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的鱼 游弋的鱼 第36章

作者:乌筝 标签: 近代现代

  游弋闻言朝门口瞥了一眼。病房门上有一块玻璃,走廊人来人往。他像做贼一样问霍域:“现在吗?合适吗?那个那个护士姐姐进来怎么办?荻哥一会儿也要来……”

  霍域差点要翻个白眼,用力拽了他一把,不等游弋反应过来,他已经按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压了下来。

  游弋老实了。恍然想起那年在山上,他非常想咬一颗樱桃,穿过山间的风,去跟霍域接一个樱桃味的吻。

  现下没有樱桃,不过霍域的唇舌触感很软,樱桃果肉一样一咬就淌出汁。

  这是霍域酿的酒,专供他的酒。

  现实或者梦境分不清就不分了吧?这会儿他只想放纵自己酣畅淋漓地醉一场。

第50章 判了个终身监禁啊

  游弋反射弧有点长,一吻结束之后他看上去一切如常,该干嘛干嘛,到了晚上给霍域热敷眼睛的时候才忽然开始笑。

  嘿嘿嘿、嘻嘻嘻地笑个不停,边笑边俯下身去啄吻霍域。一会儿亲一下,乐一会儿再亲一下,好像要把这些年欠的吻都补上一样。

  霍域并不嫌他烦,笑着问他:“那么高兴吗?”

  “我可太高兴了”,游弋的声音都要扬到天上去了,“早知道这样我还写哪门子认罪书啊?我认个屁的罪,我没有罪,我有罪也该拉着你一起坐牢。”

  霍域抓住了重点:“你写了认罪书?哪儿呢?”

  “呃……”

  那内容现在想来有些羞耻,游弋开始玩儿赖了:“忘了,揣兜里丢了吧,哎呀不重要嘛。欸你看到你书桌上那罐梨花了没,我给你留的,好看吧?”

  那罐梨花早烂了,他不说霍域都以为他是弄了一堆垃圾来搞的恶作剧。不过此时他不提这个,只说:“认罪书,给我念念”。

  “我念你个毛线团儿,我丢了,等你好了自己找去吧,我不知道丢哪儿了。”

  霍域还要说什么,游弋麻溜站起来就往卫生间跑:“哎呀,我尿急”。

  那之后,两人你来我往地算了好几天账,总的来说霍域处于上风。从认罪书到中餐馆的包子,从桌面壁纸到那件名为“混沌时空”的作品,游弋哪个都解释不了,最后他不惜搬出杀手锏——“你电脑里的小片片儿你怎么解释?”

  说起来,当年游弋坚定地认为霍域是直男,跟他电脑里的小片片儿脱不了干系。

  此时霍域一头雾水:“什么小片片儿?”

  “娱乐文件夹下属游戏文件夹,里面有个乱码的文件夹里藏着小片片儿!”

  游弋张牙舞爪地控诉,霍域却是一脸牙疼:“爱情动作片?我旧电脑?”

  “对!”

  霍域非常无语地哼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看那种东西?那时候我还很纯洁。即便这几年不太纯洁了也用不着那个,你要实在好奇我给你讲讲?”

  游弋一愣:“讲什么?”

  “讲讲我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你的照片,看着你的视频,听着你的声音是怎么……”

  “靠”,游弋噌地站了起来,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你有病吧霍域?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没正形的玩意儿?”

  游弋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24K大傻蛋,这些年竟然活得像个圣人一样,稍微有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想法都觉得玷污了霍域。现在看看他那副嘚嘚瑟瑟的样子都想扇自己俩耳光——他还用别人玷污吗?他早就是个烂心儿大萝卜了。

  霍域还是万年不变的套路,给他惹急了又开始哄:“不光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你,吃到好吃的东西,看到很美的风景都很想你。我拍了很多照片,回家了拿给你看,我们慢慢补上错过的那些年。”

  游弋还是那么好哄,闻言心一软又重新坐回去,牵起他的手叹了口气:“其实我画了好几本画册,春天的嫩芽、秋天的落叶、冬天干黄的枯草,我们院儿里的、学校里的、奶奶家的都有,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就是很想给你看看你错过的风景。”

  “好啊”,霍域说,“再带我看看你的小作坊。”

  游弋又是一愣。视频的时候,只要在小作坊,他这边的镜头都比较固定,一般就是在工作台前。他的小作坊藏了很多秘密,不能给霍域看。比如墙上的表,比如门口铁打的花盆流水的栀子花,再比如那一堆到处都是霍域影子的小木雕。

