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惯性依赖 非惯性依赖 第4章
作者:西荧星
不管他怎么示好,宋临景永远一副无动于衷的高傲。
偶尔酒局见到,宋临景也都只安静坐在景程身边,时不时因景程的玩笑话稍微扯扯嘴角,不喝别人递来的酒,不与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人交流。
仿佛跟除景程以外的人多说句话,都是在辱没他的格调。
安阳也试过从景程那撒娇套话,但得到的答案只有敷衍。
景程总会笑得吊儿郎当,把“发小”、“娃娃亲”、“我是他家长工”、“同父异母亲兄弟”、“宋临景内向害羞你让让他”这种话,真假掺半地往外胡乱抛。
次数多了,安阳哪怕再迟钝,都能品出景程对这个朋友身份的刻意遮掩,所以他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地打探了。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安阳倒还没必要这么在意。
大不了能避则避,少接触,不得罪就好。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每当他和景程的关系即将有突破时,这个姓宋的总会莫名其妙出现,并及时地横插一脚。
比如之前他和景程的首次正式约会。
比如上个月他哄了很久、景程才答应的双人旅行。
比如昨晚被迫中断的留宿。
安阳对此已经不满很久了。
“哦不对,不是不喜欢……”还没等宋临景做出回应,安阳就主动否定了刚刚的说法,再开口时,温和的语气中却明显杂了些讥讽,“是非常讨厌我。”
“为什么呢?我得罪过你?”
“你是只讨厌我么?”安阳歪歪头,晶亮的杏眼眨了眨,故意摆出一副虚浮的无辜模样,他停顿片刻,竟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噗嗤笑出了声,“瞧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下一秒,安阳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严肃且笃定地说道:“你是讨厌景程身边所有的人。”
宋临景的神色依然冷淡,可眉宇间不再掩饰的轻蔑,倒也算是对这个总结做出了默认。
既然安阳直接把话挑明了,那他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来委婉表达自己的意图,宋临景将脚边放着的文件夹递给对方,言简意赅道:“看完开个价吧。”
安阳原本不甘心的表情瞬间变成了诧异,像是从未想过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宋总在开玩笑么?这不会真是什么‘五百万买你离开他’的烂俗桥段吧?”安阳讥讽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差这点钱?你找人谈判之前都不做背景调查的么?你知道我——”
“知道。”宋临景打断道,“不过,看来景程没有向你正式介绍过我。”
“上个月你爷爷有尝试托人联系我助理,但我当时觉得没必要插手,拒绝了。”
“先看看吧。”宋临景瞥了眼那份文件,轻飘飘的态度里藏着几分微不可闻的揶揄,“五百万可帮不到你家。”
宋临景从容的架势让安阳心里不禁有些没底,他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纸袋,慌张地撕开密封条便翻阅起来。
大概是怕他抓不到重点,宋临景甚至贴心地将几个最关键的信息,用红色标注了出来。
随着浏览的速度越来越快,安阳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你父亲公司的资金链从去年开始就出现了问题,上半年的项目又因不可抗力导致了重大失误,现在还背着几个巨额索赔案没进终审,零零碎碎的亏损粗略估计,差不多有中九位数。”
宋临景端起面前毫无美感的不锈钢茶碗,抿了一口里面盛着的杏仁露,云淡风轻道:“这种程度的烂摊子,其实可大可小,解决起来麻烦,但算不上困难。”
“不过……”宋临景顿了顿,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安阳的反应,才满意地继续说道:
“现在除了我,没别人愿意沾你家的晦气。”
这个数字实在太触目惊心,安阳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盯着手中的文件反复确认了无数遍,却仍然难以接受惨烈的事实:“不可能,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
听到这话,宋临景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他唇角弯出了一个轻蔑的弧度:“告诉你有任何意义么?”
安阳怔住了。
虽然宋临景的话直白得过分,但他却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哪怕他知道那些事情,也帮不上半点忙。
现在回想起,前天向家里要钱办新展时父母僵硬的神色,安阳整个人都因羞愧而有些颤抖。
“景程今天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安阳嗓音嘶哑,磕磕绊绊地说着,连眼眶都由于剧烈的情绪起伏泛起薄红,“是因为你告诉他这些之后他觉得麻烦,想甩了我?”
