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 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 第4章

作者:蜜秋 标签: 近代现代

  温遇河摇头:“不用了。”

  秋焰有些不满,这到底是病人看医生还是医生看病人啊?他呛回去:“不挂?不挂现在就跟我回所里办手续。”

  温遇河露出无奈的神情,又看回医生:“那挂吧。”

  医生开药方,他又叮嘱一句:“麻烦开便宜点儿的药。”医生笔下一顿,把一款药划去了,改了另外的名字。

  想起来这人手机还欠费,挂水的钱秋焰也先垫付了,两人在输液室占了两张座,中间隔着温遇河的吊瓶。

  一开始整个人都缩在椅子上,第一支吊瓶吊到快结束,他的人渐渐舒展开来,缓缓伸直了腿,靠着宽厚的椅后背,呼吸悠长均匀。

  秋焰无聊地仰头看输液室上方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电视,里头正放着一个冗长的家庭伦理剧,六七岁的小女孩使劲拽着一个女人的胳膊,哭喊着妈妈我要跟你走,别离开我,那女人掩面蹲下抱住了她,却最终还是狠心挣脱上火车走了。

  突然听见耳朵边有人说:“其实这个女的不是那个小女孩的亲妈,是她后妈,但后妈现在要离婚,小女孩想跟后妈走,她亲爸不让,亲妈也不让,她后妈跟亲爸离婚的事,就是这亲妈在里头搅和的……”

  秋焰瞪大眼睛,转头看着缓过劲来的温遇河:“你怎么知道?”

  温遇河脸上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看过啊,整整八十集,我看了三遍。”

  “你看这干嘛?”

  这人彻底把自己摊开了:“监狱里只有这种剧啊,每天滚动播放,你还别说,真看进去了觉得还挺好看的,特别真实。”

  秋焰无话可说。

  他看了眼温遇河这个不羁的姿势:“你好了?”

  “差不多吧。”温遇河没挂水的手盖着腹部:“我就说不用挂水,吃我说的那些药也能好。”

  “那你先头怎么不吃?”

  “我身上没有啊,又不好意思麻烦珍姐去帮我买,只能她有什么药我将就先吃一吃。”

  ……还真是……秋焰真想现在就丢下他不管了,但已经耽误了半天,许多事儿还没办好,该了解的情况也都还没了解,他说:“你要有劲儿了那就跟我核对下材料,没问题把表填了再签个字。”

  温遇河轻轻晃了晃挂水的那只手,说:“没法儿签字啊长……矫正官。”

  早知道就给他挂左手了,秋焰没辙,摊开材料夹说:“核对材料总可以吧?”

  “可以可以,没问题。”

  第一步要核对的就是家庭情况,温遇河的档案上写着母亲郭秀云,父亲一栏是空白的,秋焰问他,你父亲呢?怎么没写?

  温遇河神情淡淡:“他失踪了,找不到人。”

  “名字总有吧?失踪多久了?公安局正式记录在册的失踪人口?”

  温遇河沉默了会,而后仰起脸,眼皮却垂着,说:“我10岁那年就跑不见了,现在也没人影,算不算失踪?而且——”他又顿了顿:“他也不能算我法律意义上的父亲,他跟我母亲没结婚,我的登记材料上没有他,很正常。”

  哦,单亲家庭啊,秋焰心里想了想,见怪不怪,也没再追究。

  然后他指着郭秀云的籍贯住址和温遇河的籍贯说:“你原籍是桐城的,你妈妈,也是你唯一的联系人现在住在榛城,你自从被澄江大学开除后,在本市无亲无故,也就是说,本市既不是你的籍贯地,跟你也没有任何亲友或者工作上的关联,你怎么会在这里社矫?”

  秋焰往后翻了翻材料,自顾自地说:“法院判错了吧?按规定你应该回原籍矫正,一会回去可以跟所里汇报下这事,发回法院重定。”

  他没留意到温遇河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那种又颓又痞的气息骤然敛去,还是那个四肢大敞的坐姿,语气却俨然换了个人,说:“我爱的人死在了这里,怎么就这座城市跟我没关联?”

