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樊笼 困樊笼 第47章
作者:重山外
杜恒熙回答,“是日本的军事援助。”
马回德眼中精光一闪,“哈,日本人,那就不奇怪了。”他站起身,显然在强压怒气,“明明我才是中央授命的总督,现在我都签了字了,他们还想怎么样,如此咄咄相逼,四面围攻,真是欺人太甚!”
马回德这次有不少烟土压在金似鸿手中,因为手下军官闹得太凶,他不得不在对德宣战的多省联名书上签了字,好尽快把这尊瘟神打发走。可这样轻而易举的妥协,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憋了一口气。
他转回身,浓眉深锁,看向杜恒熙,“所以你想怎么样?”
杜恒熙看着他,素来矜冷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一字一顿道:“抢过来。”
马回德一怔,随后大笑着拍了拍杜恒熙的肩,这样简单粗暴的计划倒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你有把握吗?”
“只要大帅信我。”
中午,他留杜恒熙在这吃了中饭,却不料午饭途中,来了位不速之客,是金似鸿来向马回德辞行。
门房过来通传,马回德看了杜恒熙一眼,“要回避吗?”
杜恒熙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见他。”
外头正飘着鹅毛大雪,金似鸿一路走进来,顺手脱了帽子解下大衣,等站到餐厅,杜恒熙发现他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朵晶莹的雪花,形状完整,像一个美丽的装饰。
杜恒熙一眨不眨地看他,金似鸿也正看向他,
然而很快金似鸿眨了下眼,那朵雪花就化了,化成了水落了下来。
杜恒熙惋惜地低下头。
马回德站起来,各自介绍,给杜恒熙编了一个假名。
金似鸿陌生地朝杜恒熙点了下头,好像全然不认识他。随后就遵循来意向马回德辞行,说自己明天就准备离开。两个各怀鬼胎的人惺惺惜别了一番,马回德执意要在晚上给金似鸿举办一个践行宴,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应了。
说完来意金似鸿就告辞了。见他走出餐厅,杜恒熙借口肠胃不适也离了席。
杜恒熙走出去,果然看到金似鸿在门廊处等着自己,眼神看着地上,手里捏着帽子。
脚步声停下,金似鸿才说:“告别也不说一声吗?”
杜恒熙说,“说了也一样,”
金似鸿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我又不会硬拖着你不放,何必不告而别。我有这么不讲道理?你知道我那时有多惊慌吗?”
杜恒熙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我不敢冒险。”
金似鸿冷笑一下,“我料到了,你总有自己的主意,不管那有多荒唐冷酷。”
杜恒熙目光闪烁,看了他一会儿却对他说,“多谢。”
金似鸿冷然,“谢我干什么?”
杜恒熙态度温和,“谢谢你对我不加设防。”
金似鸿皱起眉,弄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又发现杜恒熙没像之前那样竖起一身尖刺,还和两人短暂休战时那样平静。
“晚上的宴会你来吗?”
杜恒熙问,“你想我来吗?”
“是,我有话要跟你谈谈。”
“可以。”
“好,那我等你。”说完金似鸿拿着帽子扣到头上,便转身出去了。
车子停在了大门口,他需要穿过一个前院。
杜恒熙站在门廊处,看着金似鸿黑色大衣上、帽子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白雪,一时有想为他拂去的冲动,但终究没有上前。
第67章 抉择
晚上的践行宴定在了光华饭店,此处装饰豪奢糜丽,夜间灯火通明,还挂起了彩灯。
宴会厅内飘扬着西洋音乐,角落安排了一支白俄乐队现场表演,厅内布置也是全然西式的,四周围着铺了白布的长条桌,上面摆满了各色饮品吃食,堆出了高高的香槟塔。
金似鸿端着香槟在长条桌前站着,脸色很不好看。
前几日着急上火,思虑过重,暌违已久的牙疼再度造访。虽说是小病,可疼起来实在要命。
他疼得有些受不住,知道很快要他上台发言,眼睛在桌上扫视一圈,伸手从冰桶里取了块冰出来。
金似鸿囫囵吞了块冰块进嘴,一瞬的失温,让他的牙龈缩了一下,麻痹了疼痛,但骤然的生冷,仍然让他龇牙咧嘴到五官失控的程度。
一旁的官员问他,“金次长,你还好吗?”
