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 第53章

作者:重山外 标签: 近代现代

  If I have the cloths of heaven,如果我有天国的锦缎。

  Man Jinguang and silver embroidered,绣满金光和银光,

  That night, during the day and evening,那用夜晚,白昼和微光

  Woven blue, grey and black damask,织就的蓝色,灰色和黑色的锦缎,

  I will put them lay at your feet:我会把它们铺在你的脚下。

  But I am poor, have only my dreams;可我一贫如洗,只有我的梦,

  I hav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我把我的梦铺在你的脚下,

  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请轻柔地对待,因为你正走在我的梦上。

  柏言看着信呆呆的,迟迟无法回神。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秒针滴答作响。

  原来那天晚上他约自己出来是想给自己这封信。柏言抿住嘴角,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他要向自己表白,而自己却向他介绍了女朋友。那么多人一起起哄,嬉笑打闹。

  只有庄辰栩一个人,站在那里,这么震愕、僵硬、无措、格格不入,自己怎么没有看到他神情的不自然

  ?也许看到了,可自己没有在意,还由着一群人推搡说要去唱歌庆祝。

  那薄薄的信封一路就藏在庄辰栩的口袋里。

  藏着他所有的心意,字斟句酌的小心和真诚,紧贴着大腿,像一块炭一样滚烫,却成了对他自作多情的嘲讽。

  在自己和女友因输了大冒险而接吻,他就坐在阴影的角落,那张笼罩在阴影里的脸,是否有过什么表情?

  是不在乎还是太在乎的掩饰?不敢动,怕动一下,一切就会泄露出来,被人察觉。

  他愿意用他的一切来爱你。

  却不敢吐露半个字。

  柏言抓着信纸,纸张已经很脆了,他小心翼翼,顺着折痕折回去,害怕弄皱一点。

  如果那天庄辰栩把这封信给自己了,事情会改变吗?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又有些想哭,眼泪要掉下来了,但不想把信纸弄脏。他擦了擦眼睛,又发现眼睛是干涩的。

  这个房间到处都是他们的回忆。

  整面墙的火车模型,相同款式的校服,春游的照片,角落里的棒球,一起看过的书,互赠的礼物,玩过的游戏,一起拼好的大型拼图……

  太多了,密密麻麻地垒下来,压成了一座大山。

  记忆的分量,说重不重,却能压得人无法呼吸。站在这里,回首望去,分分秒秒都是那个人,好像又回到那条漆黑无尽的小路,他蹲下来,把自己背到背上,所有被压抑被强迫遗忘的情感都涌上来,吞没了理智。太痛了,心脏像被泡在镪水中,被腐蚀得斑斑驳驳。

第65章 副CP(10)

  柏言把一切复归原位,才从庄辰栩的房间退出来。门阖上,他站在门口,闭了闭眼,逼迫自己从那个世界抽身出来面对现实。

  他背着包下楼,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表情已变得沉静。适才的大哭大笑,好像都不是他。

  经过客厅时,他被人叫住了。“小言,要走了吗?怎么不先打声招呼?”

  柏言脚步顿住,回退回来,走进客厅,乖乖地对沙发上坐着的人问好。

  客厅里坐着一对打扮体面优雅的男女,是柏言的父母,柏崇义和江琴。

  柏爷爷和奶奶坐在主位,微微带笑,面容和蔼。

  江琴快三年没见过自己的亲儿子,想要表现得亲热些又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拉着柏言的手到沙发一侧坐下,“难得回奶奶这儿一趟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柏言被抓着手,好脾气地回,“医院里有事,让我赶回去。”

  “医院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了?”江琴嗔怪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个医生做不做都一样,一年才几个钱。之前他们医药科招主任,让你去你怎么不去?”

  柏言皱了皱眉,“最近医院人手不够,手术都排不开,再说我是临床出身的,到采购去有什么意义?”

  柏言语气冲撞,让江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小言,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柏崇义浓眉深锁,翘着腿抽着烟,身边一片烟雾腾腾,虽然年逾五十了,但他保养得体,看着不过四十出头,五官仍旧挺拔英俊。

  柏言深呼吸了一下,把手从江琴手里抽出来,“妈,对不起,医院忙,我还是先走了。”

  “昨天辰栩也回来了,你们见面聊了吗?”江琴却又说。

  柏言顿住,不知道为什么江琴要提到庄辰栩。“嗯,简单说了会话。”

  “我听说他从国外回来后,直接进高校当了老师,把他爷爷气得不轻。”

  柏言梗着脖子,还是没忍住顶回去,“其实挺好的,他手上课题已经申请了专项研究基金,还在评副教授,他这个年纪做到这个地步,算是凤毛麟角了。”

