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不坏 金刚不坏 第47章

作者:里伞 标签: 近代现代

  他放心不下小红,对刘师傅说我回去一趟,待会再来。

  一刻不停赶回家,还是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叉烧焦虑症发作,打劫一包纸巾,趴在地上撕个天昏地暗。它一见丁昭进家,瞬间起立,一个箭头往外冲,疯狂拿头撞门。

  丁昭赶紧带它下楼。遛了半小时,叉烧愣是玩,不肯回家,拉了好几次都不听,还发脾气冲他叫。

  想到小红还不知道在哪里,丁昭急了,先是求,再是哄,叉烧仍是油盐不进。他光火,语气也不好了,叉烧不甘示弱。它气丁昭回得晚,更气两位主人最近仿佛约好般不疼自己,于是恢复初见时的样子,用音量和丁昭抬杠。

  程诺文从饭局上抽身,进小区走两步,就见到丁昭和叉烧在楼下互吵。

  出发去英国前,乔蓓特地找他,嘴上说得好听,吃饭饯行,实际借机敲打,中心思想就一句:丹斐是我们今年的重点客户,未来要做很多生意。他们喜欢江天禹,你也得喜欢。我明白,要是给你把刀,你是恨不得捅他个三刀六洞,但出去工作,还在国外,再不痛快都给我憋着,至少演给客户看——你,Nate程,我们,CO2,绝对是行当里最专业的。

  这番话成功烦到他,不禁喝多两杯。最近他没和丁昭对过时间,不知道对方安排,叉烧在家又不太平,便冷着脸对乔蓓说知道了,没其他事我回家遛狗了。

  乔蓓说去吧,又问,只有狗吗?

  多余的他不愿说。出门冷风一吹,脑子蒙,老毛病犯了。程诺文摸包摸口袋,没一个里面装药——也是,这种事情他提前是想不到的,只有某个人会考虑,将止痛片剪成小片,对照他的日程表,在每个外出应酬的晚上趁他不注意塞一片在他身上。

  这人正和他的狗大战,吵到楼上有人探头观望。程诺文眉头都要皱没了,他走过去,丁昭和叉烧齐齐转头,两只动物的狗狗眼都湿湿的,仿佛各自受到天大的委屈。

  还是人有优势,能用语言解释自己的难关。丁昭见到程诺文,彼此直视目光。多久没这么看对方了?距离那日过去几天,怎么胸膛还是闷得厉害,压着他话都讲不出半句。

  外壳包装再好,眼睛却不争气地发酸。他疼,疼得受不了。袖扣他不舍得扔,也不舍得转卖,留在抽屉里给自己看,打开一次难过一次。

  他选依赖品。丁昭低着声音对程诺文说小红被抓走了,遛完叉烧他要回公司。

  听到小红出事,程诺文酒醒一半。他接过狗绳,发狠一拽,将叉烧拎到跟前,抬手往狂吠的小狗屁股上抽。

  不许叫!程诺文真正发火,叉烧会怕,立即禁音,摆出认错的态度,翻着眼睛偷看爸爸。

  程诺文将它送上楼,下来时衣服也没换,对丁昭说立即叫车,去恒光,他也一起。

第64章 旧尝试(3)

  听完事情经过,程诺文在路上没闲着,打了多个电话,上海话交流,估计是找本地朋友帮忙。到恒光,刘师傅见丁昭还带回一个程诺文,知道是多了帮手,稍微不那么忧愁,三人重新看起监控。

  程诺文没挂电话:“金杯,香槟色,牌照开头是沪E,后面看不清,对,有四个人,没穿制服——”

  他冷静陈述,随后按住手机听筒,问刘师傅小红打没打过针。

  刘师傅说打过,那种街边的宠物店,没有记录的,都怪自己当时偷懒,没去办狗证。

  “那有点难办,无证的狗万一找不到——”程诺文停顿,后面没再说。

  是我不好。刘师傅再也忍不住,泪眼婆娑。丁昭心里不好受,刘师傅平时看着粗心,实际很疼小红,为了省钱给小红买狗粮,烟都戒了。来沪打工的没有关系门路,碰上这种事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也是,帮不上任何忙。程诺文问他有无小红的正面照,要清晰,方便辨认。丁昭急匆匆翻相册,找到几张发过去,这才觉得自己稍微派上点用处。

  电话那头似乎讲了很久,程诺文表情晦明不定,最后干脆走出去继续通话。

  保安室的两人站着,像在等判刑,几分钟有几个钟头那么长。

  等到程诺文再次进来,他先望丁昭。只需一眼,丁昭便知,至少不是坏消息。

  “找到小红了。”

  一语宣判,他心头大石落下,身体一松懈,差点摔倒。

  程诺文说小红被送到青浦的犬只收容中心,刘师傅想赶过去,程诺文说不着急,今天很晚了,他托人打过招呼,等明天过去交了罚款,重新办完狗证就能领小红回来。

  他将地址和联系人电话抄给刘师傅,对方老泪纵横,对着他千恩万谢。程诺文拦住他,说记得带点吃的和净水,再备条毯子,收容中心的条件不太好,小红呆一晚上肯定又饿又冷。

  刘师傅连声说好。丁昭问明天要不要我陪您一起,他说不了不了,今晚麻烦你和程先生,已经很过意不去,之后的事情我一个人能应付。

  他将两人送出保安室,远远还给他们挥手,背后灯光昏黄。

  来时紧急,丁昭与程诺文同坐一车,注意力都在小红那边。眼下氛围转冷,两个人之间谁也不主动开口。

  丁昭打开叫车软件,犹豫半天,声音蚊子叫:“一起?”

