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下 石榴裙下 第59章

作者:七子华 标签: 近代现代

  他很久没有想姐姐了,就连回家洗澡换衣服都不敢踏进姐姐的房间,这会儿却想她想得要命。

  他们姐弟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小时候没少打架,可上学后姐姐一直很照顾他,在同一学校一起上下学,早晚一前一后地骑着车,乘着朝阳又披着月光,是亲人也是朋友的舒适与陪伴贯穿从出生起乃至整个青春。

  时间不早了,陆景初以明早要早起作为借口,让陆母回去睡觉,说自己要出去办事, 以陆母怀疑又释然的眼神,他知道肯定误会他去找许蔚明。

  陆景初没解释,趁着夜色出了医院,他站在医院门口打车,现在太晚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叫到车,倒是一辆眼熟的白车停在面前。

  车窗摇下,二人相视着。

  “……”陆景初无奈,“你是在监视我吗?”

  “没有,我刚洗完澡,”许蔚明把车里的灯打开,将自己的湿润的头发给他看,“看到你站在这估摸着要出去,要是问你的话肯定要拒绝,所以我直接把车开出来。”

  不难看出许蔚明都摸索出经验了,陆景初站着没动,有些不服气地问:“万一你把车开出来我已经走了呢?”

  “那我把车开回去就行了。”许蔚明不以为然,“上来吧?我送你。”

  陆景初僵持了须臾,又看了一眼手机,取消叫车订单,坐上许蔚明的副驾驶。

  “去哪儿?”许蔚明问,“回家吗?”

  陆景初抿了抿唇,轻声道:“陵园。”

  许蔚明微顿,看了一眼陆景初,没有多问什么,启动车子,在黑夜中留下一片尾气。

  陵园在郊外,开车近半小时的车程,这个时间陵园里一个人都没有,茂盛的成片树荫在黑暗中的剪影显得阴森恐怖。

  正常人不会选在凌晨过来,晚上阴气重,又是在这种地方,总归是有点忌惮。

  陆景初是唯物主义,一肚子的事儿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到陵园后一个人下车,还嘱咐许蔚明不准跟来。

  陵园很大,石梯一层层往上,冰冷的墓碑在夜色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陆景初轻车熟路地停在一座碑前,晚上光线暗,他需要蹲下凑近才能看清照片上的人。

  女孩笑容明媚,眉眼和陆景初有几分相似,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漂亮又亲和。

  陆景初抬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低低地加了一声姐。

  “好久没来看你了,上次过来还是去年你忌日,原谅我不常来,一个是我看到你就想哭,一个是我总觉得只要不来,你就好像还在我身边一样。和我们当初约好的一样,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撑起这个家。”

  陆景初眼眶湿润,低着头有些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以前你总嘲笑我感性、爱哭,现在我已经不哭了,你看到了吗?”

  陵园幽静无声,唯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响,好似无声地回应。

  “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给你说起。姐,有件事,我给你说了你别笑话我。”陆景初盘腿坐在地上,压着某种情绪, 顿了许久,声音轻的快融进风里。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第68章 挽留

  凌晨的夜微风习习,透着点闷热过后的凉爽。

  许蔚明站在树下抽烟,微弱的星火时明时暗,他的目光始终定在远处的青年身上。

  陆景初在上面待了二十多分钟,他抽了四五根烟,又一根抽完后下意识地去掏烟盒,里面空落落的,一根不剩。

  许蔚明的烟瘾其实不大,以前和人应酬的时候才抽一两支,他不喜欢烟味,日子过得顺风顺风不需要用尼古丁来平复心绪。

  可自从和陆景初闹掰后,他的烟瘾就增加不少,以前半个月才抽一包,最近两天就抽完有时候还不够。

  许蔚明跟前的烟味不散,他抬手挥了挥试图驱散烟雾,洗过澡后的身体自然染上了味道,眉心微蹙,不禁担心一会儿陆景初嫌弃。

  大约过了十分钟,陆景初走下来,踩着一层层阶梯,面容被黑夜模糊,到了跟前许蔚明才看清楚陆景初的脸。

  这段时间忙着,事情一个接一个,陆景初没空去理发,头发有点长了,挡住了眉毛,发丝蹭着眼皮,能看出有些淡淡的浅红。

  哭过了,许蔚明想。

  陆景初眼部周围的皮肤薄,多揉几下就会留下红印,要很久才消。

  这点是许蔚明和他上床的时候发现的,那晚陆景初一直在掉眼泪,一开始是疼的,后来是爽的,眼皮红得不成样子,第二醒来打架的时候都没散。

  许蔚明舔了舔干涩的唇,嘴里充斥着尼古丁的苦涩,没来得及开口,陆景初先一步开口。

  “让你别跟来。”

  “在车上无聊,随便转转。”

  “……”陆景初挺无语的,谁大晚上转陵园。

  他再说话,朝停车场走去,许蔚明自然跟在旁边。

  刚才一直在车里没注意,这会儿陆景初借着不甚明亮的路灯才看到,许蔚明脚上穿的是酒店的拖鞋,衣服倒是他自己的,只是头发还没彻底干透,一两缕微微翘着。

  这人没撒谎,是真的洗完澡准备上床却看到他站在楼下。

  出来得匆忙,连鞋子都来不及换。

  上车后,许蔚明没问去哪儿,而是一直往回开。

  陆景初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郁郁葱葱的山林成了漆黑的黑影。

  许久,他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

  许蔚明答道:“能猜到,你来看你姐姐。”

  陆景初嗯了一声,又问:“你不问我和姐姐说了什么?”

