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 真是,好茶! 第66章
作者:严颂颂
况且,把他打成这样的毕竟不是眼前这位满身狼狈的阿姨。
沈令抿抿嘴:“我接受您的道歉,您回去吧。”
“这……”他这副什么都不要的态度让大妈更加愧疚,急得在原地跺脚。
她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怎样一个人。
人家孩子不仅帮她抓小偷,被误会也丝毫不埋怨她,甚至还提醒她看钱包有没有少东西。
多好的孩子啊!
大妈脸都涨红了,整张脸皱出沟壑纵横的纹路。
“哎呀我……”大妈内疚而焦急:“好孩子,让阿姨补偿一下你吧……不说补偿,感谢也要收下的呀。”
沈令摇摇头,轻轻垂下眼帘,他有些累了。
贺闻帆将沈令护在怀里,下了逐客令。
“好了,您请回吧。”
虽说比先前过分凌厉的声线和缓些许,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大妈又抖了一下,不敢再开口。
她捏着衣物无措地转了两圈,最终也只能再次做出道歉,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走后门外响起一串脚步,沈令从窗户里看到那个小偷被押送着离开。
他像是被暴揍了一顿了,鼻青脸肿血沫横流,走路也一瘸一拐,要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架着才能移动。
沈令心下一惊。
大妈离开时门没关严实,沈令听到外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是袁格和一个陌生的男声。
男人说:“抓小偷就抓小偷,怎么还打成这样?”
袁格叹了一声,听上去十分无奈:“当时他挣扎得太凶了,我们保安兄弟费了好大力气才制止住,不动手不行啊。”
“那也稍微克制一下,打成这样问话都不好问了。”
“不也是见义勇为吗?听说这还是个惯偷,抓住了实在是为社会做贡献啊。”
“那用得着派几十个保安围着打?”
袁格嘿嘿一笑:“这不怕跑了吗?”
……
沈令听着外面的对话,眸光微闪。
他怯生生地抬头,湿润的大眼睛看向贺闻帆:“是你……”
“是他活该。”
贺闻帆面色毫无异常,似乎那人血肉模糊的脸在他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
他轻轻捂住沈令的耳朵,用最温柔的嗓音:
“乖,不听了。”
回家后沈令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不哭也不撒娇,但也不说话。
他一个人缩进帐篷里,将周围的小灯全部点亮,抱着双腿坐在里面,像是惊吓还没散去,只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才能享有绝对安全。
贺闻帆尊重他的意愿,留出空间让他自己缓缓。
只是沈令在里面待得太久了,久到贺闻帆有再好的耐心都觉得焦急。
他担心沈令的身体。
脸上的伤只要上药就会好,但心脏不能掉以轻心。
沈令这次明显被吓坏了,贺闻帆担心让他一个人待着会出事。
他拿着药来到帐篷前,轻轻蹲下,小声地询问:“沈令,有没有不舒服?”
沈令只是含糊地“嗯”了两下,没有给出明确的应答。
贺闻帆压下不安的心跳,轻声说:“不怕,出来吃药好不好?”
沈令依然不答,就像完全缩进了自己的乌龟壳子里。
贺闻帆焦急难耐。
帐篷周围层层叠叠挂着繁复的小灯,全部点亮后散发出蓬勃而耀眼的光芒,映得房间恍如白昼。
而沈令的帐篷就是光芒中央的城堡,被漫天繁星闪烁地守护着。
贺闻帆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他抬手拨了拨灯帘,像是拨开光幕阻隔的瀑布。
“那我可以进来吗?”
第47章
贺闻帆耐心等待着。
他并不急于催促沈令做出这个重要的决定。
他微微屏着呼吸,世界万籁俱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里发出细微的响动。
贺闻帆看到沈令小小的影子一点点靠近,在灯影下映出模糊的轮廓。
然后,他轻轻把帘幕拉开了。
贺闻帆心脏震颤。
他第一次窥见帐篷里的景致,那个独属于沈令的奇妙世界。
贺闻帆曾无数次构想过其中样貌,然而事实比想象中简单很多。
洁白的床垫、蓬松的棉被、柔软的枕头,日记本散落在枕边,深蓝色的毛毯纠缠着沈令的脚腕,又被他揪着一角抱在怀里。
沈令没有哭,只是因为皮肤太薄,眼尾的红痕还没有消散。
他微微弓着脊背,头发乱糟糟的,低垂的睫毛不看贺闻帆,很像贺闻帆幼年在游乐园里见过的兔子玩偶。
只是要更无精打采一些。
“沈令。”
贺闻帆轻轻碰了碰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抬起来一些。
脸颊肿得更厉害了,那人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掌印清晰可见,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指痕。
沈令半张脸都是红肿的。
贺闻帆眉头深深皱起。
他从来没在沈令身上看到过哪怕一丁点类似的痕迹,沈令不应该也不允许受到这样的伤害。
贺闻帆后悔没将那个人教训得更狠一点。
他用指尖轻触沈令的脸颊,沈令都会颤抖着倒吸一口气,睫毛战栗般抖动着。
“很疼吗?”他轻声问。
沈令便委屈地点点头。
贺闻帆眼中满是疼惜:“我们涂一下药好不好?上完药就不疼了。”
上完药就不疼了……
这种哄小孩的话沈令上一次听到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做完手术伤口很疼,妈妈就这么哄他。
第一次沈令信了,可是当发现上完药后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为药物刺激皮肤而更加难受时,他哭得比一开始还要伤心。
后来妈妈就不说这种话了。
她只会轻轻抱着沈令,哄他快快入睡。
直至沈令长大,经历过更多的疼痛和折磨后,他深知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件事能帮他分担这样疼痛。
他们也没有义务这样做,一切都要自己鼓足勇气去对抗。
但他也知道,眼睁睁看着别人饱受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本身也是一件极致痛苦的事。
他的妈妈就总是偷偷抹眼泪。
所以愿意哄他陪伴他,留在他身边以感同身受的方式告诉他“很快就不疼了”的人,都是很珍贵的人。
沈令第二次相信了这句话。
他抬起头,冲贺闻帆笑了笑,“好。”
只是笑容拉扯肌肉,他刚动了动嘴角,就痛得皱起眉,倒吸一口凉气。
“慢点。”贺闻帆捧起他没受伤的半边脸颊,几根手指贴在耳后的皮肤上,严肃又认真。
他按照拿药时医生的嘱咐,一丝不苟地替沈令上药。
清凉的药膏敷上来,将火辣的胀痛缓解不少,沈令眉心松了松。
凭心而论,贺闻帆上药的动作极度细致,几乎没把沈令弄疼。
但过于小心的后果就是,过程变得尤其漫长,到后面沈令甚至觉得脖子要抽筋了。
彻底涂好药后贺闻帆收手,沈令撑着后颈拧了下脖子,听到无比清脆地“咔嗒”一响,他自己都惊到了。
偌大的房间里就他们两人,四周寂静无声,贺闻帆在收拾药膏,被这声极度突兀的响动惊得抬起头,就撞上了沈令同样惊异的视线。
沈令手还放在脖子上,以一种懒腰伸到一半的怪异姿势静止着。
两人静默对视片刻,空气缓缓弥漫起一丝尴尬的旋涡。
沈令看到贺闻帆额角浮着密密的细汗,应该上药时精神过于集中弄出来的。
他没多想,扯了一张纸巾,面无表情按到贺闻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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