宋临景却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新奇的事情般,竟轻笑出了声:“抱歉,原来是我多虑了。”
“你们之间除了上床就没有其他交流了吧?”宋临景淡淡说道,“你似乎完全不了解他。”
随后,他像是自言自语般感慨道:“景程太容易同情心泛滥了,我不可能对他说这些,没人愿意节外生枝。”
“他不会真心喜欢你,你和他也不合适。”宋临景冷漠地看向安阳笃定道。
安阳却在复杂情绪的推动下,条件反射地拔高了音量,羞愤地反问了回去:“那谁合适?你么?”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宋临景眉头紧皱,像是终于被刺到了痛处,再开口时,语气难免更加生硬:“安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没资格朝我发脾气。”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便站起身来,边整理领带,边拎起两盒包装好的点心:“当然,帮你是有条件的。”
“你先回去和家人商量,考虑好了联系我,我们才能继续往下谈细节。”
说完,宋临景向安阳稍一颔首,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安阳突然开口叫住宋临景,他死死攥着那一沓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资料,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临景高高在上的背影,极力压抑着情绪,声音微颤地问道,“我怎么确定你真的能帮——”
“你只需要回去问你的父亲。”宋临景再次打断了他,显然早已不耐烦很久了,“问问他……恒瑞集团一直以来的掌权人姓什么。”
“对了。”宋临景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般,回过头浅笑着睨了安阳一眼,轻轻晃了两下手里拎着的打包袋,“这家店是我们家糕点师傅退休后闲不住,景程给他盘下来解闷用的。”
“景程孩子心性,多数时候,哪怕看起来格外钟情某些新鲜口味,其实都只图个好玩。”
“但,旧习惯总是很难改掉的。”宋临景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再见,安先生。”
“字面意思。”
“别想太多。”
……
第4章
“怎么了啊?是犯病了还是真被人下药了啊?”
“应该挺严重,我刚看到曲经理喊景总去了。”
“笑死,谁闲得没事给个破营销下药啊,费那劲。”
“人都这样了,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就是就是!”
“之前碰到过一次,八九不离十。”
“不可能吧,Scene算是这片最安全的酒吧了。”
“太吓人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什么时候能处理好啊?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够扫兴的。”
门都还没推开,乱七八糟的议论就杂着音乐声涌了出来,闹得景程头疼。
他向来讨厌麻烦。
刚开始打算开酒吧的时候,宋临景就提醒过他这行不好做,当不了甩手掌柜的。
景程一耳听一耳冒,嘴上“嗯啊”的答应,行动上则照旧。
不过联系设计师弄装修的同时,还能记得要跟本省口碑最好的安保团队接洽,倒也勉强可以算是上心。
听劝了,但只听一半。
不过毕竟是搞夜场,靶向人群鱼龙混杂,有诚心诚意出来放松娱乐的,就有装模作样使手段揩油的,这种风险难以规避,再好的安保也只能做到事后快速反应,事前预判实在有点困难。
所以开业两年多,类似的腌臜还是防不胜防地发生过几次,小曲经理上个季度刚被景程从老家“骗”来,慌神也正常,而景程从小到大见多了,处理起来自然更顺手些。
景程推开侧门走了进去,几盏大灯把原本昏暗的厅内彻底点亮,旖旎迷幻的氛围被突发意外赶了个干净。
驻场乐队早就停了表演,抻起脖子往台下瞧热闹,主唱撑着立麦叼着烟,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在注意到景程的出现后,才好像终于有了点精神。
“哟,景老板,来挺快啊。”主唱邹杰吊儿郎当地朝他抬了抬下巴,“今晚工资照常结不?结我们就再呆会儿,不结哥们儿可就先走了。”
“老实等着,警察来给这事定性前,半只苍蝇都不可能放出去。”景程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道。
“您别跟我生气啊,但咱真得尽快解决。”邹杰见景程心情糟糕,果断选择了不再主动触霉头。
他双手稍微一举,摆出了个投降的姿势,撇撇嘴,示意景程往那边看:“都是出来玩的,又都喝酒了,没耐心着呢,也没几个是真关心那小营销死活的,待会闹大了更麻烦。”
景程眉头紧蹙,虽然邹杰话很难听,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大多数人并不在乎、也没义务在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末本来客流量就大,闹哄哄的混乱加上被扫了兴,不少人想要离开却被拦住,负面情绪在酒精的加持下又被放大,此时已经有几个醉汉涨红着脸,扯着嗓子在跟安保骂骂咧咧了。
突然,不知道谁发现了景程,大喊了一声:“都让让,老板来了!”
议论纷纷的人群安静不少,甚至还主动避让出了条可供通行的小路,景程一边道谢,一边沉着脸往里走。
“麻烦大家再散散,病人有点呼吸困难。”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景程这才发现,围成一圈的人墙中心,除了躺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两下的许子晨,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浅栗色的卷发因动作而有些凌乱,柔和的五官此刻却透着严肃,气质温润,学生模样。
对方努力将许子晨调整成了侧卧姿势,正微微俯身,凑近他的口鼻处,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呼吸情况。
“医生么?”景程走过去问道,“他怎么样?”
“医学生,大二。”
“你是这的老板?”男生只抬头扫了景程一眼,没等他回答,便将注意移回了病人身上,“慢慢稳定下来了。”
“不过暂时还没恢复意识,自主呼吸也不太顺畅,症状像是癫痫发作,你最好帮忙再清下场,别让他们一直围在这。”
“癫痫?”景程神色一怔,“以前从来没听他说过。”
“患者因为病耻感,日常生活中不提很正常。”男生抬起头与景程对视,认真地说,“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东西诱发的,要做详细检查。”
“但我刚从他口袋里发现了一小盒没标签的片剂,不能排除是不是药物滥用引起的,待会最好验个成分。”
“你和患者很熟悉?了解他的过敏史么?”他公事公办般诚恳问道。
药物滥用?不可能,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