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CU-第二季 PICU-第二季 第43章
作者:青容
紧绷的神经舒展,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爱人,穆之南稳稳接住他的眼神,回以一个柔和的笑意,伸手轻轻盖住他的眼。
杨朔心满意足,别无他求,居然就这样坠入梦乡。
第55章 一点后续
那天夜里,白礼郃经历过失血性休克、心脏骤停、脑缺氧,在ICU昏迷了一周之后才苏醒,留下些不太严重的后遗症。他辞去了医院的行政职位,在医学院专职做老师。
穆之南去探病,开玩笑说:“学长,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做老师,师德堪忧啊。”
白礼郃也不生气,反而一本正经跟他聊:“我告诉你,就得我这种私德有亏又改邪归正的人做老师,才能有教育意义呢。你不能总是正面的,光明的,那样太空,太假,人不能太完美,要做过些错事,教学生才更有说服力。”
“嗯,反面教材也是教材。哎,你怎么脑子缺氧了一下,讲话变得有哲理了。”
“要不怎么说一场大病会改变人生观呢。住院实在太闲了,看了本书,里面有一段提到医生,说其实我们并不需要所有人的理解,医生只是一张处方。有句话写得特别好,‘我们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因为淤积的苦痛太多,医生便冷漠;因为对死亡无能为力,医生便凄凉;因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医生便悲壮。’”
“真的是很好的总结。”穆之南点点头,又问,“所以你想开了,不再争名逐利?”
“职业生涯就这么断了,总还是有点遗憾的。但死里逃生过一次,再去争名逐利就有点愚蠢了,什么事能比健康活着更重要呢。让我当院长,但是把我照片挂纪念墙上?不行不行。”白礼郃摆摆手,手臂上的擦伤还清晰可见。
穆之南笑道:“你别说,现在把你挂墙上,过往的人只会感叹这么年轻好可惜,都不会提到你是因为救人壮烈牺牲的。”
“可不!陈校长前两天联系我,还说要让我在校庆活动上发言呢……”
白礼郃离开之后,方主任被迫接下了大儿科主任的位子,不情不愿地,说自己先做着,如果有更好的人选立刻让位。汤黎做小儿内科主任,整个科室一片哀嚎。
院内围绕着汤主任的传言,除了他医术精湛之外,更重要的是玄学,招病人的体质让他的每一个夜班几乎都从头忙到尾,护士们避之唯恐不及,原本他升职不用再值夜班,大家还庆幸了一阵子,但转念一想,他的神力如果覆盖了整个小儿内科,将是怎样的场景。
赵芯瑜偷偷发了条微信给杨朔:小杨主任我现在申请转去PICU还来得及么……
两周之后,徐淼也提了离职申请,去了一家社区医院,就在小区旁边,下楼就上班。穆之南象征性地宽慰了他几句,却没想到他说:“穆主任,我的水平你是知道的,社区医院特别适合我,没有重症,没有手术。我没什么追求,其实待在你们这些医生旁边,德不配位的心理压力也很大。”
穆之南没有彻底离开医院,他变成了一个很自由的人。作为六附院的外聘专家,负责教学查房和手术,偶尔也去一下儿童医院。虽然手术也不少,加上医学院和艺术学院的课,他依旧很忙,但忙得很开心。
两个月之后,杨朔翻家庭账户,见他这种工作方式的收入比以前只多不少,也嚷嚷着要辞职。穆之南揉着他的手掌,慢悠悠地说:“咱们家,总要有一个工作稳定的吧,万一没人找我做手术,就没收入了,你要负责养家。”
“噢,也有道理。”杨朔点头同意,但看着眼前这个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他半信半疑,“穆之南,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跟老齐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比如你可以做外聘专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需要把我卖给医院之类的?”
“你猜呢~”穆之南冁然而笑,又挑衅道,“难道不行?”
杨朔捏起他的下巴,穆之南夸张大叫说碎了碎了下颌骨碎了,他松开手,又轻轻揉了一把。
“行吧,卖就卖吧,人都是你的,随你处置了。”
THE END.