  程诺文不说好,也没说不好。丁昭默认他是同意了,等司机过来,他们分开,从两边各自上车。

  路上无话,安静得过分。丁昭想起刚才场景,心有余悸,程诺文到底是跟着自己过来,还帮个大忙,怎么说他也欠对方一句谢谢。

  两个字升到喉咙,程诺文头偏过去看窗外。丁昭认为他是有意做出这种“别和我说话”的姿势,话咽回去,垂头看手机,直到视线模糊。

  夜半高架不堵,司机驾驶风格强悍,几个弯道当自己车神漂移。丁昭坐得头晕脑胀,下车才好转,回过身发现程诺文在自己后面,面色很白,一脸的不舒服。

  “你还好吗?”

  “晕车,”程诺文边说边靠路边栏杆,“抽支烟就好。”

  丁昭陪他五分钟抽完两支,程诺文总算恢复。两人上楼,叉烧听到门外电梯声,早早埋伏在玄关处。丁昭开门,它直接蹦到他身上,张大嘴假装要咬。

  牙齿还没碰上,小狗瞄到跟在丁昭后面的程诺文,嗅出爸爸身上味道不对,滴溜溜一转眼睛,乖乖收嘴,小碎步跑回狗窝,钻进去巴望两人。

  肯定是喝酒头疼。丁昭找出解酒药,问他要不要煮点东西,吃完落胃,人会舒服一些。

  程诺文连杯水也不倒,吞了药,坐下闭目养神,死一般沉寂。

  他太熟悉程诺文这幅死人面孔,自顾自在锅里烧水,煮完小馄饨放到程诺文面前。对方没动,合着眼,似乎睡着了。

  登登两声,叉烧从窝里出来。到它睡觉时间,小狗想上主卧大床,钻到桌下叼程诺文的裤子,被丁昭半路抓住。

  今天和我睡。他点叉烧鼻子。

  嗯嗯,也不错。小狗再嗅一嗅家中空气,没有那么冷冰冰,心情好两分。丁昭抱起它,将客厅地暖开高两度,回房锁上门。

  隔天出去看,碗已经洗完放回架子,不知道程诺文是吃了还是倒了。

  小红傍晚被刘师傅接回保安室。丁昭还在公司,特意下去一趟。经历过一次惊心动魄的抓捕,小红活力尽失,恹恹的,裹着毯子窝在刘师傅怀里,模样十分惹人心疼。

  刘师傅告诉丁昭,多亏程诺文提前打过招呼,他去领小红时没被为难,很顺利地补办了所有手续。负责的人说最近严打市容,抓狗找的是外包人员,有绩效,下手狠,全城跑全城抓,市区的狗抓到市郊是常有的事,如果找不到路子,大概率是寻不回的,只能等着被处理。

  听得刘师傅胆战心惊,向丁昭转述时紧紧拥住小红,仿若劫后余生。

  昨天没找到机会,无论如何,今天要找程诺文当面说声谢谢。丁昭去了一趟附近的麦当劳,回公司九点多,程诺文还没走,把自己关在小会议室,百叶窗一拉,不知道在干什么。

  丁昭敲门,里面问:“哪位。”

  “是我。”

  “门没锁。”

  他进去,麦当劳外卖袋放在背后。程诺文没抬眼,以为丁昭找自己有工作谈,“什么事情?”

  “小红回来了,我刚下去看过,没什么事,就是精神不太好。”

  程诺文嗯一声,说他知道,刘师傅接到狗给他发了信息。

  丁昭久站不语,程诺文察觉到他并不只想讲这一桩事,停下手头动作,“还有什么问题?”

  犹豫几秒,丁昭拿出纸袋放到桌上,“谢谢,如果昨天不是你帮忙,就凭我一个,肯定找不到小红。”

  刚才捏得太用力,封口皱成一团。程诺文见了,表情没无太大变化,眼中却有不知名情绪掠过,他重新盯回笔记本屏幕,口吻平静:“我说过很多次,你有问题,只要肯提,我都会帮你解决。”

  “工作上吗?”丁昭问。

  电脑反光在程诺文脸上映出几道波折。他善于应对追问,面对挑战质疑,向来会在心中用逻辑下棋,能回答得严丝合缝,不给对面任何回击的机会。

  整夜难眠,反复思考一些人或事。神经跳起来,像被人狠狠踩在脚下,比哪次喝多之后都要疼,程诺文抬手摁住太阳穴,许久后,反问丁昭:“我们现在还能分得这么清吗?”

