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 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 第54章
作者:蜜秋
到了春雾镇,从街道就可以判断这个镇子的大小,车子驶过一条河,沿着河背后有条主干道,这就是春雾镇的全貌了。
离镇上越近,秋焰的心跳越来越剧烈,林江涯把车开到唯一的那条街上,一家挂着“春雾诊所”的店门口,秋焰下车,抬头打量店招,六月的太阳十分晃眼,他有些晕眩。
诊所大门敞开,林江涯大声喊“温医生”,却没人应他,两人走进门内,里头空无一人。
林江涯里里外外找人:“人哪去了?温医生!”
秋焰站在窄小的前厅,盯着墙上的一排证书看,诊所的营业许可证、卫生许可证、药品经营质量管理规范认证证书,药品经营许可证、还有温遇河和另一个医生的医师资格证和医师执业证书复印件,每一样都裱好了挂着,秋焰仔细看温遇河的那两张证书,前者是国家卫生部统一发放,后者的发证机关是梨川市卫生局,拿证时间是一年前,而另一个看起来是老板的医生拿证时间在十年前。
秋焰猜测,从刚才林江涯的讲述里,这间诊所几乎都是温遇河一个人在打理,估计那个老板医生只是挂牌。
离开了澄江,没想到温遇河来这里把执业证书考了出来,秋焰想,这个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又处处意外。
林江涯没寻到人,又给温遇河打电话,却没人接,正纳闷人去哪了,背后的玻璃大门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秋焰转身,林江涯一步跨过他挡在了他身前,拉开大门说:“哎呀你去哪里了?门开着人都不见了。”
那人的声音传过来,秋焰的视线被林江涯挡住,看不见,只听外面的人说:“老太太腿脚不方便,挂完水我送她回去。”
是他,这把声音化成灰秋焰也认得,懒懒散散,却又顽固到枪都打不穿。
林江涯说:“我带三秋老师过来了,快,你们认识一下。”
他闪开身,温遇河拎着摩托车钥匙,站在半开的大门口,看到秋焰的一刻整个人如被施咒定住。
到这一刻,秋焰反而已经平静下来,他默默地观察温遇河的每一缕微小的反应,却仍旧不确定这人见到自己的这一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但他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朝温遇河伸出手:“你好啊,温医生。”
林江涯没看出任何端倪,热情地解释秋焰的本名,说就叫“秋老师”好了,秋老师是澄江大学法社学院的研究员,他还说了些什么秋焰没太听进去,光顾着看温遇河,见他从震惊里缓缓回神,也看向自己,目光里带有一些温和,似乎用眼神在问他,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秋焰提醒自己,一切都是错觉,他在温遇河这个人身上得到过太多错觉,以为他们是同一阵线的自己人,以为他终于“放下”过往,以为他对自己“没有不在乎”,秋焰不会再相信这个人的示好。
温遇河还是那么瘦,周身的线条利落如刀锋,高眉骨高鼻梁,如果不是眼睫毛那么长,整张脸没有丝毫让人亲近的部分,最早秋焰看照片就说这个人长得凶,现在认识这么久,却在这张最倔强的脸上看到了最多心疼。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这人一句话不吭就玩消失,狠心狠性又狠情,等到再见面,自己竟然还会心疼,真是贱骨头。
温遇河很少说话,秋焰觉得他有时候看着自己,有时候眼神又空茫忙地穿过了他,秋焰打断林江涯,说:“听林老师讲,你还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过,法条学得不错嘛。”
温遇河眼神重新聚焦,淡淡笑了笑,有些自嘲,说:“被生活所迫,不过,还是得感谢一个人,不是他,我也记不住那么多法条。”
秋焰说:“是吗,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温遇河缓缓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是。”
这么久没见,终于还是有些生疏了,不过此情此景装陌生人倒是装得正好,秋焰无端感慨自己的演技,又感慨温遇河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不知道这出“假装”究竟是演给谁看,林江涯吗?还是给他们自己?
秋焰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说,在脑子里和心间翻腾,他做好了此生也许不再相见的准备,然而命运之手又将他带到对方的眼前,他感慨命运的无常,却又开始信命。
那些私人的话无法在此刻说出,林江涯已经自顾自地说起了正事,提起碧水村,说大致情况在路上都跟秋老师讲过了,问温遇河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要更新的,温遇河说:“自从我那次被告后,那边就再也没有女人过来找我看病了,估计我已经上了碧水村的黑名单。”
秋焰收敛心神,想了想,说:“这种情况,还是要到村里去走走亲自了解下,告你的那个女孩也许就是个突破口。”
他话音刚落,温遇河就反对:“不行。”
秋焰一怔:“为什么?”
