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惯性依赖 非惯性依赖 第66章
作者:西荧星
“嘶……”容希盈拖着长音感慨了一声,她倒是看出了景程的纠结,只不过……
“这可难办了,那人就是冲你来的,而且……”容希盈微微一顿,带着一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朝两人面前指了指,“他回来了。”
“景先生,好久不见。”陌生的声音温润,带着几分轻盈的少年气,问候的话语虽然简洁,但字里行间荡着的兴奋却连藏都藏不住,“你还记得我么?”
景程闻言连忙坐直看了过去,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清秀的身影朝他们走了过来,待对方靠得足够近,景程才搜寻出细碎的有关这个模糊轮廓的记忆——
这是之前给子晨做抢救的那个医学生,后来约自己看电影被吓跑了的那位,叫什么来着,温……
“不记得也没关系,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羽忱。”温羽忱笑得乖巧,行为却似乎比起上次的羞涩,大胆了不少,不仅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景程空出来的另一边,甚至膝盖还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景程的腿侧,像是某种显而易见的暗示。
“我元旦之后几乎每天都来,但每次他们都说你有事出了远门还没回来……”温羽忱亮晶晶的瞳仁里漾出几丝黯然,像是有些懊恼,又像是有些遗憾,“抱歉,我,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那天被你拒绝之后,回去犹豫了好多天才终于做出决定。”
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当时跟对方瞎说了些什么的景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开口阻拦对方把后面的话补全:“那天就是开个玩笑,你别说了,我——”
“让他说完。”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景程的阻拦。
辨别出来源后的景程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甚至脊背都挺直了几分,他像只偷偷做坏事遭人抓了现行的猫,被捏着后脖颈拎了起来,连挣扎都忘了挣扎。
姗姗来迟的宋临景穿着景程的缎面衬衫,领口扣子罕见地敞着,露出一小片被景程留下深深浅浅红痕的肌肤,甚至隐约还能在锁骨边上瞥见几处浅淡的齿痕。
“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宋临景冷冷清清的声线中蕴着几分微不可闻的愠意,语气却非要拗出足够大度的柔和。
他将手轻轻搭在沙发上,微弯着腰,贴着景程的肩膀,距离极近却又不直接触碰上去,景程甚至能听到他食指缓慢敲击着靠背的声音,感受到对方没完全吹干的发丝间漾出的阵阵潮气。
景程的喉结不禁颤了颤,下意识地往身后抚去,想要攥住宋临景的手腕,可却被早有预判的对方不露声色地躲开了。
容希盈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显然是从这点细微的互动中品出了些许的奇怪,可惜的是,那位温姓小朋友并没有这个敏感的观察能力。
也不知道是缺乏经验来判断这种程度的互动算不算暧昧,还是现场光线实在昏暗到看不清两人表情上的微妙变化,温羽忱原本还有点紧张地停顿了片刻,可在宋临景不咸不淡的“鼓励”和刚喝的那几杯烈酒的加持下,倒还真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些坦荡直白的魄力。
“好的,谢谢你。”温羽忱眨了眨眼,无比真诚地朝这位后来的“脾气很好”的先生道了谢,然后便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回了景程的身上,中气十足地说道:“景先生,我觉得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虽然你对我可能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不想就那么草率的放弃,我不想错过和你熟悉起来的机会,所以……”
他抿着嘴唇,红着耳尖,像只向主人讨要着奖励的小狗般盯着景程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是约会还是约炮,只要你愿意,我都做好接受的准备了,景先生。”
“能和我试试么?”
景程陷入了一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沉默。
他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个怎么样的反馈才算恰当。
他其实是有“自己一直这样浪荡下去早晚会有报应找上门”的自觉的,只不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这么不留余地且让人措手不及。
温羽忱安静等待回答,景程疲惫语塞没话说,容希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专心瞧热闹,一时间,这个角落里沉默得空气都有些阻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带着讥讽的冷笑从头顶传来。
景程不禁打了个哆嗦,直觉告诉他事态走向可能不大妙。
“回答他啊。”宋临景言简意赅,可微扬着的音调里轻蔑的态度想藏都藏不住。
下一秒,一枚带着柑橘清香的吻落到了景程的头顶,在容希盈讶异地吸气声中,宋临景居高临下地朝温羽忱睨了一眼,语气淡淡地再次开口道:“景程。”
“他说,他也想和你试试。”宋临景轻飘飘地抚上景程的下巴,稍使了些力道,不容拒绝地让对方抬起头看向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蕴着一丝寒意,他的指尖顺着景程的脖颈缓慢下移,直到滑落到对方的肩窝处,才停了下来。
像是威胁,像是宣誓主权,又像是情侣间再寻常不过的调/情逗弄,宋临景拢着手掌,捏了景程两下,停顿了几秒后,他注视着温羽忱,字与字之间漫出了些许危险的气息:“你觉得怎么样,想不想考虑一下?”
“嗯?”