  江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是还可以,只是他们庄家的产业算是彻彻底底落到外姓人手里了,保不齐什么时候连名字都要改。他爷爷不会同意的,他还指望着人给他生个孙子呢。而且他带了个男人回来,说是在国外谈的男朋友。”

  柏言脸色瞬间变了。

  江琴看他的样子,补充道,“估计他没告诉你,国外待久了,风气带的,人都变了,我看着他长大,也没想到人会成了这样。男的和男的,想想就怪恶心的,他爷爷就他一个独苗儿,昨天面上平静,私下里不知道吵成什么样了。”

  柏言僵站着,柏崇义只是冷冷地抽烟,不发一语。

  “所以你们今后还是少来往点,也别让他来住了,这么大的人了,哪有天天往别人家里跑的?”

  “昨天是我让他来的。”柏奶奶突然开口,“我的房子,我让谁来住都不可以吗?”

  江琴意料之外,转过脸,笑得尴尬,“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小言被人带坏了。”

  “用不着,我连这点是非善恶的分辨能力都没有吗?”柏言冷冷说,“再说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是别人的自由,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从来就没变过,性取向不会改变他,没有谁比他更好了。”

  奶奶点头附和,“我一直觉得辰栩是个好孩子,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们这些快入土的老人家还封建?我不在乎小孩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他真心喜欢,能好好对待人家,平平安安过好下半生就行。”

  江琴冷笑,很轻地嘀咕了句,“您当然这么说了,不有个前车之鉴嘛。”

  声音压得低,老一辈没听见。只有坐旁边的柏崇义眼刀锋利地横了她一眼,江琴才收声。她年龄也大了,年轻时还有力气抢,现在已经不想去撕破脸。

  又坐着聊了会儿话,柏爷爷和奶奶到了吃药时间,都上楼去了。

  江琴看人走了,旧事重提,又接上刚刚的话,对柏言说,“我知道你和辰栩关系好,但再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保持点距离总是要的。再说他现在纯教书,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说完看柏言一脸排斥,强忍着不发火的样子,江琴无奈地转头去看了柏崇义一眼,岔开话题说,“我昨天看到陈元了。”

  柏崇义放下腿,一手拉过烟灰缸,把手上的烟摁灭,“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江琴冷笑一下,“人家这几年可没闲着,搞了家公司,现在市值十几个亿,回来跟我唱对台戏,就盯着我的那些客户抢呢,我看他是把我当眼中钉了。”

  柏崇义皱着眉,“你在这里二十几年,外来的不知深浅,莽撞激进,赔干净了就撤市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哼,你欠下的风流债凭什么要我替你偿?就算搞不出什么风浪,但现在他尽天在我眼前晃,我看见那个人就恶心。”

  柏言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心里一紧。陈元以前是父亲的秘书,在父亲身边快十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陈元模样高挑清秀,性格儒雅,比不苟言笑的父亲更具亲和力,柏言跟着父亲去过几次公司,每次父亲有事,都是他陪着自己,自己嘴上叫他叔叔,心里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大哥哥一样。

  一直到初中时,学校电路损坏临时放假半天,他回家没带钥匙,摁了门铃,来开门的却是陈元,还穿着父亲的睡衣。柏言看着他愣了下,惯来口齿伶俐的陈元说话变得结结巴巴,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柏言进门后看到父亲裹着浴袍在客厅沙发打电话谈生意,见到自己后,表情有些古怪,随后拿着电话进了书房。

  柏言在客厅放下书包,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陈元好像也不自在,过了会儿才从厨房切了水果端给他,说自己和柏总刚刚外地出差回来,自己衣服在工地上沾了油漆,柏总就让自己来洗个澡。

  柏言咬着哈密瓜,也没多想。他拿出作业本写作业,陈元坐他旁边,看他有题不会,就靠过去给他讲解。陈元很聪明,思路敏捷,英语口语流利,标准的美式腔,能帮他做英语听力,发音特别好听。柏言马上有个presentation,讨好地凑上去让他指导自己口语。

  江琴回来时,正看到他们两坐在沙发上,挨得很近,陈元的手碰到柏言的嘴,纠正他的口型。江琴一愣,母亲保护的本能让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发了疯一样分开他们,抓着陈元的衣服拖着他站起来。