  秋焰一愣,抬头看他,温遇河静静跟他对视,眼神平静,狭长的眉眼明明是舒展的,却又有股说不出的狠绝和无畏,秋焰觉得自己莫名就被某股气息压住了,他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温遇河却又冲他笑了笑,仿佛刚刚那一刻的狠戾是秋焰的幻觉:“更何况,我还想在这儿考个成人本科呢,回老家怎么考啊,什么都没有。”

  他把眼神挪开,回到家庭伦理剧上,淡声说:“社矫地是我自己申请的,监狱长和法官都同意了。”

  “行吧,”秋焰决定不纠结这个小问题:“考本科的事,说到做到,既然用这个理由留下来,我是会核查的。”

  温遇河“嗯”了一声,听起来并没那么放在心上。

第5章 这人非常不值得信任

  “你这个住所又是怎么回事?”秋焰指着材料上的小区名:“这明明是个旅馆,这样的地方是不能当常住地和联系地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他心里抱怨监狱的那些人办事儿也太不靠谱了,材料随便填一填,都不核实下就这么放出来了?

  温遇河又回到那副懒洋洋无所谓的神情:“怎么不能当?我长住那儿不就是我的常住地?”

  “你准备长住那儿?”秋焰觉得这人瞎扯:“那种地方……”他将将打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话,那种地方也太乱太脏了吧,里头住的什么人连老板娘都搞不清,简直比监狱还要乱,把你放出来假释是让你回归社会,而不是自我放逐到一个比监狱还要差的地方的。

  但他忍住了,只说:“那种地方太乱了,对你回归社会没好处。”

  温遇河一下就笑了出来,秋焰盯着他,略带恼怒,温遇河却越笑声儿越大,抖着肩膀问:“矫正官,你说什么是社会?”

  社会……是人类与环境所有关系的总和。

  秋焰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这句话,但他不会这么往外说,这么掉书袋的话只会招致温遇河的嘲笑,不知道为什么,才认识这么短短一两个小时,秋焰却觉得好似能预料温遇河的某些反应。

  但预料归预料,他却有些拿他没辙。

  什么是社会?秋焰皱眉说:“你问这个干嘛?”

  温遇河还是那副挂着笑的模样:“还以为社矫官要现场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秋焰动了动嘴唇想呛声,温遇河又说:“社会是生存法则,用尽各种方式,让自己活着。”

  “社矫官。”

  从见到人到现在,温遇河从没高声说过话,但嘈嚷的电视声都盖不住他暗哑的嗓音,每个字在秋焰听来都清晰无比,他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干嘛?”

  “你觉得那里脏,那里乱,但对我们来说,都不过是在那里求个生存,那里就是社会。”

  秋焰再一次体会到无处辩驳的心情,这种心情今天频频出现,令他十分不适。

  他只能翻过常住地这一篇,看着昨天下午从同事那借调出来的标准版“社区矫正方案”,里头分门别类地囊括了需要他初步填写的矫正对象的基本情况,背景资料,存在问题包括社会适应问题,思想观念问题,最后还有风险评估,以及最后初步制定个人矫正方案。

  秋焰思索这份方案回去后要如何第一次评写?

  温遇河目前的社会适应度如何?虽然病歪歪的,但秋焰觉得他好像挺适应,思想观念?这人的思想肯定有问题,但具体是哪儿的问题?这人有没有风险?秋焰觉得他岂止风险,简直十分危险。

  果然,社矫文书报告不是这么好写的,还没动笔,秋焰已经开始头疼。

  挂完一只吊瓶还有另外一只,秋焰等着他挂完水签字,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于是又回到了相顾无言默默看电视的状况,温遇河瘫久了,挪了挪身体,几声响动从他盖在腹部的手下方发出来,上午的输液室人不算顶多,人人都病歪歪的,没什么人讲话,这几声咕囔声十分清晰。

  秋焰扭头看了眼腹部,那只手倒是好看,细长,指骨分明,指甲也修长,修剪得整整齐齐,还是粉色的,比人看着顺眼多了。

  “饿了?”秋焰问。

  温遇河难得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腹部的手挪到脸上揉了揉,挤出一个“嗯”字。

  还真是到饭点了,秋焰被他这么一带,也觉得饿了起来,早上饭盒也没带,这会眼看也回不去所里,只能陪着这个病号原地解决了。

  他拿出手机订外卖,问温遇河吃什么,温遇河看着他手机上一溜周边的外卖店,麻辣烫桂林米粉黄焖鸡羊肉汤辣子鸡……肚子又叫了一声,秋焰最后停在了一家粥店上,再问:“你吃什么粥?”