第68章
景程头一次对自己的倒霉程度有了如此具象的认知。
谁能想到将近一个月前随口调侃的话,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报应到自己身上。
容希盈目不转睛地在几人之间打量,不仅没有要来帮忙解围的意思,看起来甚至似乎还想偷偷掏手机出来录上一段。
温羽忱眼睛都瞪圆了,神色里惊讶掺着失落,绷紧的唇角连弧度都透出委屈,明明跟景程连认识都算不上,却莫名露出被抛弃了般的可怜表情。
宋临景更是个戏多的,亲完发顶觉得还不太够,但再低头换个地方重新宣誓主权,那刚才那通行云流水的逼显然就算白装了。
于是短暂思索了半秒后,宋临景选择用他那张大多数时候都跟温和搭不上半点儿关系的脸,绽出半个嘲讽与警告并存的笑容,故作不经意般地将景程微敞的领口扯得更开,“毫不见外”地替对方展示着自己刚吮上去的几处吻痕,待确定大家都瞧清楚后,他才继续将手缓缓上移,轻飘飘地搭在了景程的喉结下方,若有似无地挠了两下。
景程对宋临景这种行为没什么好评价的,他甚至希望对方干脆用点力,直接掐死自己算了。
活不了一点儿。
几人就以这么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僵持着,任由周遭一波接一波的喧闹将氛围衬托得愈发微妙。
突然,不远处一声阴阳怪气的“哟,这不景哥么?你还知道出来啊?”打破了这个角落奇怪的平衡。
景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立马将注意移了过去。
只见面色憔悴的小曲经理站在不远处,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景程,一副打算兴师问罪的没好气儿。
谢谢,谢谢,谢谢仇将恩报的小曲,关键时刻谁都靠不住,狐朋狗友只会恨不得欣赏他们原地扯头花,只有领工资的年度好员工是真的关心老板死活。
景程从未觉得曲值那张仿佛镌刻着“老妈子”标签的脸这么英俊过,对方扬着的句尾听起来都格外友善,没有扭曲,没有讽刺,只有救人于水火的大义凛然。
深受感动的景程一边在心里为曲值鼓掌,一边努力不露声色地想着该如何把话题自然地岔开。
他欲盖弥彰似的清了清嗓子,刚要以“曲经理晚上好,什么?哪桌和哪桌打起来了一定要我出面主持公道?哎呀,这真是太糟糕了,那各位先坐,我去去就回”为主题,打招呼、佯装惊讶、起身开溜并再也不回来地逃之夭夭,可连半个完整的音节都还没憋出喉口,就被对方的下一句话打断了。
“算了算了,你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跟你计较。”曲经理十分宽宏大量地摆摆手,兀自高尚地将景程原谅了个彻底,他换上一副喜气洋洋并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容,侧了侧身子,“看,我把谁找来陪你了。”
一听这话,景程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按现在这个情况来看,除非你把宋惟从私人小岛接回来了,不然都很难控制住宋临景当前很想搞点大事的癫狂状态。
景程心里腹诽道。
但显然,年度好员工小曲比他想象中还要牛一些。
“晚上好。”熟悉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响起,熟悉的面孔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容希盈彻底绷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宋临景虚浮搭在脖颈上的手忽地收紧差点给当事人勒得喘不上气,而景程在辨别出来人是谁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放弃思考,并虔诚祈祷“今晚安保玩忽职守放进来个恐怖分子炸弹客,抓紧时间在下一秒把这鬼地方轰个干净大家同归于尽”。
多日未见的安阳在看到景程与宋临景诡异姿势后,合情且合理地怔了半秒,温和轻快的表情僵硬了片刻,甚至还渗出几分不太理解的困惑。
“嗯……”饶是向来善于融入各种场面的他,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个怎样的反应才合适,犹豫了一会后,安阳才注视着景程,尽量回避着宋临景的目光,故作镇定地开玩笑道,“不欢迎我?”
“好多天没见,你回国都不说跟我主动联系一下。”安阳笑盈盈地走到景程身前,向给他让出位置的容希盈点头道谢后,从容得仿佛正宫一样,自然而然地落座,并习惯性地轻轻挽住景程的手臂,撒娇似的晃着摇了两下,微一侧身,几乎贴着景程的耳朵,压低了嗓子却仍保持着周围几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语气暧/昧得与调/情近似,“景程,我想你了……”
“你不想我么?”
景程:…………
大脑处于半放空状态的景程已然破罐子破摔,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主要还是因为最脆弱的脖颈正被宋临景长着薄茧的指腹按压着摩挲,景程果断选择将沉默的策略进行到底,主打的就是个没听见、听不懂、只要负隅顽抗得足够坚定就没人能借题发挥。
可没想到,宋临景却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只听宋临景微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音调中的讥讽与愠怒比刚才还要浓上几分,原本柔和的柑橘清香都仿佛被他此刻糟糕的心情所侵染,沉沉地坠上了化不开的阴翳。
“景程,怎么不回答?”宋临景的拇指和食指拢了拢,似逗弄似威胁地在景程的颈侧捏了两下,语气又淡又薄,却格外的冷,仿佛在呼出口的瞬间就能在空气中凝出霜雪,“你想他么?”