“你一个外地人,去那种山里的村子目标太大,而且很危险,你不要以为山里就意味着民风淳朴,也可能是野蛮未开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林江涯也猛点头:“我上次过去被赶出来就是例子。”
秋焰说:“这件事肯定要做的,不然我过来调研的意义是什么?既然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去,那就找个合理的理由过去。”
几个人像开小会一样各自想着,秋焰问了句:“本地……碧水村有没有什么特产?或者最好是民俗文化方面的特色特产?”
林江涯一瞪眼:“还真有!那个村子的水绣很出名,是个古法工艺,只是现在人口越来越少,会做这工艺的人也越来越少,传承和保护工作没做好。”
秋焰说:“那就行,我来想办法,搞一份民俗文化交流采风的官方信函,我们可以堂而皇之地进村。”
林江涯一拍手:“这个行!到时候我就作为你在本地的向导一起过去。”
温遇河没法进村,他看着秋焰,没说话,但眼神里满是反对。
秋焰抬了抬眉毛,对他这个反应有些意外。
秋焰又问起林江涯关于NGO组织的筹备情况,林江涯长叹一口气,说:“难,实在是太难了!首先吧,NGO得挂靠个政府机关单位,咱们这个机构的性质,只能归属到民政部门主管,但是有个要求是同区域内不能有性质相同的NGO,我们前阵特意找了关系,找到梨川民政部门的大领导去聊这事儿,先咨询咨询,结果人家一句话就堵了回来,说女的性侵性骚扰家暴这些这事儿都归妇联管,妇联管不了还有公安局,不需要再额外多个机构,你们不要管了。”
秋焰不满这说法:“妇联管不了的事儿多了,而且,性侵就是性侵,受害人什么性别都有,那些性少数群体社会关注度更低。”
林江涯猛点头:“我们当时还特意给那位领导念了一段你文章里的数据,说多少多少人在被侵犯后根本不会主动去报警,那领导说香港归香港,那边的数据不要拿来套用到我们身上,我可真是……”
秋焰能想象当时的情形,一方面林江涯这边的确筹备不足,缺乏数据支撑缺乏案例样本,另一方面,现实的社会情况就是没把这样的案子当多大回事,更遑论专门为它成立个组织了。
林江涯数了数目前的诸多困境,诸如目前的会员数远远不够,国家规定的NGO组织必须有50个个人会员或30个单位会员,混合的会员数最低也不能低于50,除了单纯的数量,更看重会员的样本够不够广泛性,要涵盖各行各业,还有目前活动缺乏资金支持,距离验资报告需要的数字还差得远得很等等。
秋焰大致了解了下,心里突然有个想法,成立一个NGO组织,除了这些硬性规定和要求,其实很考验一个地方的执政格局,许多机构在某地能办不成,换个地方未必不能行,若等到一切筹备工作就绪,在梨川办不了,可以试试回澄江提交申请。
但这些话他现在不会说出口,这些距离目前手上琐碎的工作还太远。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林江涯突然停下来看了看表,大叫一声,说忘了他晚上还有课,他现在就得往回赶了,跟秋焰说:“秋老师,我给你安排了一间咱们大学的教职工宿舍,我自己也住那儿,条件呢是简陋了点儿,麻烦你将就了,但在学校里,咱们一起办事方便。”
秋焰怔了下,条件反射般看向温遇河,温遇河也看向他,却什么话都没说,秋焰突然生出一股冲动,跟林江涯说:“那个,林老师,要不我就住镇上吧,我估计那个交流公函这两三天我就能申请下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去碧水村,这里离那儿近,这两天我想自己在周边村子转转。”
林江涯有些意外,摸着头“噢”了一声,似乎对秋焰要留在春雾镇的这个决定不太能理解,这时温遇河起身说:“没事,住哪儿都一样,一会我带秋老师去找间好点儿的宾馆,我来安排好了。”
林江涯这才点头:“行行,那温医生,这事儿就麻烦你了,要好好招待我们秋老师啊。”
又啰嗦了一串话才出门,秋焰去车后座拿下自己的行李箱,看着林江涯在夕阳中开车掉头出了小镇。
初夏的傍晚总是清澈透亮的,从秋焰的视角看过去,温遇河逆光站着,头顶和周身一圈毛茸茸的金光,他们怔怔地看着彼此,温遇河在光里眯了眯眼睛,淡淡地笑了笑,朝秋焰走近几步,用只有对方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好久不见,社矫官。”
第81章 “就是来睡你的”
温遇河站在光里微笑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秋焰:“还真是你。”
秋焰意外道:“什么意思?”
温遇河说:“林江涯给我看那篇文章的时候,我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你,竟然还真就是。”
秋焰垂头笑了笑,复又抬头看着他,问说:“如果你早知道就是我,还会留在这里等我过来吗?”
他问得很平静,似乎心里早有预料的答案,然而温遇河沉默少许,说:“会。”
秋焰再次意外,他皱眉:“那为什么两年前要避我如蛇蝎?”
