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是否祈祷 无论他是否祈祷 第41章
作者:陆辞宗
沈光霁也不知道是被徐远川这一下弄醒的,还是根本就是醒的,瞬间就把徐远川抱住了,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又像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后脑勺。
徐远川埋在沈光霁颈间深吸口气。
心想,操他妈的。
这感觉真好。
“你喜欢我吗?沈光霁。”徐远川在沈光霁面前向来没有底线,这次也同样轻而易举地心软了,“只要你回答这个问题,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要见谁我都陪你一起,你说不出口的话我都替你说,只要你现在认真回答我。”
沈光霁没有松开徐远川,拥抱的姿势可以让他暂时避开那双目光灼热的眼睛。
沉默良久,他道:“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你又在逃避!”徐远川试图从沈光霁怀里挣脱,“听不懂中文吗?我说要肯定的答案!”
沈光霁用力把他按回怀里,仍然不肯跟他对视。
沈光霁自己都说不上来,他跟徐远川到底是谁更喜怒无常。他是习惯装热情装开心,徐远川却只会装生气装委屈。
那现在的愤怒是不是真的呢。
看不出来,只知道如果是真的,徐远川可能又会“算了”,再然后用不了多久,就平静地翻篇。
从上大学开始,身边就有同学念叨,“每一个艺术家心中都有他的缪斯”。他们不是艺术家,只是艺术生而已,但假如心中偷藏一个人,还是会觉得很神圣。
沈光霁从没否认过这种说法。
徐远川也学艺术,可从来没把沈光霁当成他的缪斯,他心中有时空空荡荡,有时又塞满了东西,是否跟沈光霁有关,全看当下的心情。
而沈光霁不知满足,他渴望徐远川没有自己就不能活,否则这份爱就得不到保障,迟早从手中溜走。哪怕把徐远川锁在房间里,那也是摘一束折断根茎的野花,塞进灌满凉水的花瓶,枯萎只是时间问题。
如何永恒呢。
沈光霁曾在反复拒绝徐远川的日子里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后来不忍心拒绝了,却仍没有答案。
“哄我一下是不是他妈的会死。”耳边突然响起这句话。
沈光霁在徐远川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提醒他不要说脏话,更不要总是提到“死”,然后侧头,像一声叹息。
徐远川在叹息声中抓到了一个“爱”字,短暂得让他怀疑会不会是错觉。
沉甸甸的。
他问的明明是喜欢,沈光霁竟然跟他说爱。
“这次不说‘嗯’了?”徐远川立马就笑出声来,“我可真意外。”
沈光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是装的。
“缓一缓啊,以后多说几次就不紧张了。”徐远川把脑袋往下缩了缩,隔着睡衣,在沈光霁胸前亲了一口,“心跳都吵到我的耳朵了,我哄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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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沈光霁今天其实并没有要见唐颂的打算,他开车带徐远川去了另一个地方。
南城美院的旧校区,坐落于大学城的最外围,再往前过一座大桥就是城郊。
不过四周人也不少,毕竟在大学城内,一出校门就是小吃一条街,到了晚上尤其热闹,反倒是校内有点冷清,宽敞路上偶尔才能遇见几个人。
徐远川穿了一件薄外套,衣领立起来,挡住了还没失色的吻痕。走了几步有点燥热,拉链头咬在嘴里,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道。
他不得不怀疑沈光霁昨天是故意让唐颂妈妈看见的,否则昨天怎么不叫他多穿件衣服挡住,甚至连提醒一句都没有,又或者为什么不收敛一点,别给他衣服遮不住的地方留那么多痕。
还挺有心机。
他偷偷地想。
徐远川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无所谓会是哪,一声不吭跟在沈光霁身边走,时不时左右望一望。
道路两旁的草地上隔一段路就摆放着几个雕塑,有大有小,大的有两米多高,小的刚好够徐远川当个小板凳,摆放位置似乎没有规律,大大小小以及间隔距离都乱七八糟。每个作品前面都插了块木牌子,上面注明了作品名称和学生信息,以及指导老师,有的字都已经模糊了,雕塑和牌子一样掉漆开裂,显然是长年和花草树木一起经受风吹雨打,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好酷。”作为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美术生,徐远川忍不住发表看法,“看来学艺术还是应该来美院,如果是西大的雕塑,管它多大都得在室内整整齐齐放着,可是展厅平时连大门都不开,根本不欢迎人看。”
“美院展厅的作品也很多,在新校区。”沈光霁说:“这些是历年来没有被选上的。”
“那也挺酷啊,西大要是落选,只能自己打包带走,摆在草地上大概率会被当成垃圾处理掉。”
沈光霁问他:“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考。”
“废话,我冲你来的啊,你当初要说你是美院的老师,我志愿肯定就填美院了。”徐远川道:“明知故问,就想听我说情话呗?”