眼见躲不过去,景程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支吾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足够体面的答案,刚打断眼一闭心一横顺着宕机的脑子随便说点什么,可宋临景手上搓捏的动作却忽然一重。
吃痛的景程不禁“嘶”了一声,条件反射般地向后挥手,埋怨般地在宋临景小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可下一秒,宋临景撑着沙发的那只手便腾出了空闲,正正好好地攥住了景程的腕骨处,半强/制地牵带着对方,在被敲打后泛起一片薄红的皮肤上揉了好半天,又凑到唇边啄了啄,才终于满意了似的。
“没关系,不用怕我不高兴。”宋临景带着几分虚伪的笑意,揶揄般地说道,“告诉安先生,你想不想他。”
宋临景稍一停顿,锐利的目光从安阳泛着点紧张的脸上缓慢扫过,又挪移到温羽忱身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半圈,随后他微不可感地摇了摇头,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地再次开口,“顺便再回答一下温同学……”
“你想和他试试么?”
景程:…………
答不了一点儿、心里只剩无尽苍凉的景程,抬头看向“显然已经发现场面有点不对,但脸上因觉得自己体贴极了、为老板分忧后骄傲又自豪等待夸奖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曲经理。
全程无语凝噎的景程终于在这一刻找回了声带。
“你。”景程面无表情地抬手指着曲值,冷酷无情地迁怒道,“年终奖没了。”
……
逃避是没用的,毕竟酒吧安保真的很严格,幻想中“救人于水火”的炸弹客并没有出现,景程哪怕再想当场死遁,最终也还是要被迫勇敢直面惨淡的现实。
说实在的,景程还真没多少应付这种典型修罗场的经验。
他这么多年虽然玩儿得开,但多少还是有点标准浮动的道德底线的,无缝衔接有,但脚踏多条船倒是真没有,就算有,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不至于蠢到,让自己深陷这种午夜梦回时会在床上扭曲蠕动的难堪中。
他这回纯粹是被坑了。
两个热衷于给自己准备“惊喜”丝毫没有提前通风报信意识的队友,以及一个疯病没痊愈利索、吃醋找茬两手抓两手硬的宋临景。
连个狡辩的气口都没给他留,真是有够不讲道理的。
景程心里骂骂咧咧道。
不过反正,宋临景要面子,也愿意给景程留面子,阴阳怪气地欣赏了一会景程的尴尬慌乱后,便主动提出了要去车上等他。
温羽忱也好糊弄,毕竟景程还没来得及跟人家发生点什么,顶多算是开玩笑没把握好分寸,让对方产生了点不太健康的误解,真诚道歉并解释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安阳……
景程偷瞄着走在自己斜前方的安阳,不由地有些心虚。
虽然和对方已经半个多月没联系了,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结束,起码没有一个清清楚楚代表着中止的节点。
而最近景程因各种事情的叠加发生而思绪混乱、心情糟糕,再加上宋临景侵入他私生活的速度迅猛、手段诡异,导致景程直到今天再次见到安阳,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在跟宋临景厮混前,并没有及时和这位上一任长期床伴断掉。
虽说这个圈子里很多人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甚至安阳本人都可能并不在乎,但景程还是有点莫名地没底气。
音乐声逐渐微弱,灯光由闪烁着的旖旎变成了纯粹的昏暗,两人在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
这个角落很少有人来,从前他们经常会在微醺后从前厅接着吻缠/绵到这里亲昵,景程会将安阳困囿于墙面的夹角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大部分的光线,只留下一缕细长的昏黄,如月光般投映在对方眼睛上。
景程会俯身用嘴唇轻触安阳颤抖的睫毛,用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裹挟着同样渴求着过激的对方,以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顺着对方漂亮的颈线蔓延,直到两人都被近似的欲/念一同灼烧。
可今晚不同。
他们都是清醒的。
景程靠在壁灯旁不远,而安阳仍是倚在那个熟悉的夹角,像种无言的默契,又更像是种刻意的回避,从往这边走的时候两人之间就保持着一臂远的距离,站定后仍是如此。
片状的灯光打在安阳的脸上,竟将他照得有些苍白,他视线微垂,睫毛依然像等待着谁来亲吻似的颤着,可仔细再看一看就会发现,其实他整个身体都有些抖,看起来有些找不出缘由的摇摇欲坠。
“你和宋临景在一起了。”安阳突兀地开了口,先景程一步拿过了话题的主导权,他语气笃定,却在一瞬的停顿后,补充上了半句不抱过多希望的猜测,“对么?”
景程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却在即将做出动作时反应了过来,他有些尴尬地否定道:“不算在一起。”