  许蔚明听这话明白陆景初想让他问,顺着话说:“你和姐姐聊什么了?”

  “是我姐姐。”陆景初纠正,然后说,“我把你对我做的混蛋事都告诉她了,你最近小心一点,我姐姐肯定会在梦里找上你帮我报仇的。”

  许蔚明嘴角扬起弧度,“没事,是我做错了事,对不起她弟弟,怎么样寻仇都行,但唯有一点,你让她别把我带走就行。我还有人要追,阴阳两隔会让我死不瞑目的。”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被许蔚明这么说的瘆得慌。

  陆景初这个唯物主义都觉得有点不吉利,“什么死不死的,你专心开车。”

  许蔚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景初和姐姐倾诉了这么一会儿,心头轻松了不少,疲惫感涌上来,本想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却不小心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许蔚明叫醒的。

  他睡眼蒙眬,揉了揉眼睛,眼皮上的红意更明显了点,“这是哪儿?”

  许蔚明说:“我酒店。”

  陆景初眨了眨眼,清明几分,懵懂退去,没说什么,开门下车。

  “时间太晚了。”许蔚明锁上车门跟上去,“你去我房间睡一晚,明早我们一起去医院?”

  陆景初站在电梯间,板着脸问:“为什么不送我回家?”

  自作主张。

  许蔚明:“太远了,开车过去要半小时。”

  “你别睁眼说瞎话,”陆景初说,“从这过去更远一点,你怎么不说?”

  “我知道,可是你想,我送你回去,又要开车回来。”许蔚明见有人走过来,拿出口罩戴上,“看在我当你司机的份儿上,能不能体谅体谅我?”

  “我没让你当我司机,”陆景初见口罩挡了他大半张脸,纳闷儿道:“你戴口罩干什么?把自己当明星了?”

  许蔚明没回答,正好电梯来了,他们一起走进去。

  旁边是对情侣,按了一楼要去大厅办理入住,许蔚明按了十七楼。

  “叮——”电梯门打开,情侣牵着手走出去,陆景初跟在后面,刚迈了一步就被人拉住胳膊。

  “已经快十二点了,你回去只会打扰叔叔阿姨,”许蔚明的口罩挡住大半张脸,眉骨深邃,双眸明亮,“而且你睡哪儿?阿姨回去的时候你可以睡沙发床, 今晚又趴在床边将就?”

  陆景初想辩解几句,可许蔚明说得有条有理, 根本无从反驳。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定的标间,是两张床。 ”许蔚明喉结滚了滚,咽下舌根的苦涩,“好不容易才让你没那么抗拒我,我怎么会自掘坟墓?”

  陆景初凝视男人的眼,依旧干净明亮, 却也涌动着几分恳求。

  “我只想让你睡个好觉。”

  电梯外面站着人,以为他们要出来,等了一会儿后见还在僵持,不耐地问:“你们出不出来啊?”

  许蔚明沉默着松开陆景初的手臂。

  陆景初站着没动,冲外面说:“不好意思,我不出来,你们上来吧。”

  他明显感觉身边的人低沉的气息尽散,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脸上。

  本来外面只有两三位,电梯要合上时突然涌进来一群提着箱子的大学生,原本安静的电梯厢顿时热闹起来。

  陆景初听着他们分房卡、按楼层,商量着明天几点起床、要去哪儿玩,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八月了,曾经这份暑假的闲暇也有他一份,不过刚毕业一年,却好似过了很久一样。

  他正感慨着,听到其中一个女孩说:“哎,我可听说了啊,前段时间网上爆的女装癖变态也住这家酒店。”

  陆景初神色一僵,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女孩的背影,顿时觉得封闭的电梯厢变得压抑窒息,有些慌乱地握紧拳头。

  “是,我也看到别人偷拍的照片,有些模糊,还是看得出来是个大帅哥呢。”另一个女孩说,“不知道他现在出门是穿男装还是女装啊?女装太出挑了, 他个子很高呢。”

  “啧,你们这些女生,”男生嫌弃道,“那新闻我也看了,大男人穿裙子还骗人感情,简直就一活脱脱的人渣嘛。你们订这酒店不会为了和这种人偶遇吧?快别恶心我了。”

  “谁想偶遇了?我们也很唾弃他好吗?”女生反驳道,“这种人谁遇上谁倒霉好吧,这酒店不是咱们一起商量着定的吗?我也是定好后才看到网上的消息, 顺口说一句。谁想看这种变态啊?“

  他们一行人边说边下了电梯,陆景初低着头,拳头握得紧紧的,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但就是不痛快。

  不知道是为自己不痛快还是为许蔚明不痛快。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圣母的,这些大学生说的是事实,可听到这些话后并没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心头压着沉甸甸的石头,让他难以喘息。

  电梯里人陆陆续续离开, 只剩他们二人后,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缓和关系好似又被事实粉碎。

  “叮——”电梯门打开,许蔚明说:“到了。”

  陆景初回过神,抬眸看着许蔚明的身影,抿紧了唇,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房间门口,许蔚明掏出房卡走进去,里面灯亮着。

  “厕所里有洗漱用品,今晚你将就一下,”许蔚明摘下口罩,“里面这张床我没睡过,你……”

  “许蔚明。”陆景初打断他的话,闷沉沉的开口:“你这几天一直戴着口罩,是不是早就被人认出来了?”

  许蔚明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不算认出来,只是会引来一些目光,我懒得应付,戴上口罩能避免很多麻烦,不算什么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