随口而已,话音一落,立马又想到其它话题,“你在美院也有朋友吗?感觉你走这几条路都很熟悉。”
沈光霁没回答了,摸摸外套口袋,变魔术似的,给徐远川摸出来一颗薄荷糖。
徐远川盯着沈光霁的手心发了会儿呆,震惊程度好比大马路上捡到一箱金子。
这可比金子宝贵得多,他想。
他动作迟钝地接过来,指尖故意在沈光霁手心挠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撕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一瞬间觉得烦躁的高温都没那么恼人了。
原以为沈光霁是要去学校里找谁,徐远川甚至做好了糖刚化掉就看见唐颂的心理准备,结果沈光霁只是借学校里的林荫道走一走,领着他从大门口进去,又领着他从西南门出来,因为这边没有停车位。
好单纯的理由,徐远川无话可说。
西南门的正对面有一片特别大的空地,道路两侧一边是美院的树林,一边是杂乱茂密的芦苇丛,脚下是没有被特殊处理过的石子路,路中间有许多个红蓝色的集装箱,摆放位置像美院草地上的雕塑一样毫无规律,有的横放有的竖放有的斜放,参差不齐。
徐远川在心里佩服沈光霁,竟然抑制住了强迫症,没手痒给它们一个一个挪整齐。
“这能进去吗?”徐远川用指节在集装箱上敲了敲。
“不能。”沈光霁说:“我没有钥匙。”
徐远川多看了两眼,发现确实上了锁。
“噢。”他道:“这地方一般来说很肥的。”
沈光霁没听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知道你是真不打游戏了。”徐远川瞥他一眼,“早就说教你,你不答应。”
“没空。”
“没空你就会听不懂我们小年轻讲话。”徐远川说:“三岁一代沟,你算算我们之间有多少条。”
沈光霁转头看了徐远川一眼,徐远川难得没有懂装不懂,他这次是真没明白沈光霁那个短暂又复杂的眼神是想表达什么。
走到路的尽头,最后一个集装箱是两层的,不过堆放得很“叛逆”,四个角错开,像三岁小孩玩叠叠乐,不求整齐,只求不塌。
颜色也不一样,两面纯黑,两面透明。一眼就能看出空间比另外那些要大很多,住人完全没问题,只是每层的高度都很够呛,徐远川伸手就能碰到顶。沈光霁就更不用说了,徐远川有点担心他垫起脚会撞到头。
沈光霁把门打开,又拉起屋里的百叶窗,透明玻璃很干净,一个泥点都没有,阳光直接透进来,灯都不用开。
他说这一片区域的集装箱都是美院以前的几个老师布置的,用来给学生拍作品或者找灵感,还没建立新校区的时候,很多学生会来,什么也不做,就爬到集装箱上躺着,听说很适合夜晚吹凉风看星星,是情侣最愿意扎堆的地方之一。
“哦。”徐远川问得漫不经心,“你这是带我约会来了,咱们晚上在这儿看星星?”
沈光霁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指地上那一大堆瓶瓶罐罐,“接了个墙绘的单子,我以为你会想玩一下。”
“所以我们今天不是来找唐颂的?”徐远川诧异。
沈光霁也好奇,“找他干什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天。
“我寻思有个什么三方会谈...”最后徐远川先挠了挠头发,象征性地轻轻咳了一声,“画画儿...可以啊,有要求吗?”
“自由发挥。”
“那全都画你。”徐远川说着就蹲下来挑画材,好几种选择方案,他犹豫要不要试一次喷漆。嘴边还在自言自语:“能怎么办呢,我唯一擅长的就是画沈光霁。”
沈光霁没理他,拿出手机给徐远川转账。“甲方”给的定金是一万二,他凑整给徐远川转了一万五,多余的给他零花,不过没打算告诉他。
转完直接拿徐远川的手机确认收款,收完发现后台有一条未读短信,他顺手点开,是个取件码。
目光又挪回徐远川身上。
不知道他买什么了,有点好奇。
“不着急。”眼看徐远川一副立马准备开工的样子,沈光霁连忙俯身握住那只去拿调色盘的手,把人拉起来,解释说:“带你看场地而已,先回家画图。”
说完也没把手松开。
徐远川站着发愣,抬头看看沈光霁的脸,又低头看看沈光霁的手,上课打瞌睡突然被叫起来发言似的呆愣,“是要谈恋爱了吗,怎么牵我手啊?”
沈光霁有点莫名其妙。
明明不是第一次牵。
徐远川晃了晃两个人相握的手,“唐颂在国内的话,你们俩才是情侣,你背着他牵我的手,是不是有点儿没道德?”
沈光霁把手松开了,努力掩藏眼底的怒意,可还是冒出了一点踪影。
徐远川不禁轻笑一声,“没点儿幽默感,无趣。”
最近总是这样。
说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徐远川能感觉到沈光霁在慢慢认真对待他了,又或者说,就像那句叹息声里的“爱”一样,沈光霁终于肯承认一点什么。
偏偏气氛别扭得很,说不到几句话就要冷场,以前沈光霁不爱理会他的时候,他反而能一个人喋喋不休。现在既搞不懂自己,也不明白沈光霁。
“你不是在忙工作室的事情吗,怎么还抽空接这个?工时要很久吧,不会耽误你?”徐远川照旧做了那个沉默过后先开口的人。
“朋友介绍的,出价很高。”沈光霁说:“不是我画,给你接的。”
徐远川又是一愣,“啊?”
沈光霁也再次一头雾水,“你不是缺钱?”
徐远川迅速回想起自己以前说过无数次的“什么活儿都干,给钱就是爹”,一时间哭笑不得,“我真服了,知道我缺钱你就直接给我打钱啊,哪儿有你这样的,还特意给我找个活儿干,老师的身份卡还没到期是吗?”
沈光霁的表情看起来像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眉头微蹙,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没给徐远川打过,数额不高,可每一次他拿起徐远川的手机,都发现钱还在那里。何况他看见过徐远川花钱,单纯是没花过他给的,很难不理解错,“我以为你不会接受那种方式。”
徐远川算不清他今天是第几次震惊,刚要跟沈光霁确认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不是早想过要给他打钱,就听见沈光霁说:“那我画吧。”
“你画个屁!”徐远川笑道:“我没说不画啊!有钱不赚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