第56章 番外1-杏园之秋
白礼郃刚到六附院不久的一个深秋,组织儿科在杏园度假村团建,是个有山有湖的地方,和他们常见的海景不同,更像是内陆地区的景致。
最早提出这个建议,并没有多少人响应,但白主任说,度假村里有一家全蟹宴做得很好,青蟹松叶蟹帝王蟹加上应季的大闸蟹全都有,勾起了一帮吃货们的兴趣。
不得不说白主任挑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有微风,日光不强,随着树梢的晃动,光斑在地上摇曳出了悠闲的气息。
几位外科医生一起在湖边的林荫道骑单车,穆之南骑了一辆双人的,杨朔坐在后面,故意不踩,两条长腿晃荡着,被从后面赶上来的王励明踢了一脚:“小杨主任太坏了,就让穆主任骑车带他。”
“人家乐意!”杨朔回踹了他一下,两人竟像小学生似的你一脚我一脚故意打闹起来。
穆之南被晃得扶不稳车把:“哎呀别闹,你们俩多大了——哎!”
杨朔躲避的幅度太大,单车失去平衡,两人一起掉进湖边的草丛里。
野草茂盛,摔在里面一点都不疼,软软的。穆之南感觉被抱得太紧,推了他一把:“又不是滚落悬崖,不要这么夸张。”
杨朔嘿嘿笑着,顺势平躺着,视线里有雪白的水鸟飞过。
“风景真不错。”他说,见穆之南想起身,立刻抓住他的手腕,“陪我躺会儿。”
草地上并没有那么浪漫,有些硬茬很扎人,还闻得到湖边湿润泥土的腥味儿。
“躺这儿干嘛呀?”穆之南说。
“俗话说得好,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
“哪个俗人说的?”
“我这个只想腻着老婆的俗人。”
他翻了个身,趴在穆之南身边,凑近,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那帮人太闹腾了,我就想跟你两个人待着,这儿多好,没人过来,干嘛都行。”
“你想干嘛?”
穆之南警惕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又被拽了回去。
“就抱一会儿。”
“哦。”
温存片刻之后,穆之南听到一些窸窣声,从杨朔怀里抬头看,这一看,上半身立刻悬停着,很僵硬。
“那个……哎,我们,要不要跑?”
杨朔也撑起身,入眼是一大一小两片黑褐色,两头牛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静止着,冷漠地盯着他们,像一堵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体会到大型动物的逼迫感,杨朔居然还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头大水牛颇有些英武气质,两只犄角向后舒展,眼神坚毅。
他缓慢地把穆之南拉到自己身后:“没事,没事,水牛,很温和的,不会袭击人类。”
穆之南问:“那他们为什么直勾勾地看我们,我们是挡住路了么?”
“不是啊,他们明明是沿着湖边走的,或者,我们睡在了人家的食物上?”
“有可能。”
两人还没商量好行动路线,只听“哞——”一声,他们同时吓了一跳,水牛们甩了甩尾巴,信步走开。
对视一眼,他们大笑出声。
回去的路上没骑车,二人沿着湖边慢慢走。
“被牛吓一跳,真丢人,回去别跟他们说啊。”
“确实很大一只。不过它要是真的冲过来,小杨主任打得过么?”
“我跟牛有什么好打的,当然是跑啊,你看它们腿也不长,又很重,应该比我们跑得慢。哎我看另外那只还挺小,咱们遇到的,是不是爸爸带着孩子?”
“当然不是,明明是母牛,你没看见人家……还正处在哺乳状态中么?”
“啊?咱俩是被水牛母子吓成那样?怎么感觉更丢脸了……”
水库的另一侧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大路,杨亚桐爬上了李靖的大摩托,双手死死地抓着车把,任由他怎么鼓励都不敢动弹。
“不是,你先别急,我再回忆一下动作要领,不然开出去摔了怎么办?”
“你整套护具都穿戴好好的,速度又那么慢,不会受伤的放心好了。”
“不是,我是说把你车摔坏了怎么办。”
“车嘛,交通工具而已,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都无所谓,更何况总有要有些擦痕才有韵味,说明这大宝贝儿是跟我并肩战斗过的!”
“可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敢骑了,你摔是擦痕,我摔可就不止了,说不定会四分五裂。”
“大哥,它又不是塑料做的,绿巨人把它捏起来甩出去才能四分五裂吧!”