温遇河似乎有点难堪,摸了摸头说没有。
秋焰不准备放过他,这样一个求神拜佛都得不来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追问道:“你知道出狱那天我去接你吗?没等到人,又到处去找你,所有你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就差把整个澄江掘地三尺,还是没找到。”
温遇河说:“我知道。”
秋焰愣住,难以置信:“你知道?”
小地方,人来人往的路边,秋焰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们这么站着实在太惹眼了,已经有看热闹的人远远地摇着扇子在看戏,温遇河推过他的箱子往诊所里走:“进去再说。”
两人进了大门,温遇河把门关上,这才说:“我看到了。”
“什么?”
“那天早上下很大的雨,你在路边换轮胎,大巴车开得很快,就一眼,但我知道是你。”
秋焰怔了好一会,然后直接给气笑了,竟然还真就是那时候错过了。
那辆溅了他一身泥水的大巴车,载着温遇河扬长而去,从此泥牛入海,彻底消失。
秋焰很想对命运之神报以中指。
山里的傍晚很美,金色的阳光斜又长,温遇河说:“还是先出去给你找个宾馆开房吧,然后咱们再去吃饭,不过这儿小,没什么好住处,只能让你将就点儿了。”
秋焰却不走,坐在前厅长椅上,仰头看着温遇河,固执地说:“我不住宾馆,我跟你住,你住哪我住哪。”
在跟温遇河较劲这件事上秋焰没赢过,但他今儿就铁了心,既然温遇河被他找到了,那一切规矩他要按他的心意来重写。
不管温遇河愿不愿意。
秋焰觉得自己以往就是过于尊重对方的意愿,才让他恣意妄为,最后彻底消失,这不对,他过往的委屈,被辜负,被背叛,今天都必须要有个说法。
他整个人像一张鼓满的风帆,默默咬牙不卸掉丝毫力道,这回他决不能输。
然而温遇河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秋焰突然反应过来,咬牙问道:“你有男朋友了?不方便?”
“不,不是的,”这回温遇河反应倒快,否认过后指了指诊所楼上:“我就住上头,地方很小,你住不惯的。”
秋焰二话不说立马起身拎着行李直奔楼上。
诊所的这个小二层估计是后来隔开的,导致楼上楼下的层高都不太够,空间都很逼仄,楼上尤其如此。
秋焰上到二楼,才发现是个很矮的小隔断,他勉强能站直,手臂向上不用伸直就能够到天花板,地上铺着很薄的榻榻米,靠窗的一边有张床垫,靠墙有个简易衣柜,还有几个塑料箱子,日常要用的零碎物品都堆在箱子盖上,这就是全部了。
温遇河跟在他身后,站在楼梯半道上,语气有些无奈:“真的住不了。”
秋焰回头:“能住,怎么不能住。”
温遇河不由自主看了看那唯一的一张床垫,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秋焰把行李箱摊在地上,然后跟温遇河一起下楼,他这才在诊所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圈,浴室和厨房都在楼下,都很小,但也都够用,他一边看一边说:“挺好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洗澡能做饭,非常好。”
事已至此,温遇河只能认了:“行吧,要不习惯随时再出去都行。”
“不会不习惯的。”秋焰斩钉截铁:“你能习惯的,我为什么不能。”
温遇河默默叹了口气,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秋焰扭头朝厨房点了点下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温遇河,我就想吃你做的菜。”
温遇河只感觉自己处处被人将军,明明在他的主场,却莫名被秋焰牵着鼻子走,他认怂,点头道:“行,那我出去买菜,这几天都在忙,没在家做饭也没备菜。”
“我跟你一起。”秋焰作势要一起出门。
“不用,很近,你就在家等着。”
秋焰不肯:“不,你在哪我在哪。”
温遇河被这种“你住哪我住哪,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你在哪我在哪”的句式弄得无话可说,无法辩驳,只能又一次服软,出门发动摩托车说:“那上来吧。”
秋焰如愿以偿,长腿一跨坐上后座,很自然地想搂温遇河的腰身,看到旁边一个摇蒲扇的老伯的眼神,改为抓住摩托车后架。
暮色降临,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小镇上的市集点,菜场只剩下零零散散正准备收摊的小贩,温遇河买了肉和蔬菜,想买条鱼都没处买,一个人给他指路可以去谁谁家里看看,是渔民,温遇河准备骑车去,秋焰说算了,太麻烦,又不是就吃这一顿,后面再买一样的。
两人便拎着这点简单的菜回家,天彻底黑了下来,围绕着小镇的白日里秀美的青山此刻都黑魆魆的,变得十分有压迫感,街灯昏黄,路上行人散散,秋焰坐在后座终于放肆搂紧了温遇河的腰,他感到怀里的人周身一僵,但温遇河没有将他的手拨开,就这么一路骑了回去。
才短短三分钟。
温遇河进厨房开始做饭,厨房也是后来隔出来的,很小的一块,只够站一个人,秋焰便站在走廊上,看温遇河就着一只简易的电磁炉煎炒烹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