金似鸿举起手用酒杯贴着腮帮,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老毛病了。”
照例发表了一场讲话,从台上下来后,众人三五成群涌去了跳舞厅。他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一双眼睛和他在半空中相撞在了一起,随后他不动,那个人也不动。
提着的心落了一半下来,金似鸿步伐沉稳地向那个人走去,军靴踩在光亮的地砖上,声音干脆而清晰。
他走过去,肩膀碰了一下肩膀,顺势自然地拉了那个人的手,“跟我走,找个安静的地方。”
杜恒熙没有抗拒地被他拉出人群,一路上了二楼,一整个饭店都被包下了,连住宿的客人都被赶走。随意挑了间暗着灯的客房,金似鸿让侍应生开了门,手一用力,把杜恒熙推了进去。
房间内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比外头高出一截。杜恒熙进屋时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跌倒,踉踉跄跄地站稳。他抻了抻衣服下摆,抬起脸看向金似鸿。门在二人身后咔嚓落锁。
“你倒是没有躲。”金似鸿面向杜恒熙站着,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我找了你几天,没想到你就在西安城里。”
杜恒熙平静地回答,“我又不是贼,没必要东躲西藏。除了这里,我又有哪里可以去?”
金似鸿冷笑一下,“不错,你得紧紧倚靠马回德这个靠山,小心不要摔下来,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杜恒熙看出他藏了一肚子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说,“我从没有答应跟你走,不算骗了你。”
金似鸿气得胸闷,咬着牙吐字,“是啊,都怪我自作多情,是我一厢情愿。你听我说那些话时,觉得很可笑吧?”
杜恒熙看着他,觉得他的确憔悴了不少,爱是真的,错误是真的,无法放下也是真的。“我不觉得可笑,只是不可能。我是谁就是谁,用不着改名易姓地苟活偷安,一辈子无出头之日。活着,也分怎么活,你说的那种不是我想要的,安逸享乐固然好,可是不自由不甘心。”
杜恒熙顿了顿,“更何况,你让我随你去地方,是你现在喜欢我,愿意把我当女人养着。那我老了呢?不好看了呢?惹人讨厌了呢?你就算还愿意给我口饭吃,我也不过是白白活着遭人嫌弃。”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金似鸿怒声,“我想带你走,只是因为图你现在年轻好看?你一身的麻烦,脾气又倔得要命,我要是想找人,什么人找不到,我为什么非要你不可?”
杜恒熙摇摇头,“我相信你现在喜欢我,只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被你养了十年二十年,我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你怎么能判断以后的事?”
“你不要拿话诓我,我认识了你二十年,你以为你从前瘦得跟柴火棒一样时,有多么讨人喜欢吗?如果连这个我都无法确定,我早就狠下心把你杀了。”金似鸿朝前一步,好像要去抓住他,“你不是怕我抛下你,你只是有野心,嗜权贪财,不甘心屈于人下,只有你去拥有别人,但你不会属于任何人。”
杜恒熙沉下脸,“是,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失去了这么多,我不甘心,我有恨,你不能让我抛下这些。更何况你也变了,”杜恒熙眼帘动了动,“你的所作所为,的确让我觉得可怕。”
金似鸿双手紧握成拳,用力过猛连带着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了,只差没有剖开胸膛给他看。偏偏杜恒熙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硬石头,对他再好他也不为所动。
他深呼吸两下,勉强压下情绪,转身走去酒柜,取了两个酒杯,一瓶酒出来,“你要是真想好聚好散,就再陪我喝一次酒。”
倒满了一杯,金似鸿把酒杯递给杜恒熙。
杜恒熙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接过,“这样就算了?”