  是不行了,工作和生活的分界早被破壁机打碎融在一起,摘不出你和我,然而这团混合物有太多味道,吃下去不知其味,狠心丢弃又嫌可惜。

  丁昭得不出答案,闷声说不打扰你做事,准备退出去,却被程诺文叫住。

  他喊丁昭,第一次没有反应。再喊一声,丁昭转身,程诺文从外卖袋中拿出玩具盒,递给他,

  一个举动,说不清含义,可丁昭清楚他最近正在收集的款式。程诺文的那座玻璃柜,如今他闭着眼也能说出哪一排第几个是什么样式。程诺文致力扩大玩具版图,精神锲而不舍,仍在寻找下一个,他没有的那一个。

  丁昭接过玩具盒,拆开的手指略有颤抖,万一呢。

  盒中坐着一只哭泣小熊,它闭着眼,两滴落下的眼泪是黑色桃心。

  这双手的确有些小运气,程诺文的博物馆还未收录该款,但丁昭不确定,只凭这份小运气,是不是足够维持到抽中他最想要的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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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痛简单,心死很难。

第65章 旧风景(1)

  上海往伦敦,行政订票时怕转机耽误时间,给一行人选的直飞。周六清晨,天蒙蒙亮,丁昭拖着行李箱去机场,一个人,程诺文出门比他还早。

  两人在机场遇到,没说话。丁昭几人坐经济舱,程诺文自己贴钱,升去商务,柜台办完值机,与他们说落地后见,直接快速通道走了。

  阿康去任何地方都得随时携带笔记本,有平地就打开工作。进关后,丁昭在候机区找个有插座的位置,和赖茜核对拍摄计划。

  赖茜最近愈发沉闷,往常她习惯将情绪放在脸上,如今却是喜怒不形于色。丁昭说,她听,挨个在行程表中打勾。

  对到一半,桌面端微信突然跳出信息,名叫TY的人给丁昭发来一句话:几点飞?

  丁昭赶紧关掉提醒,赖茜面无表情,说继续,下一个。

  核对结束,女孩抱着笔记本坐去另一头,丁昭这才打开聊天界面。江天禹给他连发多条信息,询问什么时候到、上没上机。还有一张照片,半夜亮灯的伦敦眼。

  为了让江天禹倒时差,他的团队提前两天飞去伦敦。那天吃完饭,江天禹不知道从谁那里拿到丁昭微信,加上后常找他闲聊。

  大明星对自己如此关注,换个人可能惊喜,丁昭却直觉不是好事。江天禹找他聊的虽是废话,但有关拍摄,文字内容又不过界,他一打工的,很难不理,只能三句里答一句,保持礼貌,保持距离。

  早班机没有延误,他们准时登机。丁昭身边坐的是文案组的组长艾瑞克,本来脚本是郝思加写的,理应他跟来把控创意,可惜祖宗讨厌跋山涉水,转手将出差的任务扔给组长。

  艾瑞克心宽体胖,是公认的好好先生。他与丁昭在其他项目也有合作,不算陌生。上机后两人聊两句,艾瑞克说顶不住了,今天起得太早,现在困得眼皮打架,我得睡会,过会发餐记得喊我啊。

  丁昭还有工作处理,手在键盘上飞舞,直到空乘提醒即将起飞,要他收小桌板,他才赶紧合上电脑。

  飞伦敦,去程十四个小时。经济舱座位窄小,丁昭人高,腿伸不直,坐半小时就要换个姿势。艾瑞克吃完第一顿飞机餐,戴上机上眼罩睡得死死,中途气流颠簸也颠不醒他,看得丁昭羡慕不已。

  已有好几个晚上睡不得一个好觉,时梦时醒,闭眼就是某人轮廓,描摹不清,模模糊糊的一团。他看不下去,睁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再看手机时间,三点到四点,一小时过得飞快。

  饮料?饮料?外国空乘推着小车,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询问每一个亚洲脸的乘客,到丁昭,对方友好指指一大桶棕色液体,咖啡?

  热咖啡是粉末冲泡,香精味大于提神效果。十四个钟头,丁昭续了五杯,勉强熬过这段长途。落地希斯罗,伦敦下午四点,已近余晖,睡了一路的艾瑞克大叹麻烦,时差难倒,自己晚上要睡不着了。

  他问赖茜航程如何,赖茜说还行,她买了机上wifi,时不时回邮件,最多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艾瑞克同情,说阿康是忙,接着把问题踢给丁昭,小昭你呢?

  丁昭还未开口,程诺文从通道出来,反常地戴了墨镜,浑身写满“请勿靠近”。

  艾瑞克小声道:“Nate坐的商务舱,全是小隔间,条件最好,怎么还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他替程诺文心疼升舱费,忘记再问丁昭要答案。丁昭关掉飞行模式,他在飞机上换了电话卡,重新联网后,手机恢复功能,跳出好几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