  此时他一咬牙,狠狠心点了头:“行,看吧,反正都到这份儿上了。”

  说起来,谷茁茁谷壮壮是小作坊的常客,可即便有那么多说不过去的痕迹,他俩也并没有多想。

  谷壮壮这几天来过好几趟都没发现他俩的异常,如果不是游弋酒后失言,谷茁茁恐怕也不会往那儿想。

  都说当局者迷,他们四个这些年当真是每个人都被迷晕了。两个从小好到大的人,相处起来没有距离,给对方的都是恨不得掏空了心的,察觉到那点儿不寻常当然不容易,所以最先看破的反而是那时候还算半个局外人的罗青意。

  他俩确定关系后也没有刻意瞒着,而是开始找乐子——两人下了注,赌谁先看出来他们在一起了。

  除了家长们他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正式聊聊之外,剩下的几人来了他们都该干嘛干嘛。

  当然,为了保证游戏的公平性,游弋已经告诉霍域除了谷壮壮之外其他人都察觉到了。霍域想了想后下注罗青意,游弋下注霍荻,如果谷茁茁先看出来了算他俩打平。

  至于谷壮壮,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这一选项。

  一个本该存在于游戏中的人,莫名被踢出了游戏外,谷壮壮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霍域捡回了一条命,谷壮壮最近挺乐呵,每天上完课就会跑过来看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的贡献就是帮霍域解决一些吃不完的水果。

  大前天他捧着块西瓜,看着游弋给霍域捏腿,没什么反应。

  前天他啃着个大芒果,看着游弋笑眯眯地盯着霍域看,没什么反应。

  昨天他躺在沙发上吃香蕉,听见霍域跟游弋说了一句“我看你是欠收拾了宝贝儿”,噌地坐了起来。

  游弋以为孩子终于开窍了,没想到他两眼放光地问霍域:“他又干吗了?快说说说说让我乐呵乐呵。”

  游弋翻了个大白眼,甩给他一句:“少儿不宜,吃你的香蕉吧。”

  几个人里霍荻忙公司,罗青意忙培训机构,谷茁茁也已经开始帮游景中分担一些公司的事儿。谷壮壮是最闲的,医院也是来得最勤的,游弋甚至觉得他太可怜,都给他放了海了,他也还是傻乎乎地什么都没看出来。

  没事儿的时候游弋就跟他聊天,问他:“壮壮,跟那个谁分手以后也没见你再找一个,没碰上合适的?”

  “别提”,谷壮壮一伸手说,“我不找了,天底下那么多人,哪儿那么容易就碰上合适的了?现在觉得合适未来还可能又不合适了,累不累啊?不找了,一个人挺好。”

  他说着还乐乐呵呵地眨巴眨巴眼睛,朝他俩一抬下巴:“你俩不也都不找?以后咱仨到处玩儿呗。我哥是不行了,估计过几年毕业就得麻溜跟嫂子结婚。嫂子人太好了,他要敢分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游弋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提醒壮壮这堆人里其实就他一个单身。

  霍域偏头低笑一声,游弋看着他摊了摊手,眼神示意他——要不告诉壮壮得了,孩子怪可怜的。

  霍域笑着摇了摇头。壮壮这出戏实在精彩,以后就算被他追着打也值了。

  又过了几天,赶上周末,霍荻罗青意和双胞胎兄弟凑齐了。

  四个人拿了两副扑克,在病房里玩儿上了。

  游弋没跟他们一起玩儿,还是坐在病床边,一会儿给霍域喂口水,一会儿又张罗着喂水果。

  今天还是吃蓝莓,对眼睛好。

  游弋洗干净手,一边看他们打牌一边给霍域喂嘴里。他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谷壮壮的牌,动不动就跟着掺和,一会儿说:“壮壮,先打左边那两张小的啊”,一会儿又说:“壮壮,他们没大牌了,你赶紧炸他们。”

  霍域嫌他半天都不看自己一眼,在他又喂了一颗蓝莓过来的时候,忽然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游弋回头就骂:“霍域你属狗的吧?咬我手干吗?我手长得像蓝莓啊?”