金似鸿放下酒瓶,将满杯的威士忌酒一口咽下,然后冷冷地嗯了一声。
杜恒熙看他喝完,垂着眼睛,晃了晃酒杯,端起来,低头嗅了嗅。
金似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深邃狭长的双眸昏暗得深不见底,
可杜恒熙只是用嘴唇碰了碰杯壁,就移开了。他后退一步,伸直手臂,将酒杯倾倒过来,金黄的酒液淋淋漓漓地洒了一地,目光如炬盯着他说,“你在里面下药了。”
金似鸿只是怔了一下,便冷漠的摇头,并没有被戳穿的惶恐,“你不相信我。”
“这跟我相不相信你没关系。”杜恒熙上前一步,把手伸向他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搜出一包空了的药粉包,“这是什么?”
金似鸿仍旧面不改色,“助眠的东西。”
杜恒熙笑了笑,“你当我是傻子吗?”
金似鸿从他手里抢过药粉包,揉成一团扔到角落,“你不信就算了,何必污蔑我?”
杜恒熙只是看着他摇头,“我们一块长大,我当然知道你。吃一次亏就够了,总得长点戒心,”他伸出手,仍像从前那样摸了摸金似鸿的头发,“你骗了我多少次?甚至知道了我的意思,还是一意孤行,行事偏激到残忍,我不可能一而再地原谅你。”
“不要说这些没意义的事,只是因为你不爱我,如果爱我,你就不会觉得我做的有什么错,你就应该跟我走,我给你什么你都会接受。”金似鸿目光阴沉地锁定着他,“不爱就是不爱,哪有这么多借口?所以你才会斤斤计较,所以会这么寸步不让。”
说着他上前一步,怒目切齿又无计可施似的抓住他的肩膀,十指用力。
逼视良久,突而俯下身,给了杜恒熙一个带着浓郁酒气的吻。
吻长驱直入,深入而热烈,擒住他的舌头后,狠狠用力,合紧牙关,一口咬了下去。
舌头被咬破,口腔内都是鲜血。
杜恒熙吃痛,挣扎起来,却挣扎不开,他向后退,金似鸿就进,两下脚步交错,就摔在了地毯上。
金似鸿压下来,双目充血,抓住了杜恒熙的手腕往上举,终于松开他的嘴,半抬起身,血从唇边滴落,“你就是个混蛋!”
杜恒熙疼得吸气,偏头吐出满嘴的血,随后也咬牙切齿地吼回去,“我们两个现在谁更像混蛋?”
金似鸿无意跟他打嘴仗,他更相信一些实际的东西,是得到,是占有,而不是一而再的放手退却。阴鸷地看着被压在自己身下的人,突然伸手撕扯起他的衣服和裤子。
杜恒熙愣了一下,然后疯了一样挣扎,手劲没有他的力道大,怎么都挣不动,就曲起腿一脚踹上了金似鸿的肚子。
金似鸿被他踹的感觉肠子都快断了,险些呕吐,强忍着痛用身体压住他的双腿,然后抓住杜恒熙的头发朝着木地板猛磕了一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脑子嗡的轰鸣一下,杜恒熙反抗的动作一下就弱了。
一不做二不休,连着撞了两三下,所有的抵抗彻底土崩瓦解。
金似鸿骑跨在他身上,冷着面孔,居高临下地注视,这下总算可以慢条斯理地好好拆解。
伸手去解军装纽扣,杜恒熙还模糊地抬起手阻挡了一下,却只是被轻易地甩开。
一只手扣进他肩膀的旧枪伤,重重挤压创口,崩裂出新的源源不断的鲜血。
杜恒熙额头生出细白的冷汗,身躯像通了电一样哆嗦。
金似鸿把他掀过去,迅速地扒下他的裤子,连带着鞋袜一道儿扔到房间的角落。白皙修长的两条腿在深色地板上分明到醒目。
金似鸿的手沿着他的大腿向上摸,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永远会兴奋,会起反应。明明已经碰过这具身体很多次了,和柔软香艳毫不搭边的一具身体,可为什么就是痴迷,就是无法放手?
杜恒熙头昏脑涨地往前挣去,要逃离身后的控制,被金似鸿压着肩膀拖回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得不做。最后一丝怜惜也被残忍地摒除。
杜恒熙昏昏沉沉之时,几乎是瞬间,传来一阵分割两半的剧痛。
意识陡然清晰,杜恒熙仰头惨叫一下,双手在地上无目的地乱抓。
等到血液润滑了伤口,痛感才逐渐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