  柏言看到母亲扇了陈元一巴掌,让他离自己孩子远点,陈元慌张地抬着头,白皙侧颊印上巴掌印,被打懵了。

  柏崇义此时从二楼下来,父母随后爆发剧烈争吵。

  争执间陈元又被母亲盯上,父亲插手,把母亲拉开,让陈元立刻离开,陈元才狼狈地穿着睡衣拿了自己东西走出门,下台阶时绊了一下,连鞋都没有穿好。

  至此以后,柏言知道原来之前所有的家庭和睦恩爱都是假的,从头到尾,他就是个为利益而生的孩子,父母各自在外都有自己的生活,而父亲的情人就是陈元。

  他接受不了,他看到父母几乎成了敌人,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冷战。

  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解决陈元,他特意挑了父亲不在的一天,跑到父亲公司找到人,在全公司人的面质问他明明是男人为什么要勾引自己父亲,要破坏别人家庭,让他立刻离开。

  陈元愕然地站在他面前,一贯冷静沉着的面具骤然碎裂,惶恐和难堪交替地在脸上出现。周围是堂而皇之的指指点点,前途名声毁于一旦,陈元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游街示众,也不知道如何对待前一天还在对自己示好的小孩。

  再之后柏言知道陈元辞职了,不知所踪。

  而他父母也没有因此和好。柏言后来才意识到,这件事问题不在陈元,而在他的父母,他的整个家庭就是畸形的病态的,没有陈元也会有张三李四,谁跟他们扯上关系都是一场灾难。

  秘密被揭穿后,谁都不用再伪装。

  家里愈发空旷冷清,柏言也开始逃避,总在外头待到很晚没地方去了才回来。有一次他半夜回家,意外看到二楼书房的灯亮着。

  他推门进去,发现是父亲少见地回了家,正站在窗边抽一根雪茄。书房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只有走廊的灯和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体轮廓。外头风雨侵袭,窗外的树在狂风暴雨中摇晃,噼里啪啦地抽打着窗玻璃。

  柏言站在书房门口,柏崇义应该是听到他的声音了,但既没有转身也没有招呼。柏言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鼻腔嗅到的雪茄的香气也让他头脑发昏,他知道柏崇义今天是不会跟自己说话了,在他退开一步想离开时,柏崇义却突然开口,“昨天是你19岁生日?”

  柏言惊讶地抬头,鼻子兀然一酸,“嗯。”

  “爸爸忘记了,对不起,”柏崇义收起雪茄,走到书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这张卡给你,你有什么喜欢的,就自己去买。”

  柏言脸色瞬间变得奇差,硬邦邦地说,“我不需要。”

  柏崇义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过了会儿才放下,“我昨天碰到你陈叔叔了,他还问你现在怎么样,是他提醒我今天是你生日。”

  柏言想冷笑,“是吗?”

  “你那时候不该这么对他,他很喜欢你,你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他准备的。”

  柏言深吸一口气,也许吸得太急,感觉肺部都在隐隐作痛,“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我难道不该去挽回我的家庭?可你是我爸爸,做错的人是你!至少我尝试了,我努力过了,是你明明没有办法保证一心一意,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就贪婪地什么都要攥在手里!这世界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得寸进尺,有了一样还想要另一样!”

  柏言气喘吁吁地吼完,胸膛快速起伏,他等着父亲生气,最好能揍他一顿,那他更有理由愤怒,可柏崇义只是气势吓人地沉默。

  那双宽厚的手搁在红木书桌面上,舒展的,冰凉的,慢慢地,手掌蜷起,紧攥成拳,他才声音沉重地说,“对,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我最早认识他时,他也不过是你现在的年纪,年轻气盛,机智过人。他死心塌地跟着我,把我当神一样崇拜。要是没有这些事,我能得到一个得力的助手,知心的朋友,忠诚的下属,总好过现在反目成仇,连面都见不上。我是错了,千错万错就是当初不该拉他下水!不该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柏崇义重重锤了一下桌子。

  巨大的响动让柏言连连后退几步,背贴上走廊栏杆,他想到那天被他堵在茶水间的陈元,想到了他眼神中的难堪和乞求。

  他觉得一切都很讽刺,他的世界分崩离析了,但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被责备的,只有他是罪恶。如果没有他,他的父母不用强行组合在一起;如果没有他,陈元不会身败名裂,出走国外;如果没有他,柏崇义不会无能为力,所有人都能恢复正常,得到幸福……

  甚至十年后,客厅里的争吵还在一模一样的继续。

  “行了,别张口恶心闭口恶心的,”柏崇义厌烦地别过脸,“小言还在这,你要发疯,自己回家发去。”

  “你也知道儿子在这,你做你那点破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避着点人,还带人回家,把儿子丢给那种人照顾,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自己不正常还要把儿子也弄成变态?”

  “你思想放干净点,能出什么事?你自己像疯子一样闹起来,把小言吓到发烧你怎么不说?”

  “你不关心无所谓,但这是我儿子,我要保护他,他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不是你和那个贱人的儿子,你就是把人操烂了,那贱人也生不出孩子!”

  柏崇义猛然站起来,“江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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