  粥啊……温遇河的食欲突然就下去了,头也偏开了,秋焰转过去看着他:“你胃都疼成这样了,别告诉我你还想吃辣子鸡。”

  “那就皮蛋瘦肉粥吧。”温遇河也不挑了。

  秋焰给自己订了个海鲜杂烩粥,又点了青菜,想了想最后加了份凉拌猪头肉。

  “你怎么会胃疼成这样?以前也经常这样?”秋焰关上手机,一边看剧一边闲聊。

  “早些年的时候,吃药吃太多把胃烧了,后来就一直不好,”温遇河又把身体蜷起来,空着的手撑着额头,离秋焰远了些:“不过也好多年没这么发作过了。”

  “这次是怎么回事?你出来当晚都吃什么了突然发作?”

  温遇河没回声了,兀自笑了笑,秋焰疑惑地看过去,却听见他说:“可能牢饭吃久了,外头的饭菜反而不习惯了吧。”

  秋焰:……这都什么话啊?

  看他这个缩起来的样子,问道:“胃又疼了?不是说药有效吗?”

  “不是,不疼了,就是饿的。”

  秋焰拿出手机看外卖送到哪儿了,“马上到了,你再忍忍。”又问:“你饿了多久?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

  温遇河歪着头:“昨天……下午?中午吧应该,珍姐做了酱肘子叫我吃,太油了我吃不下,吃了几口后来全吐了。”

  真够可以啊,胃疼得快穿孔,吃什么吐什么,竟就这么硬挺着,秋焰怀疑要不是今儿自己跑过来,这人怕是刚出狱就夭折在外头了。

  真是无话可说。

  他忍不住:“这么难才争取到假释,就不能对自个好点儿?”

  温遇河敷衍地笑了笑。

  粥送到了,还烫着,秋焰在两人面前找了张小桌支着,让他吃慢点,至少粥吃一半才能动猪头肉。

  温遇河真就一勺一勺慢慢吃着,吃相倒比秋焰想象得斯文许多,衬得上那只养眼的手,粥吃到一半,他眼神请示了下,秋焰拆了双筷子递给他,忽然记起他右手还挂着水,说:“你这吃起来不方便吧,反正猪头肉也是凉拌的,一会挂完再吃也行。”

  “不碍事。”

  温遇河接过筷子,熟练地用左手夹菜吃菜,秋焰愣了愣:“你是左撇子啊?”

  “嗯,算是吧。”

  “那你写字呢?也是左手?”秋焰这才想到,这人刚刚说右手挂水没法签字,结果到头来是个左撇子?这是拿他开涮故意骗他?

  两人视线相交,温遇河也怔了怔,很快又笑了笑:“那不是,写字还是右手。”

  秋焰对此表示怀疑,温遇河这人,非常不值得信任。

  一大碗皮蛋瘦肉粥吃得干干净净,秋焰的海鲜粥剩了半碗,吃了半碟青菜一小份猪头肉,剩下的温遇河全呼噜完了,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肚子。

  秋焰把餐盒筷子收拾走丢进走廊的垃圾桶,这会温遇河的吊瓶总算挂得差不多了,等护士过来拔完针按完回血,秋焰把表格拿出来让他填好签字,温遇河用右手弄完了这些,秋焰检查了遍没什么问题,然后说,剩下的手续你后天来所里办吧,后天做入矫宣告,早上八点,别迟到。

  “记得了,不会的。”

  秋焰起身:“那我走了,你自己回去,别在外头瞎逛。”

  “哎好,不会的。”

  秋焰把表格资料收拾好,带上东西往外走,后来传来脚步声,“社矫官。”

  站定回头,“怎么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们那儿那么多社矫官,回头我去了要找你都不知道说啥。”

  “我姓秋,秋天的秋。”

  “好的,秋社矫官。”

  秋焰转身走,温遇河又在一旁快步跟上,“哎,我饭钱还没给你呢,还有今儿看病的钱。”

  秋焰原本想说不用了,拢共不到二百块钱,转念一想,这人不值得信任,今儿走了,回头又联系不上了,便说:“行啊,加个微信,你转账给我,正好以后我要找你联系你也方便。”

  温遇河的脚步却顿了顿:“啊这个,平时的管理联系不都在社矫app上么?”

上一篇:真的爱你

下一篇: 越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