赫兰道的保护始终没有松动的痕迹,顾珏有时只不过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楼下的保安都会如临大敌地蹲守在楼下。

  顾珏发现,霍景延似乎很怕他死了。

  也许是因为倘若他死了,霍景延就连假顾瑾都没得看了。

  霍景延心情好的时候,会施舍给顾珏看新闻的权利。他每天坐在全息投影前,一待就是一天。

  他看新闻里那些环境变化、政治博弈的新闻,试图从新闻里看到顾天忠或者是仇是,只有在看到霍景延时会条件反射地换台。

  霍景延有一次给他带回来一套画具,简单的铅笔和速写本。画架没有,因为画架的木头折了也是锐利的。削笔刀也没有,他把笔尖用秃了,会有人来帮他换新的。

  顾珏一直觉得这很浪费,直到有一天他在阳台上看到杜照和他的小弟们蹲在花坛边削铅笔。

  除此以外,生活一切如常。

  甚至顾珏隐约觉得,他和霍景延在顾瑾的问题上是同一条战线的。只有在聊到顾瑾的时候,他们才会同时流露出那种温柔而怀念的表情,然而一旦四目相对,就像遇火的冰一样,顾珏能够清晰地看到霍景延脸上的笑意消逝的过程。

  他告诉霍景延,是霍岚杀了顾瑾。是在床上说的,那时霍景延正在摆弄他的身体。话音刚落,霍景延的手就停了,他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霍岚的别院,他以为我吃了吐真剂,亲口告诉我的。”顾珏淡淡地回答,最终没有告诉他霍岚自称喜欢顾瑾的事。

  “什么吐真剂?”霍景延问。

  顾珏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霍景延却突然生气起来。

  顾珏猜是因为他又想到了顾瑾。总之生气的霍景延把顾珏折腾得还剩半口气之后,终于有空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了。

  “没有证据。”霍景延说:“看来得换个方向再查。”

  顾珏顺口答道:“你杀个人不是很容易的事吗?你为什么不去把霍岚杀了?”

  霍景延嗤笑:“我那是骗你的。”

  顾珏起身去检查纸箱,那只蝴蝶怎么都长不出另一半翅膀,愈发显得无精打采了。

  他状若无意道:“能让我见见仇是吗?”

  霍景延倚在床头,面容阴晴不定。

  “你要见他做什么?”

  顾珏不和霍景延多做争执,不然倒霉的又是自己的屁股。他连忙松口道:“不行就算了。”

  “再过一阵子吧。”霍景延突然说:“他还在何沅也那里。”

  顾珏惊讶地回头,这是霍景延初次如此痛快地答应他的请求。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霍景延暴躁地起身,顾珏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去几步,差点要把落地灯给带倒。

  霍景延也没料到顾珏会被他吓出这么大动静,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处,保持着刚刚站起来的姿势,几乎忘了动作。

  他觉得越靠近顾珏,顾珏反而会离得越来越遥远。

  霍景延走了,顾珏被允许去到花园里溜达。

  他一直在速写本上画那只断翅的蝴蝶,怎么画都不满意。他到花园里去看蝴蝶的姿态,本子和铅笔都用得很快。

  有一回杜照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惊讶地忘记了他们之间不允许说话的规定:“好漂亮。”

  “是吗?”顾珏笑了笑:“可是我不太满意。”

  “已经很像了,羽羽如生。”杜照说。

  顾珏忍俊不禁:“嗯,但写形不如写意。”

  杜照弄不懂他为什么每天都在画着同一幅画,他看不出思考区别。

  一行园艺工匠正从花房的后门中走出来,他们拿着工具,远远向这边偷偷瞥着。

  杜照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顾先生,一会儿要浇水了。”

  顾珏问:“他们每天都来吗?”