杨亚桐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下这个场景,也不骑车了就坐在那儿乐,但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他远远看见湖中岛上开出一辆观光车,车上有个模糊的影子,是他怎么都忘不掉的一个人。
凌游,脑科医院精神一科住院医师,他的前任。
观光电瓶车转了个弯,不偏不倚地朝着杨亚桐的方向开过来,开得不快,甚至称得上是慢悠悠的,在杨亚桐看来,是一种故意折磨人的速度。
对凌游也是,他早就看到了杨亚桐,即使他戴着头盔。他跟别人笑闹的样子开朗活泼,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拘谨内敛的实习生。
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现在居然骑了重机,呵。他这样想着,眼神游移,希望他看到自己,又害怕他看到,正犹豫要不要赶紧跳车逃走时,凌游发现杨亚桐特意从车上下来,站定,微笑,对他轻轻点头。
观光车给他们制造了一个类似慢动作重现的擦肩而过,既矫情又无情。
下午五点,太阳还在天边挂着的时候,一行人便在小广场上支好了几个摊子准备晚餐,白主任果然没有食言,各种类型的蟹摆了满满两大桌,起初大家都还是各吃各的,却在不久之后被杨亚桐吸引。
他面前的盘子摆了些餐桌上不常见的工具,线剪、组织镊和一把弯血管钳,他本人还戴了副手套,专心拆蟹。
这在外人看来一点食欲都没有的景象,外科医生们倒是很欣赏。
“亚桐你这套吃蟹装备看似不合理却意外的合适啊!”
杨亚桐一边拆一边说:“螃蟹我不能吃,有点过敏,只能帮你们拆。”他低头笑,自己也觉得这太像做手术,补了一句,“只要你们不嫌弃。”
“不嫌弃,绝对不嫌弃!求之不得!”大家笑着把自己的盘子往前推,都堆在杨亚桐面前。
他很快拆好一只大闸蟹,一半蟹黄一半蟹肉,在一只小碗里铺成了太极的形状,还撒了一些海苔碎做装饰,看上去和高端日料店毫无二致。先端给了穆之南:“老师要一碗么?下面装了一点点饭。”
“不了,谢谢。杨朔刚帮我剥了不少,我前些天胃痛,吃不下。”
“哦,胃痛要少吃蟹。那边他们炖了鱼汤,等煮好我盛一碗给您。”
穆之南点头说好,杨亚桐转身走到烧烤炉旁,把碗递给“主烤官”李靖:“呐,第一碗蟹黄蟹肉饭给你吃,谢谢你教我骑车。”
李靖正忙得满头是汗:“哎呀太好了,我饿得不行了都,这些人真不仗义,烤完一盘转眼就给端走了,一串都不给我留!”
见他很想接过碗,又没办法放下手里的肉串,杨亚桐说:“你烤你的,就这几口我喂你吃。”
“真是我亲室友!”李靖三两口解决了这碗满满当当的蟹肉,“太好吃了杨亚桐,哎你先别走,”他四下张望,低声说,“趁着还没人过来,马上烤好了,这一把羊肉串都给你!”
小广场挨着酒店大楼,凌游住在二楼,他很早就被外面的喧闹声吸引,走到落地窗边,窗外一排柳树随风轻轻摇晃枝条,凌游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像柳枝一样舒展着,可恨的是太过舒展,杨亚桐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进眼里。
他和新同事们关系融洽,他看向别人眼神充满了崇敬,他甚至还会喂李靖吃东西……凌游不想再看下去,又舍不得移开目光,他的身体挺拔如松,内心早已蜷曲成了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样子。
晚上九点,度假村照例安排了烟花表演,湖边观景台上挤满了人,杨亚桐突然很想远离这份热闹,往反方向走。不巧在树荫下又遇到了那个人。
这次他们面对面站着,路灯昏黄,杨亚桐看到那双曾经每时每刻都盛满笑意,闪着星光的眼睛,此时不知为何黯淡了许多。
他变了,只半年未见,他就已经是另一副样子了。
“师兄。你……换了眼镜啊。”
凌游不自觉抬手去扶眼镜,又发觉没什么要扶的,转而揉了揉太阳穴:“嗯,之前那个,断了。”
“怎么瘦了那么多啊,现在不跑马拉松了么?”
“有点忙,不跑了。”
“好可惜,那你的‘马拉松马拉松之旅’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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