  霍域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笑。

  其他三人都看了过来,谷壮壮还在那儿研究他的牌。

  先是罗青意往沙发背上一靠,看着他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接着是霍荻。霍荻眯着眼睛“呦”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判了个终身监禁啊”。

  最后是谷茁茁。他笑着从牌堆里抽出两张红心9,扔过来说:“没带礼物这个替吧,长长久久。”

  谷壮壮一头雾水地看看游弋和霍域,又转回头看看那四个笑得一脸荡漾的,实在没明白当下的状况,于是一拍桌子,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你们玩儿啥呢?赶紧出牌啊!”

  游弋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怎么都没想明白谷壮壮这家伙怎么还能谈了场恋爱,那姑娘简直就是救世菩萨吧?

  霍域笑得全身的伤口都在疼。

  谷茁茁拍拍他弟的肩膀说:“壮壮,听哥话啊,赶紧把女朋友追回来。”

  游弋跟着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对,你不追回来我砍死你。”

第51章 我爱你

  最近,霍域可以坐着轮椅出去活动活动了,游弋每天都推着他去楼下的小花园晒会儿太阳。

  这个医院公共空间很大,小花园种满不知名的灌木花草,一组组木座椅围得四四方方,中间是笔直的银杏树。

  东南角方向还有一个篮球场。霍域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吐槽:“医院弄个篮球场?患者能玩儿还是医生有空玩儿啊?”

  游弋笑笑说:“这叫动力懂吗?看看那些打篮球的孩子们,生龙活虎的,努力治病赶紧痊愈的动力这不就来了吗?”

  霍域耸耸肩,不置可否。游弋又说:“当然了,你好了也投不进三分。”

  霍域没跟他计较,回手摸摸他脸说:“你想去玩儿会儿吗?我在这儿坐着看。”

  游弋借机亲了一下他的手心,嘻嘻一乐:“我不去,咱俩一块儿晒会儿太阳。”

  霍域没再劝他。俩人旁若无人地十指相扣,一个坐长椅,一个坐轮椅,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很多人路过,但没什么人注意他们。有的抱着一堆化验单,有的步履匆匆地打着电话,还有的长椅上一坐,眼睛通红地发着呆。

  他俩竟然成了这个小花园里最幸福的人。游弋用指尖勾勾霍域的手心,靠近他肩头,忽然说:“我一直没问你那天那么早出去是要干什么。”

  霍域一愣,马上偏过头去看他。游弋垂着眼睛苦笑一声:“没敢问。怕你说是要去找我,或者是因为我要去哪儿。我钻着牛角尖,怕得到这样的答案撑着的那口气就要散了。你还躺着,我不敢倒下。”

  霍域刚要说什么,游弋摇摇头说:“你刚才的反应我已经看懂了,不用想个理由来糊弄我,没事儿。”

  他说着仰起头去接阳光:“那天天桥上我碰到个人,他家的病人得了癌症,晚期了,他跟我说‘命还在,天塌不下来’。”

  游弋忽然有些鼻酸,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姗姗来迟,像大提琴悠扬哀切的尾音,久久不散。

  想起那天,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抖,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颤。

  “那天我是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怕得要死。回来的一路我就在想,就算你死了我都要捶你两拳,给你捶出一口气,问问你怎么敢丢下我?”

  说到这儿,游弋猛地吸了一口气,提在当胸,不上不下。

  霍域调整了一下轮椅的方向,与他面对面,伸手按住他后颈,跟他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很低地说:“我不敢,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两人距离很近地看着对方,看那双熟悉的眼睛和只装着自己的瞳孔,看对方泛红的眼角和扑簌簌的睫毛。眼泪迅速掠过脸颊,落到嘴角又开始笑。

  霍域把游弋按到自己肩上,揉揉那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脑袋:“想哭就哭,这段时间你总忍着,担心不说,着急不说,实在憋闷就躲出去,当我不知道呢?”

  游弋在他肩膀上蹭蹭眼睛,笑了:“你呢?这段时间没喊过一声疼,不看你那一身伤都以为你来医院度假的。动一下疼,笑一声疼,晚上都疼得睡不着也当我不知道呢?”

  “行,疼,哪儿哪儿都疼”,霍域笑着说,“但是说真的,疼是次要的,如果再只能擦身不让洗澡你还是尽快帮我联系精神病院吧,我要疯了。”

  游弋抬起头跟他拉开距离,都顾不上哭了,马上开始骂人:“我就知道你又憋着作妖呢,刚好一点儿给你嘚瑟坏了是吧?我每天都给你擦得很仔细的,况且天天在病房待着能有多脏啊?人家不能洗澡的病人都跳楼了吗?”

  霍域弯着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相,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