  “一周只来两次。”杜照说:“他们要打理花草,还要除虫,还有修剪。”

  顾珏每次站在阳台上看的就是他们。

  “再坐一会儿吧。”再次展开速写本,杜照看到他的笔触不再如从前。

  他画一只蝴蝶站在花苞上,翅膀断裂,纤维似的羽翼粘连着,蝴蝶的触须不过潦草两笔,却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剧痛,一次濒死的痉挛。

  杜照蓦地觉得这画很残忍,顾珏的笔却不停。半晌,他信手在画页的右下角写下落款,那是他的习惯。

  看起来是英文。简短,潦草,连笔连得几乎成了一划。

  “这是什么字?”杜照问。

  顾珏没有回答。他将画好的素描撕下来,松了松手,纸张便随风被吹跑。

  杜照要去捡,顾珏将他拦下:“我去吧。”

  画页飘落在园艺工人的脚边,顾珏向他们友好地点了点头,躬身捡起画作。

  回到房间中,顾珏走进洗手间。

  他看到镜子里那个毫无生气的自己,竟然也并不觉得难过。

  他想起顾瑾以前常说,阿珏,人可以在无数次的锤炼中生存,而你的天真是一种恩赐。

  顾珏从前总以为自己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但当自由被剥夺,爱被践踏之时,他前所未有地拥有着生的渴望。

  那只断翅的蝴蝶依然没死,它也在与命运搏斗。

  顾珏从衣下拿出一把花艺剪。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与霍景延角力了。

第46章 腺体

  霍景延回来时,赫兰道一切如常。他回到顾珏所在的房间里,却没看到顾珏的人影。

  床上放着顾珏的速写本和几幅画,霍景延拿起来看,是那只受伤的蝴蝶。

  霍景延之前见过顾珏的画,这速写本上的落款与他那些画作上的很是不同。

  刚刚进入高中时,霍景延曾跟顾瑾一起去过顾珏的画室。画室在教学楼的某一处角落,平日罕有人迹。

  顾珏的画室总是乱糟糟的,空气里弥漫着油画颜料的味道。

  他们一走进来,顾珏的笔就停了。

  “怎么不接着画了?”霍景延凑过去看他的画布:“你在画什么?”

  顾珏支支吾吾地回答:“随手涂涂。”

  霍景延凝视了那画布半晌:“是个人呢。”

  “人?什么人?”顾瑾也凑过来看,自信爆棚:“是不是画的我?”

  “不、不是……”顾珏把画布遮挡起来,无奈道:“你们过来干嘛呀。”

  “我们要去公路旅行,一起来吧?”顾瑾搂住顾珏的肩膀,提议道:“开沅也的房车,越野也让司机开着跟着。”

  霍景延也帮忙搭腔:“嗯,你不是喜欢写生吗?我们帮你把这些画具什么的都带上。”

  顾珏摇了摇头:“我不去,你们去吧。”

  顾瑾无奈道:“看,我就说他不会去的。你那块表归我了。”

  顾珏好奇地看向霍景延。

  霍景延叹了口气,又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我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在你身上押了块表的?”

  “哥哥,你拿我打赌?”顾珏赌气地看了顾瑾一眼:“那我改变主意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顾瑾没有惊讶,反而和霍景延相视一笑:“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顾珏这才反应过来:“你们骗我!”

  “嗯,实在是太难叫动你了嘛!”顾瑾哈哈大笑。

  顾珏气不过,拿着画笔追着顾瑾满屋子乱跑,霍景延无奈地看着他们,好奇地掀开顾珏那副已经完成的油画。

  以霍景延的艺术细胞来说,他是决计看不懂的。他的视线下移,看到右下角顾珏的签名。

  “这是什么字?”霍景延问。

  “珏!”顾瑾忙里偷闲回答道:“只是他写得像画一样……”

  霍景延也看过顾珏的一些其他作品,他从海外收回的那些版权作品上,顾珏的落款就是普普通通的名字拼音。

  霍景延端详着那张画上的落款,和多年前他在画室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顾珏养蝴蝶的那只纸箱处。他掀开箱子,发现它还是死了。

  一股巨大的不详感侵袭了霍景延,他蓦地提高了声调,喊道:“顾珏!”

  “我在这儿。”

上一篇:温柔驯养

下一篇:别对我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